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家人偷偷来到这个陌生的破败的小城市,作为一个成年人,提起那几个字不免觉得很羞愧,是的,就是离家出走这四个字。
出走的原因很琐碎,并不是一些能够堂而皇之毫无争议的大问题,而是一件又一件细小的事不断摩擦不断摩擦,最后发现的时候,我在家里已经变成路人一样的存在。
于是,我离家出走了。
如果觉得22岁的人还在耍离家出走来唤醒家人对自己的注意简直是滑稽可笑的话。那么请尽管不用顾忌的笑出声来也并无不可,就连我自己也时常想要嘲笑一下那个名为高崎的自己。
作为介绍,这点确实让人羞愧的抬不起头来。还是说说这个城市这个更能让人勉强提起一点精神的话题吧。
这个城市很小,并非地理意义的小,而是不发达,其占地与其繁荣程度不成正比,而且估计每平方千米不足百人,换句话说就是地广人稀。
然而其是个城市这点却勿容异议,城市所需的基本建筑无一不相隔甚远的伫立在城市之内。城市建筑总体像是一个爱慕虚荣又贪心的菜农圈了整片牧场开垦成菜园,却发现手里只有寥寥可数的种子,不得不分散的种在整片牧场上的样子。而且城市里包含大小不等的几个村落,一如甜面包上面的坚果。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怪异的城市,而我,就在天刚刚黑的时候到达这个城市并且住进了离车站颇远的旅馆。旅馆名为“爱人之心。”怪异到令人费解。
旅馆毫无人气,服务员领着来到一个像是仓库更多与像是房间的地方,交给我一把钥匙就不管不顾的走了,毫无服务态度可言,期间甚至一句话都未客套。
放下包裹,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看着窗外彻底黑下来开始有星星闪烁的天空,脑里一片空白。焦躁后悔之类的情绪早在漫无目的的旅程第二个星期就已经彻底消失踪影,现在脑里只是一片空白,偶尔会像是醉酒的人突然清醒一样,想着,这里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陌生城市啊……
突然发现床前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洋红的连衣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猛看。
沉默了十秒钟来适应这种突发状况后,我恍然大悟般打开包裹拿出零食。
“有果冻和薯片,想要哪个?”
小女孩还是那样看着我,突然抓起我两只手里的果冻和薯片头也不回的从敞开的门跑掉了,稍显臃肿的连衣裙一点也没有对她这样急速的奔跑造成妨碍。
右手尴尬的抓抓后脑勺,还是一如往常的不受小孩子待见,不过这个小家伙也特精明了些,不理会我说的话,用最直接的手段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调皮,却也让我省了独自面对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尴尬场面。
小小插曲之后,把包裹放在手边无心整理,迅速的进入了深沉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将近20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彻底洗去了身上旅途中积累的疲劳。
洗了一个畅快的凉水澡,换上干净的内衣并将脏了的彻底清洗。刮掉连日旅途中长出来的胡子茬,用刀割掉多余的头发。吃了剩下的一包盐饼干,喝了用凉水勾兑了一杯淡威士忌。自己感觉着整个人焕然一新。
于是无所事事的我开始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直到手表淡蓝色荧光指针指向九点半的时候才悻悻的回到住宿的旅店。
坐在床上,想起钱包已经快要见底,是时候做些活计来赚些接下来旅途需要的钱了。傍晚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好几份招募临时工的宣传单,都是些体力活,薪酬也不错。体力活通常薪酬都很不错,当然是不能有挑剔和抱怨。
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什么时候回去吧……”不自觉的念出了声音,倒是吓了自己一跳,因为喉间发出的声音嘶哑而且软弱不堪,看来确实要回去了,那么这里就是这段旅途的最后一站。
“叔叔要走了么?”
突然一个清脆的童音传到耳朵里。坐起身,惊讶的看到了昨天见过一面穿着洋红色连衣裙的女孩。
“呀,原来是你啊,还以为再也不会出现了。”急忙从包裹里拿出剩余的零食,“是啊,叔叔要走了。”
小女孩打开薯片的包装,吃了一片,沉默了几秒钟,定定的盯着我看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说,“叔叔是个好人!”声音决然肯定,带着令人不得不赞同的感染力。说完后,小女孩捏着包装袋灵巧的跑了出去,到门口时又回头盯着愣掉的我的眼睛看了一会,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被一个不相识的小女孩夸赞为好人……我愣了好一会也搞不清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
第二天就辞了房间,住到打临时工的主人家,招募临时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需要人帮忙采摘自家的果树林。
主人家对于我大抵是很热情的,毕竟当地地广人稀十分不好找劳动力。而且按照他们说,当地的习俗也是非常好客的,当然是知道了我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之后变得更加热情时说的。
“这些果子要现在摘下来才会既耐得住长途运输又能保证成熟的口感,所以你来帮忙可真是解决了好大的难题了,这几天家里那位正犯愁这个呢……”主妇一再说着满含着感谢的话语,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我也是正好旅费不够了才会来找些临时工作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确实帮了大忙了呀,要不是你……”主妇又说了一次满含感谢的话。“那么这几天就住到我们家里吧,既然缺少钱的话,能省些住宿的费用也是好的啊。”
于是我就住到了主人家里。相比旅馆来说温馨了很多,当然和自己的原因有很大的关系。而且,最好的一点是主人家的果酱真是无比美味!
这天做工结束,正在和主妇闲聊,“是啊,刚刚到这里两天的时候发现的招工传单,之前一直住在一个名字奇怪的旅馆,名字叫‘爱人之心’,哈哈,真是令人费解的名字。”
主妇听到旅馆的名字时笑呵呵的脸色变的阴沉下来,沉默了一会,犹豫的开口说道,“怎么是那家旅馆……有些话,还是和你说了比较好,”她想了想,“那家旅馆就快关门了,说是因为闹鬼……这件事我们本地人都是知道的,说是闹鬼相当厉害了,还死了几个外地人,闹了好一阵子来着……你住那里时候没看见什么吧?”
“没有啊,除了服务态度基本没有之外都挺正常的啊,没感到什么闹鬼之类的。”脑里突然晃过穿着洋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那双直直盯着我的眼睛。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念头甩出脑外,怎么可能呢。
“那就好,那阵子死了几个人,闹的相当凶来着。照我说,那些人比鬼还能闹!又是吹喇叭,又是跳大神的,白天晚上白天晚上的不消停,吵得人睡也睡不着,又没抓着什么红衣服的小丫头,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红衣服的小丫头!?”我愣住几秒,“什么红衣服的小丫头?”
“就是鬼啊,有个老道来看过,念念叨叨老一阵子,我当时在场看来着,也没烧符纸也没拿木头剑啥地,就说鬼是个红衣服的小萝莉和一个白衣服的御姐,我看八成是老道胡说的。都没做法啥地就能说出鬼是啥来?还说点没听过的名词就想糊弄人,后来问人才知道萝莉和御姐是啥,不就是小丫头和女的的意思么,还弄的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啥萝卜成精之类的新鲜玩意呢。”
主妇一脸不信又有些生气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自己不知道那两个词的意思问了人的原因吧……
“是、是啊,一定是胡说骗钱的老道……”被这个老道彻底雷住了……一定是个老不正经的老道。
但是脑里那身洋红连衣裙的影子却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清晰起来。
“不会那么巧吧……”脑里这样想着,心底却越发认定那个小女孩就是老道嘴里的鬼,心底的声音不断说着,“就是她,就是她……”
过了几天,活计将近结束了,突然听主妇说那家旅馆还是拆了,说房子底下有口井,好事的人从井里捞出来两具尸骨,一大一小……想起来前面那个老道说的,害怕的人们要请道士来做法驱鬼呢。还给了我一天假期去看热闹。
不禁感慨……不管哪里的人都是有着一颗八卦和爱看热闹的心呐……
不过自己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和主妇聊天知道旅馆的鬼是怎么回事,那个穿着洋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傍晚,旅馆原址前面拥挤了很多人,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平时的时候都在哪里。
人群中间围着一个年轻的道士,听旁边人七嘴八舌的说是当地请的有名的道士,虽然年轻,本事却不赖,做过好几场法式。
年轻道士抬头看看太阳,刚好和地平线相切的时候一下子抬起手,瞬间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一个个屏息着看道士做法。
年轻道士打开身后背着的包裹,排出九枚铜钱摆了个奇怪的阵型,又拿出一把 灰色的木剑,左手捏着一张符纸,向铜钱上方一扔。符纸打着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铜钱阵的正中,道士又用右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唰”的一声扎住了纸符,用木剑挑着纸符凑到点燃的香上面烧着了,嘴里同时念念有词。
纸符烧到一半时候天上一片云彩挡住了太阳的一边,这时纸符突然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旋风吹灭了,道士的脸上瞬间就流出汗来,气势也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嘴里叫了一声“不好!”急急忙忙的又把纸符凑到香前想要点燃,谁料蹭了好一会也点不着,倒是把香也弄灭了。道士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人群一阵骚动,任谁都看出来这年轻的道士做法失败了。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撒腿就跑,不到一分钟跟着跑的人就超过一半,再一会就全跑光了。
年轻的道士恨恨的一跺脚,从包裹的最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是一把明晃晃的小剑。又拿着一个盘子看了看,一发狠,提着小剑也跑了出去。看样子是要和鬼拼命去了。
我脑里挂念着那个洋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莫名其妙的捡起道士丢下的木剑远远的跟着道士一起跑起来。
但是道士不知道怎么的,跑着跑着就不见了踪影。
心里不禁有些泄气,但是就此回去又有些不甘心。想着那个道士看样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打败鬼,就不自觉的向着道士的方向找了过去。
已经跑到了荒野,一半会也找不到那个道士,正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突然响起“嘭”的一声。跑到稍微近点看,那个道士躲在一个土堆后面,远处站着一个穿着洋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和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
果然那个女孩是鬼!
远远的看着那个小女孩从地上捡起一团土球样的东西,远远的向着道士躲着的地方用力抛过来,那团土球飞的奇快,一瞬间就砸在土堆上,撞起一大堆泥土,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不过道士躲得很稳,一点都没有伤到。
那个女鬼好像非常不满意的样子,突然把脑袋摘下来,用头发狠狠的抽小女孩,小女孩四处躲闪,发出一阵阵哭声。终于女鬼停止抽打小女孩,又把脑袋按到腔子上,指着道士躲的小土堆发出一阵类似青蛙叫声和绵羊叫声混合起来难听的声音。
小女孩费力的从地上用两只手抬起一大块土块扔过来,土块撞到土堆发出沉闷又震人心肺的声音。不知道道士是否受伤了,但是小女孩是晃了两晃最终还是倒在地上挣扎着却爬不起来。女鬼看着小女孩的样子,又摘下来脑袋用头发狠狠的抽打,这回小女孩却只能哭却不能躲闪了。
女鬼打了一阵,又发出难听的声音叫了一阵,发现道士没有动静,便慢慢飘向土堆。
看样子道士凶多吉少了……我看着地上挣扎的小女孩心里一阵愤恨。跑了两步,远远的把手里的木剑射向女鬼。奇迹一般,不偏不倚正命中女鬼的胸腔,或许也因为女鬼看到一个人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愣了一下。
女鬼发出难听的声音嚎叫着想要把木剑拔出来,但是她的手一碰到剑就像碰到火焰一样开始燃烧,木剑始终牢牢钉在她的胸口。
情急之下,我跑过去拽住女鬼的脑袋用力的想要把它扯断下来。刚才看到女鬼轻易就把脑袋摘下来,没想到我却用劲全身力气也不能动它分毫。
这个时候脑里突然飘过穿着洋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直直的看着我的画面,仿佛又听到那声,“叔叔,你是好人!”
突然身体里传出咯噔一声,随之女鬼的头颅被我扯断下来,继而被火焰燃烧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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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车站。几年未见的熟人售票员惊奇的问道:“回来了啊!诶?手里牵着的是谁家小姑娘啊?”
“哦……这个,是我认的妹妹……是个孤儿。名字叫做……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