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暴雨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损害，比我预想大得多。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住的这座城市居然会出现街道划船的景象。
电梯进了水，为了安全已经被物业封了。幸好我家不是高层，许久没有走楼梯，权且当是运动。只不过当我来到一层，地板上那些泥印子还是提醒着人们昨天的内涝有多严重。也是苦了那些把自行车停在这儿的邻居，估计这是要一阵子了。
只不过这些单车就属于无视规定乱停放的人，我不知道这里该不该说一句活该呢……当然，如果按照规定停在地下车库里，下场可能会更惨就是了。
可，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没有自行车，尽管这不代表我不会骑。自从我的爱车被贼惦记上两次后，我就习惯了11路转公共交通的出行方式，今天也是如此。
推开自家这栋楼的大门，迎面吹来的阵阵冷风，简直就像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东西。明明仍是八月，可今天的最高温度只有二十六度，比我家空调的温度还低。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夏天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可就算天气确实很凉爽，也不代表今天适宜出门。虽然街道上的水退了，不过留下的东西肯定比我家楼下多得多。
只不过，城市里可爱的环卫工们却比物业那帮人勤快不少。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几点起的床，至少当我走到街道上时，路面和人行道上淤积物已经全部扫到路旁了。虽然角落里的景象还有些恶心，但走在正中间却不用担心脏了裤脚。
顺路说一句，我今天起的很早。当我出了小区后门时，门卫LED屏那里的时间打的是七点不到。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很多父母总喜欢说“不好好学习将来扫大街”这种话，是不是在他们眼里，这些能在一夜之内清理完城市内涝痕迹的人，就那么不堪吗……
……呵呵，这句话从我这个进了五流高中的人嘴里说出，感觉还真是有些微妙啊。
就这样，一边看着一路上环卫工们忙碌的身影，有些无所事事地穿行其间，不知不觉有种罪恶感。走到我家附近的路口，环顾四周，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平日在这儿卖早点的流动摊贩。可仔细想想，这也自然，只不过是我出门时考虑不周而已。
毕竟昨天发这么大水，市政府下了通知要各企业酌情放假。那卖早点今天不做生意，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层，我摸了摸空瘪的肚子，无奈地离开地铁站，向我今天的目的地走去。
只是这个目的地，想必现在也已经没什么悬念可言了。
前天，在我和我的现女友“28号（暂定）”的突发小约会后，那个疑惑一直困扰着我。昨天下雨期间，我和她还通了一次电话，内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表达了一下没法一起去商业街正式约会的惋惜，还有关心一下她的脚外，我们并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
关于她那天到底是想见什么人，我没问，她也没提，一切就像不了了之了一样。
……可我似乎并不是那么豁达的人。
其实仔细想想，我家离那咖啡店很近。要想走到地铁站，我就一定会路过那家店，然后再是一个公交站。可说来有些不可思议，整整高一一年，那家店并没给我留下太多印象。也许是因为本人交女朋友太忙，没时间悠闲地消磨时光，至少我本人一次也没走进过。
而这次是我主动走进那家店，如果不算前天那次顺水推舟的话。当时我还不知道，我居然会从此成为那家店的常客。
可事实证明，我果然来得太早了。
现在是七点十分，而那家店的营业时间要到八点半才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么早，总之醒来后，不知不觉，我就已经刷完牙洗完脸出了门……
……好吧，我这么说，其实只是不想承认我内心的焦虑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内容我记不清，也不想细说。总之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尽快解除掉前天遗留下来的问题，我以后每天都会像今天这样起来得这么早。
暑假就是该好好休息，起得和上学一般早，就算是生理能接受，心理上却总觉得膈应。为了避免这个，所以我才会在今天重回这家咖啡店，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却犹豫了起来。在店面前徘徊数次，我仍没有直接走进去。可说来也奇怪，仔细想想，我本不该陷入这般犹豫的境地才对。现在又不是开店时间，按理说门是关着的，我应该进不去……
可现在，七点十分左右，这家店的大门已经开了。锁大门用的长插锁现在挂在门把上，仿佛是在向我招手一样。店内开着灯，却不见一个人影。还好夏天的早上四周很亮，不至于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
所以，我到底该不该进这家不在营业时间的店呢……答案是唯一的。人都已经起了，人也已经来了，事到如今再让我回去，与我那关系很僵的爸妈共度晨间时光才是扯淡。鼓起打扰别人的勇气，我踏上了店面的台阶，看了看四周，我喊了一声。
“有人吗？”
“小吴你来了，正好，赶紧帮我把这里收拾收……”
就这样，从柜台后帘子处走出来，结果发现我不是“小吴”的男人定住了，本来说了一半的话也咽了下去，尴尬的看着我这个客人……
啊不对，现在不是营业时间，所以我不是客人，而是一个不速之客才对。
“呃，你是……？”
“我能进来坐坐吗？”
“……哦，是客人吗？可我们没到营业时间啊。”
“我知道，但我能进来坐坐吗？”
“……”
店主沉默地看着我，几乎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事实上他确实需要如此警戒，只不过遗憾的是，我既不是食品安全局，也不是街道地头蛇，只是一个慕名光顾生意，结果一不小心来早了的顾客而已。如果就给生活加点刺激这方面考虑，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不过这个人的记忆力似乎不错，尽管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可他却认出了我。拍了一下手以后，那人有些做作地敲着脑袋，仿佛在试图回忆起我的姓名……不过我从没告诉过他就是了。
“啊我记得你，你是前天的……”
“所以我能进来坐坐吗？”
“可以是可以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想你没地方可以坐。”
说完，他为难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尽管我的要求听上去没什么困难，可我也知道，这确实是难为他了。
如果说一开始在店外，我因为反光看清店里的情况，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借口了。还是昨天那场暴雨的锅，既然我家楼底下是那种情况，那这里也好不到哪去。可我身旁那位年轻的店主事先处置得不错，可以转移的东西都转移了……只是该泡水的东西也都泡过了。
换句话说，我眼前的这家店根本就不在状态。别说地上的脏东西没处理，就连待客的桌椅也没一张就位。这种情况下，我那句“坐坐”，都成了一种奢侈。
“哇，好惨。”
“是啊，墙纸泡烂了，几个地方的插座也进水了。还好厨房没进水，不然我这儿损失就大了。”
一边说着，他从那个被布帘阻隔的空间跳了下来，想必他身后的位置就是厨房，不锈钢的器械从他飘动的帘子后露了出来。厨房的门在柜台后，还要往上走三级台阶。这种构造，如果撇去预见了如今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我真不知最初设计这店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的情况很明朗，我不可能继续之前的计划，在这家店里寻找答案。也不可能现在就打道回府，去和我爸妈待在一起。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打发掉一些时间，至少在我爸妈上班之前，我都得待在外面……
不对，我又忘了，我爸妈今天是放假的。
啊，这下可真的难办了……
“那什么，客人，我跟您说句实话，就现在这个样子，这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开店了。我们接下来需要点时间收拾一下店里，没有功夫照顾您……呃，所以，能不能请您改日再光顾呢？”
尽管那位大学生年纪的店主看着我的眼神无比真挚，可如果把他的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成了“我们要收拾店铺，你在太碍事，能不能请你滚”。
当然，这是强词夺理，是我在非营业时间造访在先，我也说不得什么。虽然我是渣男，但渣男肯定擅长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否则连二愣子都能当渣男，那这世道才算是完了。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能摇摇头，乖乖接受对方建议了……
然后当我稍微转过身，看向这家店的门口，我仿佛看见了和爸妈待在一个屋檐下整整一天，却不说一句话的自己。还有便是从今往后每天夜里，都要为了我现女友的事耿耿于怀，难以入眠的自己……
“……需要帮忙吗？”
“……什么？”
“我说你需不需要帮忙。”
“……呃不用了谢谢，我想我们能处理……”
“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帮你吧。”
“……”
于是，年轻的店主沉默了许久。我并没有立刻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最后，他居然真就答应了。
只不过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这也难怪，一个高中生突然跑到别人店里要求帮忙，总会有一些特殊的理由。比方说和爸妈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比方说和女朋友间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对方到底脑补了一个怎样的故事，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反正哪一样貌似都能搭点边，并且结果是，我消磨掉了早上的时间，他得到了额外免费的劳动力，两全其美。
“……那个什么，小伙子，这世上呢，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的。你长得又不差，以后肯定有很多人追你，一个两个的别放在心上……”
看样子，他脑补的是后者。
只不过就算是干活，这位店主的话还是那么多。听到这句话，我刚刚将一张堆在圆桌上的椅子翻了下来。跳了一下角度，我倒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那个多嘴的家伙，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兄弟，你有女朋友吗？”
“我吗？我还是单身啊。”
“我有28个女朋友。”
“……啥？”
“看玩笑的，我只有一个。”
只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现在，我只有一个。
看着这个话痨一副错愕的样子，心中传来一阵阵暗爽。重新站起，把那张椅子放到了靠窗角落的位置。等到这家店的其他员工来的时候，这家店已经被我和店主两个人复原了一小半了。结果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我意外地发现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细想一下也是啊，环卫工人清扫道路从三点干到七点，那是四个小时。暑假里学生从七点睡懒觉到十一点，也是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这只是取决于人而已。
可我并没有干四个小时，即便我一向以校篮球运动员身份标榜自己，可当我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将二十多张铁桌摆回原来的位置后，筋疲力尽的我已经趴在咖啡店的角落，还因为空腹劳动而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早上，半个暑假没运动的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缺练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