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边三角形

作者:水月葵 更新时间:2010/3/28 12:08:46 字数:0

返校日不知不觉就到了。

对于暑假作业都已经完成、成绩单也不怕拿给家长看的我来说,这一天还是蛮值得期待的。

以这一天为分界,之后整个八月到开学为止都是自由的时间,可供个人分配。

而且,来学校就能见到楚缘,这才是关键。

我的兴奋还没有持续超过十分钟,胡老师的讲话就彻底粉碎了我的美梦。

“……总之,为了培养同学们的能力,学校要求进行‘社会研究学习’。我现在就把资料分发下去,确保每个人都要有,缺席的同学由朋友转交!”

教室里顿时哀嚎一片。

“老师,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教室里回荡着嘶哑的声音。

“不要感叹!学校每年高一的暑期都有这个活动,你们的前辈也都做过了!”

……总之,就是无形中又多了一份功课要做。

所谓的“社会研究学习”,就是以数人为一组,对感兴趣的自选论点进行调研,然后完成一份论文,上交给学校。

虽然大致是形式主义啦……不过,比起沉闷地在教室里补课,补到昏天黑地来说,还是好上很多的。

“嗯,我还要补充一句,”胡老师用力地拍着桌子,“为了杜绝一部分同学坐享其成的心理,我个人决定,4班的分组按成绩单来定,有没有异议?”

教室里顿时又涌起悲叹的波涛。

这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啊……

以往这样的活动并不是没有过——比如说分组完成物理实验。

结果就变成一部分懒人直接照抄实验结果,连报告也不帮忙的局面。

或者是人气高的同学周围围了一大堆人,最后只有没人缘的两三个同学凑成一组。

表面上看按成绩分组是很无理的举动,实际上倒是的的确确地扼杀了“啊啊反正组里有成绩更好的优等生就交给他们去做啦哈哈哈”这样的心态。

……咦?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好的预感整个在我背后扩散开来,让我打了个冷战。

我连忙翻出刚才发下来的成绩单——

我的名字排在第三位。

然后,第一名是田铮。

第二名是……班长。

Nooooooooooo!

这真是最让人感到不安的分组!

半个月以前,田铮刚和班长发生了那样的纠纷,还用刀子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痕。

自从那天田铮向班长道歉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回复到了之前的敌对状态。

和这两个人一组,岂不是要在寒冷的空气以及两人随时能爆发出电弧的眼光中悲哀生存?

这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仔细想想,第四名是位女生——应该人数越多,越能缓解气氛的吧。

想到这里,我稍微安下了心,昂起头看着黑板——

“第一组:田铮、孙凉、周冬青 第二组:XXX、……”

……

胡老师的粉笔还在刷刷地飞快写着,我却已经哭笑不得了。

为什么我们这组只有三个人啊喂?后边的组至少也有五个人的!

偷偷晃头看了看班长和田铮,两个人都低着头写着什么,仿佛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和他们无关。

这两个家伙是怎样啊?

拜托是谁也好,快点站起来向老师说“老师我讨厌这家伙我不要和他一组所以我们这组三个人就拆开并入其他组所以周冬青你就和楚缘一组好了哈哈哈”之类。

——当然是不可能的。

早知道我就故意考差一点,人为和楚缘分到一组好了。

如果这样的话,铁定会被老师和家长卯起来K,那种情形用想的就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啊,这真是个不幸的预兆。

上天请保佑我,剩余的暑假时间在安宁与和平中度过吧。

※ ※ ※

返校会议结束后,同学们纷纷离去。楚缘向我道别以后,便拖着许空竹一起飞快地离开了。

听说她们几个女生为了庆祝考试过关,准备去KTV狂欢。

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还真是不错啊——

我却只能陪着两位一言不发的大人在这教室里享受沉闷的空气。

刚才我要从后门离开的时候,田铮示意我“留下”,我也只得坐回座位上去。

然而班长和他都一直保持着写东西的姿势,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认真钻研这么久。

既然都被留下来了,不妨多呆一会吧。

我这么想着,随手翻开了新发的课本。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传来了搬动桌子的声音。抬头一看,班长正把她的凳子位置反转,面朝向我和田铮所在的后排。

“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班长拿起一叠稿纸说道。

“那个……请问,意见是指……?”我诚惶诚恐地问。

“议题啊,议题!真是的,给我认真一点啊。”

班长不满地用手里的纸卷成一个圆筒,用力地敲着旁边的桌沿。

原来你一直在考虑这种东西吗?话说你不提前说明,谁能想到这一点啊!

“我想好了。”田铮突然举起右手。

喂,不要这么快就来否定我的想法好不好?

“研究报告的内容不限——那么自由选题的话,我个人的题目是‘物质质量的本质,论证希格斯玻色子是否存在,以及探寻希格斯玻色子的可能性……”

“否决!”

班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是希格斯玻色子啊?这种听起来就很莫名其妙(实际上也很莫名其妙)的议题,真的适合出现在高中生的研究报告里吗?而且这东西要怎么研究啊?

田铮咂咂嘴唇,似乎没把班长的话当成一回事,而是将质疑的目光投往我这边。

就算你这么看我我也……那个议题的话究竟该怎么搞啊?

“我觉得还是避免这种话题好了,否则物理老师可能会抓狂的。”

因为,论文完成以后,要求一位负责的老师签字。

如果是那个神经质的居家男物理老师的话,看了这份报告,想必会当场大发雷霆,火冒三丈吧。

想起画电路图因为直线角度偏了就被他扣掉5分的惨痛回忆,我的担忧并非无迹可寻。

“我也是这个观点,”班长也把头扭往我这边,“周冬青,你提出一个议题吧。”

……这个,虽然时间仓促,不过我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研究的内容更要贴近生活,不能让审批的人一头雾水。

第二,我们要善待自己,不能选择调查起来过于困难的议题。

综合以上,我的结论就是——

“调查一下自己父母单位的工资收入水平如何?”

我面带笑容地说出这句话以后,发现教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超级尴尬。

喂你们两个,至少说句话啊!这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周冬青,你好歹也是成绩排第三的优等生,不能有点自觉吗?这种小学生都不会有的思路是怎么回事啊?给我重新想——不,你还是不要想好了!”

班长两条细细的眉毛中间,都快拧出一个川字了。那种自上而下俯视的威压感,简直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这女人……果然还是令人讨厌啊。

“话说班长,你拟定的议题呢?”看到田铮一副木然的表情,我又小心翼翼地提问。

“这个嘛……”班长清了清嗓子,声音顿时提高了六度,“‘追溯本地民俗文化’,怎么样?”

……

我不想发表意见。

应该说,我发表不了意见。

“……简直蠢透了。”

田铮用低沉的男中音缓缓说道。

“什……!”

班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红色。她本来皮肤就很好,脸色稍有变化,就能立刻让人察觉到。

“我们这里不是什么文化古都,又没有什么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你提出这个议题是在打自己的耳光吗?”田铮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一板一眼地说。

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才要研究啊!”

“这么说的话,‘希格斯玻色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不不,这个大家的确都不知道,不过研究以后大家也都不会知道吧……

“究其根本,是因为你干脆为了否决而否决吧?只要是我提出的论题,不管什么都会被你驳回的吧?”

“……我才没有!又不是因为你……啊啊!真令人火大!”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然后各自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珠一动不动地紧紧瞪视着对方。

我感觉教室中噼哩噼哩地闪起了火花……喂,二位,不要忽视我的存在啊!

当然,他们的确没有忽视我的存在——

“我们有三个人,第三个人的意见就是宝贵的第三票。周冬青,下决定吧?”

我的论题被无视了吗?而且只有这两个鬼题目可以选吗?

稳妥地说,如果非要从这两个里面择其一的话,我宁愿选择班长的那条。

因为至少听起来会很有意思。

抱歉了田铮,不是我和你作对,也不是受到班长的美色诱惑——如果要怪的话,就请责怪那个不知道是哪国人的物理学家希格斯(?)吧!

听了我的意见以后,班长立刻得意地昂起了胸。

想必许空竹的飞机场来说,还是挺拔的美女做这样的姿势比较完美。

出乎我的意料,田铮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少数服从多数的话那就好了”。

这样,我们这个研究小组,在风雨飘摇的境遇下确定了正式方向——

前途多舛啊。

※ ※ ※

第二天中午,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那样,我们三个在市图书馆集合了。

暑假期间学校不再开放,要想借用教室的话,需要向教务上报,并且经过层层审批手续。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只能进行校外作业。

班长和在学校里的衣着完全不同,粉红的短袖套衫、短裙、高跟凉鞋,平添了十足成熟韵味。问题是我和田铮还是普通的学校打扮,三人站在一起格调就格外地不搭,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引人注目倒也算了,因为很快我们就面对了更严厉的问题——

图书馆依然人满为患。

走遍了一楼到四楼,倒是不奢求找个安静无人的角落,就连挨在一起的三张座位似乎也很难发现。

“不行的话换个地方吧?”

我提议道。

田铮正要说什么,一个戴着管理员胸卡的人走了过来。

“咦?你们是……4班的吧?”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台词,我们几个一齐望向了他。

看年纪,这管理员和我们都差不多大,似乎也是学生的样子。班长和田铮都是学校里的名人,一个因为相貌出众,一个则以头脑闻名,如果是我们学校的人的话,认出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我印象里市图书馆从来没有过招聘学生打工的举动啊?

“我叫陆放,和你们同级5班的。”看到我们诧异不已,他连忙自我介绍说。

如果是5班的话,认识他们更加不奇怪了。

4班和5班,说好听一点叫做“兄弟班级”,实际上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们两个班的教室毗邻,每天的课程也完全相同,差别只在于上课的先后顺序,两个班的任课老师也完全相同。

慢慢地,一部分人在两边都混了个脸熟,班级之间互动也不少,比如忘记带课本的时候,到临班喊一声,哪怕是不认识的同学也会乐于奉上。

陆放似乎看出我们没有座位的窘态,便示意我们跟在他身后。

我对这个男生完全没有印象——平时我并不怎么出教室,也很少和外班的人来往。否则的话,见过他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了。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秀气了。

个字不高,眼睛很大,下巴很尖,倘若头发再长一些,打扮打扮的话说是女孩子可能也有人会相信。

说起来,刚刚入学不久,听说隔壁班来了个美少年转学生,搞不好就是他吧。

当时班上还有不少女生去偷看,发出了“呀呀”的尖叫……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队伍前进,来到了一楼的一个角落。

“这里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休息处,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你们就坐这里好了。”

陆放指着那张不大不小的方桌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搬来三只圆凳。

“谢谢你。那个,你是在这里打工吗?”

班长和田铮从书包里往外掏东西,没带随身物品的我在道谢的同时,向他说出了我的疑问。

“啊,这个……”陆放脸上微微一红,“我爷爷是这里馆长的老师,让我在暑假期间来这里社会实践,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啦。”

有这样的家长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陆放安顿好我们几个以后,告诉我可以自由利用这张桌子,他会一直在一楼巡视工作,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服务台去喊他。

真是个不错的人。

性格开朗,也很热情,加上脸蛋漂亮,一定很受女生欢迎吧。

不过,看起来似乎有点软弱呢。

正在这时,大厅里传来了一阵豪放的笑声。我探出头去瞧了瞧:人们视线集中在一张桌子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位先生,请保持安静!”

刚才还在我身边的陆放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用比刚才更加高亢的声音礼貌地提醒对方。

大概是看这个管理员年轻,引发骚动的男人似乎还在强辩,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

“请自觉遵守秩序,不然请您离场!”

陆放再次提高了声音。

这次整个一楼差不多都能听得到,顿时图书馆里一片寂静,几乎只能听到有节奏此起彼伏的呼吸。

焦点的男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背包,灰溜溜地离去。另一个年长的管理员也走了过来,两人低声交流着什么……似乎是陆放被批评了。

……收回刚才的话。这孩子真是超——冲动的……

“周冬青,你还要看多久热闹啊?”

班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只得悻悻回到座位上。

班长正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田铮双臂交叉架住下巴,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那就开始吧。我先发言,有什么意见吗?”

班长拿出一支细小的自动铅笔。

看到我和田铮都没说话,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笔记——

“首先,研究本地的文化,就要从我们熟知的部分入手——”

当然,妄自菲薄是不对的。田铮说“我们这里不是什么文化古都,又没有什么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虽然有一定道理,但还是有些偏颇。

至少我这个年轻人都知道,这所城市还是有一些古迹的。

比如市内十年前修缮的陈旧古塔,据称便是数百年前的旧迹;原本已经陈旧不堪的塔身,在工匠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修葺过后,居然重新焕发出了令人肃穆的气息。

而且,很久之前在塔身之中,就发现了不少从前流传下来的文献、墨宝以及瓷器,现在保存在塔脚下的博物馆中进行展览。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班长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絮絮叨叨地讲述完自己笔记上的内容,正要喘口气的时候,田铮忽地发话了。

“什、什么啊,你那个眼神……”

“这不是路人皆知的东西吗?我们小学和初中都组织过观看那些文物的展览,请问还有什么新鲜的地方吗?”

“所以说……我们不是在研究嘛?”

“与其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讲故事行为,不如从另一个角度切入议题。”田铮推了推眼镜,“这是我列出的几本书籍,周冬青,麻烦你去书柜那边找一下。”

说着,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全是些令人看了就不想翻开的书的名字。

话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书刊的啊?

而且我一个人去了的话,你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陆放为我们找的座位。

——简直和大海捞针一样嘛。

我以前也来过图书馆,不过多半都是选择一些文艺作品来读,很少在这里借阅学术书籍。

单单是那些只差一个字的书名,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了。

我正在挠着头皮发愁,陆放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真是帮大忙了……”

跟在陆放身后,我找齐了田铮想要的书本。这家伙居然不需要电脑,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书本所在的位置,实在令人不得不叹服。

“你来这里工作了多久啊?看样子好像非常熟练——但是我以前来似乎都没见过你似的。”

“啊,”陆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每周都来的,平时都在服务台里。这么说你别见怪——从前只听说过周冬青的大名,直到今天才认识本人。”

这么说我当然不会见怪的啦。令我诧异的是,为什么我的名字会传到5班去?

“我们班男生传闻你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所以……”

“……”

以这种理由出名,谁也不可能高兴的吧。

我记得楚缘和许空竹在5班也有个好友——一个令人觉得十分棘手的角色,搞不好那家伙就是始作俑者……

不好,我的记忆在刻意地回避有关她的内容……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向陆放道了谢,我回到了一楼角落里的座位。

班长和田铮正铁青着脸,相互瞪视着一言不发。我仿佛踏入了修罗场一般,周身顿时感觉寒气阵阵。

这两个人……没问题吗?

“找到了找到了——”为了从这种局面中解脱出去,我讪笑着把书本放到了桌上。

“总之,就按我说的办。”田铮拿起最上边的一本书,随便翻了翻。

我隐约看到书的封皮上写着“XXXX之谜”几个字。

“绝对不行!我们要调查的不是这些神啊怪啊的东西,你提出的那些,可能上得了台面吗?”

班长不屑地回敬道。

“所谓神秘传闻,当然也属于文化流传的一种,”田铮丝毫不肯示弱,“我觉得这些比起那些老破烂会更吸引人。”

“问题是我已经拟好了一千多字的大纲了,难道要全部推翻重来吗?”

“才‘一千多字’而已啊——”田铮身体后仰靠上椅背,两臂交叉放在胸前。

“你——”

“既然这样,我们就分头行动,你我各自完成一篇论文,然后交给老师审批的时候,再来分个胜负如何?”

“正合我意!”班长赌气般地用力捋了捋头发,把乌黑的发丝全部拢到身后,露出洁白的脖颈,似乎要动真格的了。

——提问,二位老师,我的立场呢?

原来我的作用只是跑腿的打杂工吗!?

……算了,这样也没差,我倒是乐得清闲:反正这一组的成员是我们三个,只要最后在论文上签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我正准备取本小说回来享乐一番的时候,班长狠狠瞪了我一眼,同时塞过来一样东西:

“不许偷懒,拿着这个给我帮忙!”

是她的粉色手机,已经打开了移动电话专用网络界面的搜索引擎。

“只会依靠机械,还要找人帮忙,你也不过如此嘛。”田铮投来讥笑的目光。

“啰、啰嗦,不用你管。”

班长撅起花瓣一般的嘴唇,用力地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字。

——就和我事先预想的一样。

我夹在这两个人当中,仿佛就是冬天里过桥米线汤面上的那层鸡油,上边是寒冷的空气,下面是滚烫的热汤,我自己则倍受煎熬。

我们三人组成一只不规则的三角形。这两个人分属两条边,任性地按照自己的角度扭来扭去,为了不让图形崩溃,我这个第三条边只得不断变更自己的长度配合他们。

这两个人大概会是水火不容啦。但是我没料到程度居然如此强烈。

田铮讨厌班长是有理由的,可毕竟班长曾经拼了命阻止他自尽,怎么说也算是一位恩人吧。

他该不会以为送了个礼物道过谢,这件事就和完全没发生过一样吧。

大概班长也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而感到恼火。

令我好奇的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班长是怎么看待田铮的?

按成绩来说,她从来没有一次考赢过田铮,大概也非常不甘心吧。

从我的角度来讲,这么一个平时高傲自私的女生,在那个时候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抢他的刀子,还不惜哭着恳求我去找田铮,已经让我惊讶不已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知道田铮的秘密。

脑子好乱。

人是复杂的动物,因此有着种种他人无法明了的复杂行为。

要想理解他人,哪怕只理解一个人,恐怕需要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完成。

※ ※ ※

这天,我陪着这两位宿敌,在图书馆留到了八点多钟。

两个人都卯起劲来拼命查资料、完成论文,这种气氛令我实在无法开口而先行离去。

尽管肚子早已经咕咕叫,我也只得给妈妈发了短信,告诉他“不回家吃饭了”。

一会儿到家的时候,顺路买些泡面好了……

班长和田铮已经各自完成了厚厚一叠文章,为了征求我的意见,两人最后把成品交给了我。

“回家好好研究一下,然后选出一份你支持的吧。”

……又来了。

说实话,两个人都这么认真,否定了谁的那一篇,都会让本人觉得不好受的吧。

这不是给我为难么。

“我说……”

在走出图书馆大门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看到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地准备分开回家,我慌忙叫住了他们。

“不能两份一起用吗?反正都符合论题,不如让内容更丰富一点好了。”

“这个……”班长惊讶地看着我,“问题是内容完全不挨啊。”

“我回去想想办法好了。”

“不用做这么多余的事情——”田铮的手突然拍上了我的肩膀。

“关键在于,我压根就不想和这个独断的人讨论什么问题。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把我的那份撕掉好了。”

说完,田铮抓紧了书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

这是什么态度啊?

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在餐馆对谈以后,他的心情已经恢复过往了。

在教室里,他和其他男生谈笑,和我打招呼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唯独对班长态度还是这么恶劣——也许比之前更加恶劣?

真的搞不懂了。

正当我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张望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些细的啜泣声。

……不、不会吧。

班长正扭着头抹眼睛。

我兜里一向不带面纸,这时候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着眼:扔下她自己走当然不好,可是和她也实在没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说……

“喂……你没事吧。”

想来想去,最后只蹦出这么一句。

“没事。”

班长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真的没事吗……”

“我说没事就没事。又不是怕你担心才说没事的……”

“哈……”

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泣了。

如果说上次我觉得诧异的话,这次的感觉则是“怜惜”。

从小长大到现在,只看过两个女生在我面前哭过。

伏在弟弟墓碑上的柳咏,还有现在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班长。

无论是她还是另一个她,哪怕表面再坚强,都无法一直隐藏自己的脆弱。

真是没辙啊——我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问道:“用我送你回家吗?”

天色已经晚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生自己回去,大概有些麻烦——我是这么想的。看到班长还不回话,我以为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如果不方便的话,打个电话请你家人来接你也可以……”

班长略微抬头看了我一眼,旋即转过身去,“你要是想送的话……就随便你好了……”

……真是的。就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吗——

我苦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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