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田铮没有来学校。
事件和程星海自杀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幸好学校内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传闻。
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好友去世而过度悲伤了吧。
但是之前一天晚上的可怕情形,仍然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就是海葵和寄居蟹啊!他离开我,是无法生存的,为什么不明白?”
偏执的田铮怒号时的脸色,时刻徘徊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也很想认为是程星海的缘故使他失态——或者应该说是失控。
可是这刺耳的台词,让我不得不做最恶意的推断。
和楚缘相遇以来,我一直相信人是可以救赎他人的。
然而这种话无法由救赎者本人说出。
自认为救世主,认定失去了自己他人就无法过活的人,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难道他和程星海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吗?
“这个家伙没有我强。”
“是我一直在照顾他。”
“倘若没有我的话……”
我多么希望,这仅仅是妄自揣测。
程星海寄生于他。
田铮依附程星海,获得这样的“满足”。
这就是所谓的“寄居蟹”与“海葵”吗?
我无法接受。
之前让我如此羡慕的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整个上午我都尽量集中精神听课,结果就和昨天一样,丝毫没有半点起色。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无论是程星海,还是田铮,他们的状况如何,理应都与我无关。然而就从那封信开始,我觉得我自己的命运也被绞进了他们的涡旋之中。
难不成,我才是程星海口中的“牺牲品”吗……
想一些高兴的事情吧——我把不快暂时从头脑中驱去。
对了,今天放学以后,要和楚缘一起去书店。
这是难得的仅有我们两人一起度过的课外时间,哪怕仅仅是去买东西,也足够让我兴奋上一阵子了。
就在我在脑海中构筑今晚即将到来的“约会”的幸福图景时,手机突然响了。
难道又是楚缘吗?
也许是上次一样,在前排悄悄地发短信联络。
可惜,手机上显示的一个陌生号码,让我的想象落空了。
“对不起。
不过你果然是和程星海不一样的。”
仅有这么两行字。
——没错,是田铮。
暂且不说为什么他会有我的号码;选择在上课时间,对我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有何用意?
我和程星海不同,这之前在阳台上,我就曾听他亲口提到。
难道想用这句话来和我决裂吗?
哪怕发生了种种不快,我还是认为,他是个值得知交的人。不过我们的关系,想必也仅限于此了吧。
不管是谁,目睹了那样的田铮的话——
想到这里,我头脑中忽然电光石火闪过。
和平常人前表现得截然不同的田铮,莫非也是程星海口中的“同类人”?
我在不知不觉中,看到了他撕破面具的样子吗?
我拿着电话的手变得冰凉,甚至身上也渗出了冷汗。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远离他们!
拇指死命抵住了手机的关机按钮,直到彩色的屏幕忽地化作一条灰线,屏幕暗淡无光。然后我把手机丢进书桌才安下心来,就仿佛它是未引爆的炸弹一般。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啊。
※ ※ ※
午休时候,我的胸口被灼烧般的不安与焦躁所占据,完全没有去吃饭的胃口。
“咦?你还不去吃饭吗?”待所有同学都离开以后,班长站在讲台上看着我。
“嗯,稍等一会儿。”
我敷衍着回答道。
“……”班长沉默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一直保持沉默,气氛尴尬得难以忍受。
……还是出去走走吧。
看到班长还是坐着没动,我便悄悄从后门出了屋。
走到操场上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晚上要和楚缘去书店,得提前告诉妈妈一声,回家会稍晚。可是,手机却不在裤袋里。
——那个时候,手机关掉了,然后一直扔在书桌中。
这下可不妙了。中午教室都是不锁门的,随便什么路过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我的电话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货,好歹也是一年之前费了好大劲才拜托爸爸买来,要是弄丢的话,实在太可惜了,更不好再开口麻烦父母。
想到这里,我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午饭时间,走廊里一片寂静。
几乎每间教室里都没人。
然而,从走廊尽头的4班教室里,却传来了呼叫和呐喊声。
坏了。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有人进屋了?
我加快了脚步,途中更听到“乒乒乓乓”的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噪音,以及低沉的混乱不堪的男声。
心中涌上了不安的预感——当我猛地推开门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情形映入眼帘。
田铮正抓着班长的衣服,保持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姿势,身后地上横七竖八地翻倒着一片桌椅,文具、书本撒得到处都是。
……
不,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恋爱中男女偷情的场面。饶是如此,我反而觉得是突然闯进来的自己比较被动。
“啊,这……”
我支吾着发出几个不自然的无意义音节,双手双腿都像灌了铅一般,丝毫无法移动。
田铮看了我一眼后,便松开了手,转身往我的方向走来。
你要做什么——我并非有意坏你好事……等等,好像考虑的方向有些错误。算了,不管他了,总之,要动手的话,虽然我体格不如你,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当我全身戒备着的时候,田铮就仿佛我是空气一般,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喂,这样我很难办哎!
要是和他打一架,或者干脆扯破脸骂上一阵,我的郁闷心情或许会得以释放。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让我如何是好?
应该追他?
进屋先看班长的情况?
当成没事人一般,拿了手机直接离开?
……选哪个都不妥。生活毕竟不是考试卷的选择题,拥有唯一的而且是最佳的答案。
总之还是进教室吧。
班长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不得不说,看着这样一位大美女做这样的动作,让人感觉心潮澎湃——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
为什么我才走了不到5分钟,就出现这样的超展开了啊?
“班、班长……你没事吧?”
这句话带来的结果是——班长抬头瞟了我一眼,随后也像田铮一般,从我这团空气旁擦身而过。
短短的刹那间,我看到她白皙的脸上淡红的指印和眼角的些微泪珠。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留下我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算了。
反正已经决定不再管了,如此便好。
找到了手机,我慢慢地把被两人(天知道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弄倒的书桌和凳子恢复原样,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可是,心情不但没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但是我还要忍耐。
我和田铮不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竭力遏制自己的冲动。
哪怕我心中沉积了再多郁气,走出这间教室,都必须在他人、哪怕是陌生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和善的一面。
但是,这种时候,如果有个人能让我好好倾诉一番,将所有淤积的不能说的话悉数倒出,该是件多么舒服的事情……
※ ※ ※
在楼梯的拐角,我看到班长一个人坐在楼梯间的窗台上,侧脸眺望远方。
乌黑的长发瀑布般直垂而下,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庞,让人无法察觉她的真正表情。
我也只得扭过头去,佯装没有看到她,径直走下楼梯。
※ ※ ※
人不能依靠他人而活。
但是,人更不能不依靠他人而独活。
失去程星海的田铮即刻变质,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他应该并非只有程星海这一个朋友,那么程星海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能够给他这么大的触动?
难道真如我所想,从他的身上攫取“优越感”吗?
也许并不是这样。
“海葵和寄居蟹”的关系,应该并不如此单纯——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完全不明白程星海的想法,因此对于他们的情况,完全没有头绪。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不问,但是有关田铮与程星海的事,一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这天下午,田铮回到了学校上课。
胡老师似乎事先得到了他的请假,对他缺席一事,并未多说些什么。
他和班长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从过去开始,关系一定非常不好吧。
因为有过班长选举那样令人不快的状况。
班长脸上的痕迹,毫无疑问是被田铮打过所留下的证据。
他找班长麻烦的原因,我想来想去,只想到程星海自杀之前,和班长之间出现过小小的摩擦。
就因为这个不惜撕破伪装动手,实在太不明智了。
而且,田铮之前还不知道从何渠道弄来了我的手机号,莫名旷课一上午,种种举动,全部让人摸不清头脑。
正当我沉浸于思索之中,脑门突然被人按住。
“没有发烧啊。怎么最近都是一副呆相?”
楚缘的柔软掌心传来的微热温度,透过皮肤缓缓渗入。
“没什么,只是在考虑东西而已。”
“你同桌的事吗?”
“……考试罢了,最近都完全没心思复习,想必会一塌糊涂吧。”
就和我所想一样,楚缘轻易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但是,我嘴上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优等生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啊。这种时候就要像我一样,做个乐天派才对。”
楚缘一脸得意的笑容。
“不能不能——你要是真的毫不烦恼的话,就不会想要去书店买书了吧。”
没想到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脸上忽地现出动摇的表情。
“……嗯。就是啊,说的也是。”
楚缘把脸扭向一边。
这美丽的侧影,仿佛与什么重叠了——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不久之前的中午,看到班长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眺望远方的落寞的侧影。
好在不多时,她就又恢复了元气,兴奋地用指甲敲着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晚上着急回家吗?”
“倒是说过可能会晚点儿回去……”
“那好,去过书店以后我请你吃饭吧。为了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我,顺便给你打打气。”
“……你又拿我开玩笑了。感谢什么的,不用啦。”
等等,这不是我一直期待的吗?这岂不就相当于逛街,吃饭,这些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
我害怕因为我的心情而影响到她。就像刚才,一句无心之言,就能让她的心情骤变。
倘若我一直顾虑程星海与田铮,与她在一起的话势必迟早要被瞧出端倪。
我自己怎样都好,惟独不能把她也卷进来,让她和我一起承受烦恼。
事以至此,我一定得振作才行。倘若田铮不再来打扰我的话,就把这几天发生过的一切,统统当成和我无关的一场梦境好了。
“我有困难的时候,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帮忙吧……就像那时候一样。”
楚缘轻声说。
“所以,倘若你自己有什么没法解决的事情,随时可以告诉我。哪怕无能为力,多一个人分担,心情也会好很多的吧。”
或许的确是这样。
我并没有可以倾吐烦恼的人。
即使是父母,也有很多事情无法启口。
楚缘能这么说,我非常欣慰——但是,现在不行。
将来必定会有一天,我将所有的心事,以及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你——等这些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时候。
“嗯,我会的。”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楚缘的脸上现出明朗的笑容。这让我的心中也随即洋溢起浓浓的暖意。
太好了——你能高兴。
※ ※ ※
“课代表!放学以后去办公室,我有事情要交待!”
物理课上,一脸书卷气的中年男教师口吐飞沫地敲着讲台。
“上次考试,4班物理成绩年级倒数!我认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所以……”
没注意听后边的话,楚缘已经饱受打击。
“老师!为什么要放学后?这节课课间不行吗?”她无力地举起右手,小声问道。
“不行!后两节课我要带13班实验,没有时间!”
“呜……”楚缘垂头丧气地趴在了桌上。
做这么一个神经质老师的课代表,可真是有够辛苦啊……
说不定晚上又被他大训特训,慷慨陈词留到很晚。
结果楚缘一直到放学时,都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看到她赌气般狠狠地往书包里塞东西的样子,我也只能傻笑着安慰道:
“我陪你一起去好了,稍微晚点也不要紧。”
“这个死老头,怎么偏偏挑今天啊?”
楚缘咬牙切齿地攒起拳头,“砰砰砰”地砸着桌子。
物理老师虽然看起来精神萎靡,不过还远未到被人称为老头的地步,倘若被他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为光火。
骂归骂,办公室还是要去的,否则明天物理课会更惨……
我们两个正准备出教室时候,胡老师突然从前门探进头来:“班长学委,跟我来一趟。”
……中午的事情?
不,不,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强行把这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但还是忍不住地看着班长和田铮面无表情地跟在胡老师后边。
看到三人直接拐进了教师办公室,我连忙对楚缘说:“我还是在外边等吧。被胡老师看见的话,麻烦事就多了。”
“嗯,也对——不要自己先跑掉啊。”
“怎么可能会跑啊。”
因为物理老师也是高一的班主任之一,所以在这间办公室有位子。否则的话,还要跑上10分钟去新校舍的物理教研组,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是下周要发的学习提纲。不过都还连在一起,辛苦你们两位,把它裁一下吧,注意安全!”
胡老师的办公桌靠近门口,在等楚缘的时候,我听到她吩咐班长和田铮的事情。
什么嘛……原来不是因为中午的事。
太奇怪了。依照班长的性格,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把中午发生过的情况汇报给老师。
但是看样子,胡老师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下午她和田铮,似乎再没有过摩擦。
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愈发不解了。
这时,抱着一大叠资料的田铮,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慌忙向旁边迈了几步,然后就和中午相同,他当我没存在一般,径直走向旁边的主任办公室。
班长也是如此——不过这次至少她还看了我一眼,然后款款迈步到主任办门口,拿着一串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门。
倘若不是中午亲眼目睹了两人在教室里的异常举动,我一定会相信,他们还和通常一样,是对关系不好的班干部搭档而已。
两人现在的表现,实在看不出来任何破绽,简直正常得一塌糊涂。
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但愿如此吧。
一切都恢复正常的话,我也能继续过平凡而圆满的生活了。
……物理老师的话还真是多啊。
我还在一直焦躁地等着楚缘,胡老师也走了出来。
看到我,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在等里边的人吗?”
坏了。没想到物理老师居然一直拖到了下班时间……
虽然没什么大不了,被班主任看见我在等女生的话,终究还是不太舒服。
……何况,我和楚缘以前曾经被班长参过一本。
大概是看到我一脸局促的模样,胡老师只提醒了我一句“要早点回家”就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仔细看看,走廊里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放学接近半小时,就连各班的值日生,也都早已完成了工作,纷纷回家了。
到底还要讲多久啊——我悄悄走到办公室后门的方向,小心地透过玻璃向内探望。
物理老师还是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楚缘仿佛正在挨训,低着头一言不发。
果然,做这位老师的课代表,真是了不得……
就在这时,我听到主任办公室里传来轻微的呼叫声。
“快松开——”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
很轻微的响声。如果不是我站在办公室的后门,和主任办的距离很近的话,也一定不会察觉。
倘若我的耳朵没有问题的话,那的的确确是班长的声音。
“住手!”
低沉的悲鸣再次飘出。
我的脊背上传来彻骨的冷颤,在这个酷暑的夏日,依然能感到难耐的寒意。
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我一直所想的,就是不再理会,等到楚缘的谈话结束以后,就可以当成毫不知情的人,一起离开这里。
但是,我的双腿却已经朝着主任办公室的门口走了过去。
……果然,还是没法放着不管。
即使是毫无关系的人,现在在我面前,也面临可能遭受危险的境遇。
倘若如此一走了之,今后的我,是否又像过去一样,沉湎于深刻的自责与悲伤中不能自拔?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当我终于看到办公室里发生的情景以后,整个人都被惊讶所笼罩,以至于无法再行动。
田铮的手上拿着裁纸用的美工刀,正一脸恍惚地盯着地板——
班长捂着左手蹲在地上,在她的指缝之间,隐约能看到殷红的血迹。
仿佛被触动了脑海中的开关,三年前的“那个场景”与现在重合,我的眼前几乎要被鲜血的颜色完全笼罩,左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勉强从哽咽的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声音陌生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出自我自己之口。
“赶快阻止他,把刀抢过来……!”
班长轻声叫道。
我一步步向田铮走去,他仍和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存在一般,伫立纹丝不动。
“冬青……!”
这时,楚缘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不知何时,她也离开了教师办公室,来到这里目睹了这最坏的场面。
“班长受伤了,你带她去处理一下!”
“……嗯、嗯!”
虽然她和班长的关系不好,不过,她并不是那种自私的人;看到有困难发生的同学,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我无暇回头顾及她,继续逼近田铮,直到距离接近一臂远,猛地伸出右手,掐住了他拿刀的手腕。
就像垂死的病人一样,田铮的手忽地松开,刀子啪地摔到地面。
看着这毫无生气的脸,积蓄了数日的抑郁一齐上涌,我攥起右拳,几乎狠狠地就要砸他的脸——但最终还是未能动手。
我要继续戴着面具活下去。
田铮依然毫无动静,我从地上捡起那把刀子,顺手揣在裤兜里,扔下他一个人离开了屋子。
看来之前胡老师把主任办公室的钥匙给了班长,那么先这么开一会儿,应该没问题的吧。
我一个人缓步走在寂静的走廊上,直到电话嗡嗡地震动起来——
“我们在教室。”
楚缘的号码。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班长的情况吧。
当我进门时,楚缘正用不雅的姿势坐在一张课桌上,看着啜泣中的班长,一脸为难的神情。
“还好伤口不深,只划开皮肉,没伤到血管。”
我看到被紧紧包缠在班长纤细的手腕上那块已经遍染朱红的手帕。位置正好是手掌末端,几乎逼近手腕。
我的呼吸愈发不顺畅起来,只得强打精神问道:“消毒过了吗?”
“教室里只有香皂,已经清洗过了。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楚缘紧盯着我,试图寻找出她想要的答案来。
现在就连我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法回答她啊……
刚才她被物理老师训完,看到我呆立在主任办公室门口,便好奇地跟了过来,这才看到了事件的现场。
“……报警吧。”我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
事态发展到这样,已经无法靠我们独力解决了。
“等等,”
班长带着哭腔发话了。
“不要报警。手上受伤与田铮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责任。”
一句话让我和楚缘面面相觑。要不是看到对方的惊讶表情,大概还会以为是听错了吧。
“我知道你们两个对我有成见……不过这次一定要请你们帮忙……”
※ ※ ※
等我一路跑到刚才发生凶案的屋子时,田铮已经不在了。
整个走廊寂静一如以往。
我急切地找寻着仿佛突然蒸发的人的身影,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着,几乎要破肤而出。
班长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
“刚才,田铮在我面前用刀子割腕……我拼尽了全力阻止他,结果手被割伤了……”
刚才,如果不把他一个人扔下就好了。
“周冬青……求求你快去找他……他可能还会……继续自杀……”
班长近乎哀求的悲鸣,在我的心中回荡。
难以相信。
那个一向高傲不合群的班长,居然会如此地拜托一个人,实在让我吃惊。
大概是田铮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实在太令人心痛了吧。
然后,我让楚缘陪班长去附近的诊所检查一下伤口是否无碍,便匆匆跑出了教室。
话虽如此,田铮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我忽然想起上午他曾经给我发过短信,便按照那个并未登录电话簿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彩铃响了接近一分钟,并未得到应答。
这个该死的家伙……要让别人多担心他才行啊!
班长的恳求,加上楚缘也催促我“快去找他”,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牺牲了难得的二人约会时间,陪这个发疯的人做这种傻事,真可恶。
我冲下旧校舍的楼梯,几个手拿篮球、满身大汗的学生用像围观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操场上已经没有人了。
这时,我看到了新教学楼——一个念头忽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该不会是想追逐程星海而去、也到程星海跳下来的那个地方去了吧?
漫长的七层楼。
我从未感觉爬楼梯是如此疲劳的事情。
但是,不得不上。
当终于看到田铮蜷缩着四肢,靠在墙角边的身影时,我的双腿一下子疲软了,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自从发生了程星海跳楼的事件以后,校方加强了管理,放学以后立刻将七层和六层的走廊铁门锁死,避免相同的事故发生。
换做以往,我一定会嘲笑学校的小题大做。但是今天,说不定田铮的确因此被救了下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问田铮。
应该是“你们究竟想怎样”才是——程星海、田铮,我被这和我毫无关联的人添了这么多麻烦。
平稳的生活被弄得乱七八糟,期待已久的约会看来也会即将泡汤,都是拜这群人所赐。
“…………”
田铮终于不再忽视我的存在,抬起头来用乞求的眼神直视着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这个比我还高大的男生,就这么在我面前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