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松林镇约克子爵府邸遭不明人士袭击,现场血流成河,全府毙命!”
塔林镇每天的清晨都带着些许水汽和冷清,报童的卖力吆喝声是塔林镇从沉睡中苏醒的信号。这种吆喝声,是每一位塔林镇居民在每天劳作之始最好的精神粮食,从中也决定了居民们是否会花上一两个铜子从报童手中购买一分报纸。
很显然,这样浮夸地吆喝,还附带上了贵族、人命、袭击、恐暴等足以博人眼球的花哨,这可远比平时某某贵族被捉奸在床,或者某某贵族械斗要刺激得多。
“听说了吗?约克子爵和他的骑士老爷们,都是穿着全身钢甲警戒。这才是最让人吃惊的,我那松林镇的亲戚说,每一个死者死相都极其凄惨!整个子爵府邸好像被血洗过一般!”
当然,为了自己能够多赚几个铜子,报童并不介意为自己打听到的事情添油加醋无节操吹嘘一番。
见被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报童的嘴角不经意间勾勒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做出了一个夸张的直劈动作,嘴里发出呼啸的怪叫,围观过来的居民们纷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那个动作代表了……
“所有死者只有一道伤口,那就是从正中间被人直直劈成了两半!而且伤口又光又滑,据说被劈开的钢甲拼凑起来,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
说到这里,居民们自动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副景象。
全副武装的钢甲骑士严防敌人的进攻,却在瞬间被对方从正中间又快又狠连甲带人……鲜血飞溅!直接劈成了两半!!
围观过来的居民背后爬上了一股恶寒。
“根据现场勘查,造成这样伤口的武器,是长剑!根据报社内部消息,在袭击现场还出现了不明生物的痕迹,还留有爪印……放眼整个南方五郡,能够用长剑正面劈开钢甲的剑术大师不过是寥寥几人,国王使者已连夜启程前往松林镇追查真凶。”
有关不明生物的信息报童说漏了嘴,但很快随即转移到了国王使者的身上。
很显然这样的内部消息足以挑起塔林镇居民的购买欲望,围观群众纷纷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每日为数不多的铜子,从报童手中获取了一分今天或者是最近一个星期的精神粮食。
而原本一个铜子一份的报纸,也因为需求的火爆,提升到了……三个铜子!
就算是提价,在早市开启前,在以往可能要卖一整天都卖不完的报纸迅速被抢购一空。报童笑的合不拢嘴,扣除要上缴给金丝雀报社的份子钱,他今天也是大赚特赚。
出于职业习惯,报童手中还有最后一份报纸没有售出。
这份被摇晃了半天的可怜报纸已经出现褶皱,基本上也不会有人来问津。正在寻思着该怎么推销这份报纸的报童,眼角忽然瞥见了站立在另外一侧的某个黑影。
这个披着黑色长袍的家伙,报童记得对方一直站在原地听他吆喝所谓的内部消息。
脸上连忙挂起了职业性的讨好笑容,报童一阵小跑过去。
可这该死的路今天没有那么平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大赚了一笔而脚步有点飘忽,报童在奔跑途中不知怎么狠狠摔倒在地!整个人像是滚葫芦一样,一直滚到了黑袍人脚下才停了下来。
慌乱中报童用自己那沾满灰尘的手,在黑袍人裤子上留下一个无比清晰的脏印。
一瞬间,报童冷汗就侵湿了他的麻衣。
那个触感!光明神在上!那是丝绸啊!那是只有贵族老爷才穿得起的丝绸!他居然冒犯了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哦!光明神在上!
如果说丝绸的触感让报童面如土色,那么下一刻顺着黑色长袍逸散而出的浓浓血腥味,就让这个报童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恐惧之中。
在因铎公国,平民冒犯贵族,可是重罪。
但报童此刻脑海中所想的,并不是这一项足以让他被吊到城门上抽上几十军鞭的过错。而是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黑袍之下,这位黑袍人那身血迹斑斑的轻铠外甲。
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被从正中间劈成两半倒霉的约克子爵,以及同样倒霉被连人带甲劈成两半的骑士老爷们,报童直接把头深深低了下去,身躯止不住颤抖着。
如果地上有一个坑,那么报童绝对会立刻把脑袋埋进去!
“老老老,老爷,恳,恳求您的仁慈……”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极尽可能的哀求着,报童内心向着光明神前所未有的虔诚祈祷着。如果能听见报童内心的起到,哪怕是最苛刻的牧师,也会由衷赞叹羔羊的虔诚。
黑袍人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缓缓从黑袍中掏出了三个铜子。
“一份报纸。”
声音十分空灵,让不由得人联想到了因铎南方的凉爽的清风。
“夫,夫人……?”
那是一个带着些许沉稳意味的女声,报童有点不可思议做出了他看来是冒犯的动作,他抬起了头,脸上尽是惊愕。
“一份报纸。”
声音的主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语速不由得加快加重了些许。就是那么一丝不耐烦,宛如惊雷劈在报童的大脑,吓得他连忙将报纸双手恭敬递上,连铜子都不敢伸手去接。
一位贵族夫人意味着什么?一位浑身上下充斥着血腥味的贵族夫人意味着什么?
只要是想想流传在金丝雀报社中的诡异留言,报童越发将头低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黑袍人晦暗的身影在拿到报纸后,没有丝毫停留不紧不慢地从报童低伏的身子走过。
迎接着初生的朝阳,她偶尔显露在外的银色外甲,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许久,当黑袍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
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打捞出来一般报童才敢战战兢兢抬起头,摆放在他面前的,是整整齐齐摞起来的三枚铜子。
迎着朝阳的初辉,这三枚铜子那么的,刺眼。
就好似……
那迎面而来一抹锋利无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