索德是一个偏僻的地方,除了本地人外没人会提及这个名字。
暂且称它为村吧,自然气息旺盛的这里连一条像样的土路都找不到。除了深林中不时传来的动物声,走在这里的村道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不过这样对于法沃斯特·霜刃来说再好不过了,这里完全是他隐居的心仪之选。
法沃斯特已经在索德居住了将近3年,但这里的村民都不知道这个新来者的存在。紧挨着潺潺溪水,一所简陋的木屋静静地立在原地。比起法沃斯特那精湛的剑术来说,他亲手搭建的居所实在是不堪入目。但是木屋的主人却很满意,因为屋子能够屹立不倒就已经不错了。回首刚当初刚建好的日子,法沃斯特一周里有5天是无家可归的。
法沃斯特脚步轻捷,行走如风,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年近暮年的老人。他野猪扛在肩头,就像是托举食物的蚂蚁一样。到了自己的小屋旁,野猪被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这完全是法沃斯特因为担心这头快有半个小屋高的野兽震塌了屋子。
熟练地处理好猎物后,法沃斯特得到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肉食。放在平常人家,这般体型的野猪吃上一年也绰绰有余。但是法沃斯特是一个大胃口的人,他消耗的能量就像他拥有的力量一半不可思议。
在归隐之前法沃斯特是贝尔炽王国一位闻名遐迩的剑术大师,隐隐有王国剑术第一人的风范。3年前法沃斯特归隐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当时的人们还掀起了寻找大师的一阵风潮。只是到了现在,新的大师们接二连三地出现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人继续关注法沃斯特了。
不过法沃斯特本人倒是没有任何的惋惜,不然也就不会一声不响地就决定隐居了。对他来说当时就算随便去王都的任何一个贵族学院当个老师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贵族们对于他这样的名人,可是非常热情的。
点燃壁炉里的柴火,再烧上一壶甘甜的泉水。法沃斯特打开了一封陌生人的来信——信中说最近会有人前来拜师,提前寄信也算是礼貌的打声招呼。落款传,寄信人只是留下“伊格尔顿”这样一个家名。
他感到很诧异,光说自己隐居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而且自己还是找了索德这样的小地方。对方知道自己那找自己拜师那很正常,但居然知道自己的居所就让人十分不解。再加上是信鸽送来的信,信件的主人是谁也无处询问。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法沃斯特猜想会是信中提到的人。
“进来,门没锁。”他高声说,并好奇的看向了门口。
一名年轻的剑士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做工简洁的黑色皮甲,腰间佩着一柄单手剑,水烟灰色的双眼坚定自信。“学徒凯因向您报道,法沃斯特大师。”
年轻人身姿挺拔地静立在门口。
既来之则安之,法沃斯特勉强露出一个故作深沉的表情:“请进,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凯因就好。”年亲人边走边说。
“坐这儿吧。”
“谢谢。”
凯因随着法沃斯特的指示坐在了旁边的一个位置上,像是知道法沃斯特此时的疑惑一样等待着提问。法沃斯特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凯因的脸上看不出紧张的神色:“长辈从庇鸠翁众手里买到的。”
“没想到他们还知道我的消息。”法沃斯特略感意外,凯因所提及的庇鸠翁是一群专门贩卖消息的人。平常人们都是从庇鸠翁身上购买一些宝藏或者遗迹的消息。
“你为何而来?”
比起主人,此时身为客人的凯因心境反而是最平静的:“为您的‘霜刃’之名。”
任何一个学徒,在学有所成那一日有人会有幸获得老师之名的传承。对于凯因和法沃斯特来说也是如此。本来法沃斯特以为凯因的回答会比较年轻人风格一点,诸如追求力量、赢得荣誉之类的。
但实际上却这么直白简单。
法沃斯特愣了愣,不解看向凯因;“除此之外呢?就只是如此而已吗?”
虽然说自己之前算是贝尔炽王国里数一数二的剑术师,但是法沃斯特也十分清楚其中的份量。贝尔炽王国不过是一个小国而已,在周围那些实力强大的帝国面前也是渺小的存在。自己实力更是不值一提。
就算传承了自己之名,也得不到太多的好处。
“就是如此。”
听到有人认可自己的,法沃斯特心里实际上还是很高兴的:“咳咳,明智的选择。不过能不能从我这里拿到‘霜刃’之名,还得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现在先安置好你自己,这也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遵命,法沃斯特大师。”
对于凯因来说,法沃斯特的屋子可没有他的地方。
……
索德村的日子平静而又枯燥。虽然外面的战事越来越紧迫,连村民都时不时听到一些王都传来的不好消息,但是这里依然保持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话又说回来,即使索德这里的人想要插上一脚,都是没有资格的。法沃斯特每天忙于隐士的工作——种种地,养养花,还有训练指导凯因。时间就像这样一点点地流逝。
通常老师在自己的学徒面前都是神秘感十足的,因为他们掌握着丰富的经历和深厚的实力。但是法沃斯特却觉得自己和凯因相比,后者才是神秘莫测的。在法沃斯特看来,凯因是一个十足的天才,就算放到剑圣那也是如此。原本需要一个月完成的训练目标,凯因三天就能做到。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凯因已经具备了出师的资格。长时间的相处之下,法沃斯特甚至觉得从一开始凯因就有超越自己的实力,只是被他刻意隐瞒。但无论凯因到底强大与否,他都是法沃斯特的弟子。法沃斯特也还是凯因的老师,所以学生本领大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之后你准备做什么?”只要法沃斯特愿意,他可以现在就把自己的“霜刃”之名给予凯因。“现在外面可不太平,王国已经大半领土被死灵吞噬了。”
“那就是我的去处。”
“哈,去那些吃人的地方?你的胆子还真是和本领一样大,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你却趋之如骛。”法沃斯特笑了笑说:“不过也对,你要是能解决那些恶魔就能成为英雄啦。但是你何必在我这里浪费一年的时间,你知道的,我根本教不了你什么,你已经足够强了。”
凯因没有立刻回话,他水烟灰色的眼睛仿佛穿越了索德寂静的重重天幕,落到了远方的某地。
“因为我就是为了继承您的‘霜刃’之名而来的。”凯因的声音有一点低沉,富有磁性,却透露出刀刃一样的寒冷,“当然实现这个目的的方法有所改变,因为一开始我是准备杀了老师您来继承的。只不过我后来改变心意,决定重新认识一下法沃斯特·霜刃。”
法沃斯特沉默不语,舒展开的手指不经意间蜷缩在一起,双眼紧盯面前的凯因。
“您是否还记得,王都薇娥修家?”凯因的眼神仿佛有形的剑刃,令人窒息的贴在法沃斯特的喉咙上。
“啊……薇娥修家……我……”法沃斯特眼神闪烁,仿佛回想起了过往的记忆。
凯因缓缓地走近坐在木屋前的法沃斯特,脸上还是法沃斯特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平静之色。“看来您还记得,所以这也是我一开始不杀您的原因,至少您还记得自己犯了什么错。那您应该还记得薇娥修家的长女伊芙小姐吧?”
法沃斯特颤动着点了点头。因为他从凯因身上感受到了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强大,所以脸上流露出了多年未有的恐惧之色。
同时随着凯因的话语,法沃斯特回想起了曾经自己在王都时发生的一件事。五年前的贝尔炽王都遭受了死灵的侵略,人们节节败退。法沃斯特也在战场上,多次险些丧命。
绝望中薇娥修家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家中所有的战力悉数奔赴战场厮杀。面对薇娥修家突如其来的攻势,死灵一度溃败。但是劫后余生的贵族们,却把自己贪婪的目光盯上了后方空虚的薇娥修家。
当薇娥修家的骑士还在浴血时,家中的女人们被贵族们杀戮、凌辱;数之不尽的财宝被瓜分殆尽。本应制止这一切的皇室等人却视而不见,因为都想分得一杯羹,法沃斯特也不例外。最后,薇娥修家不足数十人的幸存者从王都消失……
“1年以来,我大致了解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杀了您。但我依旧会拿走‘霜刃’之名,还有您的右臂。您可以选择答应,或者消失。”凯因平静地望着这个健壮的老剑士。
“我答应。”法沃斯特爽快的取下门框上的剑,咬着牙拔剑朝自己的右臂砍去。“呃啊……”肢体分离的剧痛,让法沃斯特脚下一滑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止不住地往后涌出。
凯因低吟:“寒冰。”接着随着他手指所向,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在法沃斯特断臂处凝聚、结冰。蜷缩在地上的法沃斯特不知道是因为撕心裂肺的痛,还是因为凯因魔法的寒冷,牙齿间颤抖发出了声,两眼也失去了神色。
“您或许不知道,当时离开王都的幸存者们被还没撤走的死灵掳去。其中就有我的未婚妻,伊芙·薇娥修。”看着法沃斯特的脸,凯因仿佛回到了充满死灵的战场上,情绪渐渐难以克制地波动,索性转身背对着他。“当你们在城中的宴会上享乐,我救出了伊芙……我也只救除了伊芙。”
“你,到底……是……谁?”此时的法沃斯特就像是死人一样,连说话的都是撕扯声带挤出来的。
凯因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笑地回答:“凯因·霜刃啊,我的老师。您还真是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