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小卖铺的奶奶冲我招手呢。”
“别瞎说,那里没有人。”
“真的。我没骗你。是奶奶。她叫我过去。”
“求你。。。。。别说了。那里什么也没有。。。。。。小卖铺的奶奶,前天晚上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了。。。。。”
。。。。。。
小时候,我能看到很多奇怪东西。已经去世的小卖铺奶奶,被车压死的小猫,自杀的上班族。。。。。。那些本应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大人们管它们叫做‘鬼’。
我以为别人和我一样,也能看到他们。但当我注意到大人们看我时异样的眼神,我很快就明白了。。。。。。。只有我拥有这种特殊的才能。。。。。。而且我这种才能,并不被人所喜爱。
那之后,我不再提起任何关于‘鬼’的事情。就算在放学的路上被他们打招呼我也视而不见。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花时间在为新出的游戏卡带争论不休上,虽然我觉得这种争论毫无意义。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能看到鬼的事情渐渐被人遗忘。而我,随着岁数的增加,那种能力也一点点消失。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再也看不到那些游荡在街头,巷角,屋顶,地板。。。。。。人们身边的孤魂野鬼了。
过去完全尘封,我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
大学毕业之后,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还认识了漂亮的女朋友玲玲。我和玲玲的感情很好,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而,祸从天降。玲玲遭遇了车祸,住进了医院。
当我赶到玲玲身边的时候,医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病危’。我焦急如焚,不知所措。我请求医生全力抢救玲玲,为此不惜代价。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我丢掉了工作,花光了所有积蓄,玲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每次遇到医生,他都只摇头重复同一句话‘还未脱离危险期’。
玲玲的家人承受不住负担,想要放弃了。我和他们大打了一架,发誓坚守到最后一刻。那一晚上的我,咬着牙齿,眼角挂着血丝,看起来就像一只发狂的魔鬼。
夜晚的病床前,只剩下我陪伴着玲玲。月光洒在玲玲脸上,让本无血色的脸显得苍白入雪。
我轻抚着玲玲额头的发丝,眼角滚下泪水。
“你是那么美丽,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起来吧,我的睡美人。来唱你最爱的歌谣。”
玲玲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
也许是因为和玲玲的家人争吵消耗了太多精力,也许是因为哭的太多眼睛不舒服,我觉得十分疲倦。
那一晚上,我趴在玲玲床前,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我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
揉了揉眼,我坐起来。本该只剩下我和玲玲的病房内,站着一个小女孩。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略显肥大的病号服,赤着脚,背对着我站在病房的中央。
我试着叫她,但她只是背对着我‘嘻嘻,嘻嘻’的笑。
我觉得很奇怪,我向她走去。我想将她转过来看看她的面孔,当手碰到她的肩膀时,她却闪开我的手掌,一溜烟的跑开了。
“你抓不到我。嘻嘻嘻,你抓不住我。“
当我再回头时候,人已经不再了。
我突然惊醒,满额头冷汗。我看看表,时针和分针重合在凌晨三点的位置。窗外还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鬼魅的洒在冷寂空旷的房间内。
我注意到,病房内只有我和玲玲。。。。。。
那个小女孩呢?
我转过头,病房的门好好的从内反锁着。
。。。。。。
我觉得我一定是太疲倦,产生幻觉了。
第二天,我安顿好玲玲后,放松心情,早早休息。
月光依然洒进病房,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披散着长发,穿着病态般洁白的病号服,漏出裸足的女孩。她还背对着我,‘嘻嘻,嘻嘻’的笑。
我问她名字,她依然不做回答,只是望着窗口不断的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走过去,再去扭转她的身体,想要看清她的长相。她还是轻轻闪开,躲开了我。
我再去抓,她就再躲开。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躲避着我。
那样子就像在玩捉迷藏。
“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
我有些烦躁了,猛扑上去。结果还是被她轻松躲开。在躲避我的时候,她在我手臂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当我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女孩又不在了。只剩下那‘嘻嘻嘻,嘻嘻嘻’的笑声,在医院走廊里回荡。
我再度突然醒来。满头冷汗,大口吸入空气。我注意到,漆黑的病房内只有我和昏睡的玲玲。病房
的门依然严密的反锁着。
‘咚。。。咚。。。咚。。。’
干瘪的闹钟声响了三声。
我低下头,通红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
我把门锁死了,窗户也关严。睡觉前特意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切都正常后才开始休息。
我在内心深处祈祷让那荒唐的梦结束。
然而,小女孩还是站在那个位置,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来抓我啊。来抓我啊。嘻嘻嘻,嘻嘻嘻。”
“我抓不住你,也没法赶你走。我放弃了。”
反正我干什么也不会有效果。我决定只是坐着,什么也不做。
我坐在玲玲的病床前,小女孩背对着我站在病房中央。就这样,我开始和她无言的对峙。
我注意到,月光打在女孩的身子上,却在她背后的地上留下一片银白。
女孩,没有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女孩的笑声越见稀弱。终于,她不再笑了。
“真没劲。”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闹别扭。
“没劲死了。你都不和我玩。”
“抱歉,我没有心情。”
“为什么没有心情。”
低头看着玲玲的侧脸,我知道我脸上满是痛苦。
“哦。是因为这个大姐姐啊。”
小女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那还是跟我玩吧。姐姐不会醒来的。”
我吓了一跳。
“不会醒来?为什么?”
“嘻嘻嘻。。。。。明天是个坎,熬不过明天,姐姐就再也回不来了。”
闹钟突然作响,一共响了三声。我再睁开眼,小女孩又消失了。
我握住玲玲的手,颤抖不已。
“她是瞎说,你会没事的。”
。。。。。。
早上的时候玲玲的病情还算稳定,就在我放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恶化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整个医院的专家被调动起来,玲玲被推进手术室整整5小时。
手术结束后,医生拍着我的肩膀。
“真是危险,把她从地府拉回来了。病情突然恶化,这种情况是我们从未遇见过的。而且,我们找不到原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只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
。。。。。。
因为担心玲玲,好不容易我才让自己睡着。
直到小女孩的笑声将我唤醒。
她还是那身打扮,背对着我一个劲的笑。早日前的惊恐到现在反而变成了一种安心。
我想嘲笑自己的过分粗枝大叶的适应性,但我还是忍住先干正事。
我让自己靠近小女孩,想要追问她玲玲的事情。小女孩却闪过我跑出了病房。
“和你玩没意思。”
我赶忙追了出去。
幽暗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看不到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的身影。
明明是已经呆熟悉了的医院,却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我跑在走廊里,鞋子踩在地面干涩的声音在走廊内回响。
‘卡塔,卡塔,卡塔,卡塔。‘
和我的心跳声有机的同步着。
头顶上的灯发出嗡嗡的杂音,忽明忽暗,断断续续的闪烁。当我走过那里,灯就会突然灭掉,再经过一盏,这一盏也会灭掉,一盏接着一盏。回头看过去,刚刚经过的背后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滑的,腻的,膨胀着,好像有漆黑的触手不断从黑暗中延伸出来。
我不敢再回头看,总觉得继续看下去,就会被拉进黑暗,再也无法回来。
我加快脚步。
即使这样。
我还是觉得很冷,嘴里的气都是白色的。我开始搓手,让自己暖和起来,不然我很快就会冻僵。
小女孩就在前面跑,我一直跟着她。
明明就在眼前不远,我就是追不上她。我只能看到她那件白色的病号服在前面闪来闪去,闪来闪去,一会消失在黑暗的阴影中,一会又在昏暗的灯光中出现。
“你等一下。跟我说清楚。”
“你不应该跟过来。”
“为什么?我有话要问你。等一下。“
“你不应该跟过来的。“
也许跑了10秒,也许跑了10小时,也许跑了10年。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久。
她终于停了下来。
背对着我,嘻嘻嘻的笑。
然后,跳进了左手边的病房。
我追过去,抬起头。上面写着‘309‘。我记得这里住着一位姓刘的老伯。
我感觉背后的黑暗要碾上来了。顾不得多想,我跳进了病房。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病床上盘腿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而小女孩则背对着我,靠在病床边。
我盯着老人。记得他确实是刘伯没错,作为病友,我见过他。但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人注意到我,将皱巴巴的脑袋转向这边。
“没记错的话,是313的小伙子。“
“是的。“
那是玲玲的病房号。而我负责照顾玲玲,所以也算那个病房的人。既然住在同一层的病友,多少会有接触,互相认识也是应该的。
被老人盯着,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上来,但我还是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心里痒痒的,像是嗓子眼卡了一堆鸡毛,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老人端详了我看了半天,挤出半句话。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您的病房。贸然过来打搅您的休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已经不需要休息了。“
老人张开只剩几颗牙的嘴巴对我笑笑。
“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是要出院了吗?提前恭喜您。“
老人只是笑着,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伯,我可以借那个小姑娘一下吗?我有话要跟她说。”
我伸手去抓小姑娘,她依然只是轻轻侧身,便灵巧的躲开了我。
“不要,你都不和我玩。”
“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陪你玩。”
小姑娘跳上刘伯的床,背对着我,附在刘伯耳朵边说悄悄话。刘伯一边听,一边点头。
“正好还有一天。。。。。。如果想问什么,明天再来吧。”
“等一下,为什么非得明天。我很赶时间的。”
刘伯指了指天花板,从头顶传来了3声清脆的钟声。
我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仿佛被扔进了甩干桶,整个世界转啊转啊,然后被吸进黑色的质点内。再次睁开眼后,我还在玲玲的病床前。
打开病房门,屋外灯火通明,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穿梭于走廊,忙的不亦乐乎。
。。。。。。
白天的时候,我专门去了一趟‘309’病房。
我找到了梦中异样感觉的缘由。
我看到了刘伯,他和梦里的形象一样,只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对,是这样的,我有印象。刘伯和玲玲同时入住,同样未曾苏醒。。。。。。一睡就是三个月,毫无清醒征兆。
所以,一个一直昏迷的人为什么会认识我?为什么会坐在床上和我对话。
我远远的望着如枯柴一般瘦弱的身体,心里纠结着这些许多。
突然,刘伯的脑袋转向我,瞪着巨大的眼睛,张开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大笑。
‘晚上要过来啊,过来啊。说好了。嘻嘻嘻。’
我吓了一跳,扶住走廊的墙壁才没有摔倒。
站定后我擦擦眼再看刘伯,他正躺在儿女看护的病床上,安详的睡着。
。。。。。。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准备接受刘伯的邀请。
直接走过去是不行的,我必须让自己睡着。
虽然那竟是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体验,但为了玲玲,我愿意尝试。
亲吻玲玲的脸颊后,我吃了两片安眠药。
趴在玲玲的病床上没多久,我的意识便开始模糊,相对的,小女孩的笑声却越来越清晰。
“你来了啊。”
“我来了。说好的,带我去刘伯那里吧。”
我站起来,靠近少女。
“你做好准备了?出错了,可是会受伤的。嘻嘻嘻,嘻嘻嘻。”
这点我已经清楚了。在梦里被掐了,醒来后手臂也会剧烈的疼。所以,在梦里死了,我就真的死掉了。
“记得陪我玩啊。”
“说话算话。”
我点点头。小女孩嬉笑着,穿过我的胯下,一溜烟的跑出病房。
我顾不上多想,也跟着跑出去。
和昨天一样的景象,一样不舒服的感觉。背后的黑暗比昨天的速度更快。我拼尽全力,还差一点就被吞掉。
当我跳进309病房的时候,身体都要散架了。
“来了啊。”
“恩。按约定,我来了。”
刘伯依然盘腿坐在病床上,小女孩也背对我站在他旁边,月光在二人的身上洒下一片静谧的银白色。
我咽下口水。
“我可以提问了吗?”
刘伯低头询问了女孩,女孩点头后,我得到了许可 。
。。。。。。
医院是生与死交汇的地方。生命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医院有一条特殊的走廊,活人看不见,进不来,只有灵魂能穿梭其中。
走廊每晚开启,它的尽头直通地府。
午夜零点到三点之间,地府的马车会从地府呼啸驶来,将迷失的灵魂卷入地府。
医院就是如此维持着两个世界间灵魂总量的平衡。
“我们是生灵,和死灵有区别,但区别不大。我们的死期还未到,灵魂与身体间的联系未断,所以残留着活人的气息。”
我听的一头雾水,消化这些需要时间。
“你不是普通人。可能你已经遗忘了,或者你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排斥着这种能力,你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但因为某个原因,让你的能力再度苏醒。“
“所以,大哥哥才能看到我们。“
“应该说,只能看见我们。“
刘伯和小姑娘一唱一和,没有我插嘴的机会。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如何可以救玲玲。“
我总觉得刘伯就在等我说这句话,他那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巴弯曲成窗外的新月。
。。。。。。
刘伯所说的兑现了。
第二天他离开了医院。
可惜不是出院。
他去世了。
他的子女们哭成一片。而我却似乎看到他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和我擦肩而过,拍拍我的肩膀,消失在我的背影中。
那天晚上,我没有见到刘伯。我无法看到死灵,而刘伯已经不再是生灵了。
在309病房内,我和小姑娘看着病房的门自己打开,看着地府马车在门前停驻,又呼啸驶去。
“他走了吗?“
“恩。。。。。。又没有人陪我玩了。“
“我答应了刘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我望着小小的背影,重复我与刘伯定下的承诺。
。。。。。。
刘伯的礼物在7天后送到。似乎是他在去世前最后一刻苏醒,给儿女们的嘱咐。
他的儿女们一定万般不解,但还是遵照老人最后的遗愿将它送到了我手上。
这是只有手指肚粗细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的是刘伯的骨灰。
我想起来了。我能看到鬼。
但我从内心深处厌恶这份特殊的‘才华’,所以我把它封印在意识深处。我一直暗示自己是正常人,将那能力连同过去的记忆一起尘封。
它一直尘封的很完美,没有任何疏漏,以至于我完全把自己当成普通人。。。。。。
那晚上,我和玲玲家人大吵了一架,我受到了过度的刺激,以此为契机,封印那份‘能力’的枷锁出现了松动。
力量泄露了。也或者说。。。。。。它苏醒了。
我可以看到生灵,但这不是我力量的全部。
我要想救玲玲,必须让力量全部恢复。
。。。。。。
我买了好酒,洒在医院的庭院中,感谢刘伯对我的帮助,也祈求他保佑我一路顺分。
我将刘伯的骨灰擦在眼皮,另一半洒在水盆里,浸入双脚。
我是活人,生命的味道太重。一进入地府马上就会被识破。所以我要让自己的双脚染上死人的气息。
骨灰是夹于生死两界之间之物,前面是生,后面则是死。
我之所以只能看到生灵,是因为我对活物的坚信和对死亡的否定。我用骨灰擦眼,让我平等看待生死。
。。。。。。
凌晨零点,我和玲玲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再次确认机关后,喝下两片安眠药。
我所熟悉的世界渐渐模糊,新的世界越发清晰。
当小女孩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我跳过了生死交界的那道线,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自己的全部,只是意识,或者解释为灵魂更合适一些。
“你做好准备了吗?再说一次,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样你还要去吗?”
“要去的。早就说好了。”
我抬头看看表,确认了时间。
小女孩往我身边靠过来,依然背对着我。
“那个姐姐值得你为她去地府吗?留下来,陪着我一起玩吧。没有危险,我还会带你玩很多有趣的游戏。”
我笑起来,这是玲玲住院后,第一次笑出来。
“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遇到了让你觉得他就是你的一切的人,你就会觉得为他下地府也值得了。。。。。那就是爱情吧。。。。。。而且,我答应过刘伯了。就算玲玲苏醒了,也会回来陪你玩的。”
“。。。。。。说话算话吗?回来后要陪我玩。”
我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这次她没躲开。
“说话算话。”
“要活着回来啊。“
“那当然。“
“太棒了。“
她的声音是如此愉悦,宛如自由的小鸟。
我拉着她的手,走向病房的门口。她依然背对着我,这样走路的样子也许很诡异,但我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我要开门了。“
她点点头。
我拉开病房的门,立刻被狂风卷的睁不开眼睛。
走廊在燃烧,黑色和蓝色的火焰妖娆的缠绕在一起,它们覆盖了整条走廊,一直狂舞着延伸到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破烂的吊灯在火焰中徭役,灯口不断迸射出火花。它们时不时的爆炸,喷出的火球化作了狂笑的火焰骷髅头,从我头顶呼啸而过。有人在火中踌躇前进,黑蓝色的火蛇很快追上他们,缠上,然后将他们吞没。人影痛苦的挣扎,扭曲的躯体像雕像一样定固,最后只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印记,记述他们痛苦的存在。
亡者的哀嚎宛如利刃,直接插进我的脑袋,不管我如何堵住耳朵,它们依然清晰的响彻,将你的意志撕碎。
我觉得,自己疯了,或者。。。。。。马上要疯了。
这就是死者的世界?这是我能力全部苏醒后所看到的世界?与只有生灵的走廊天差地别。
我恶心的想吐,我的腿在打颤,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该死的走廊。
但当我回头看着床上熟睡的玲玲后,我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
“火车要来了。“
我的手臂被轻轻的晃动。
我深吸一口气,闭住双眼。
再次睁开眼后,骨架,人脸和火焰组成车体的列车就停在我的面前。嵌入车厢的面孔是活得,他们的表情时刻在狰狞和痛苦之间切换。当注意到我的时候,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被那充满恶意的灼热视线注视着,我心里毛毛的。
我决定不去在意那些面孔。
车门打开。
我走了上去。
小女孩拉着我的手确越发的用力,不愿分开。
“我不想你走。“
“我会回来的。因为这不仅仅是对玲玲,还有对你的承诺。请相信我。“
拉着我的小手,放松了力道。
“等一下。大哥哥。“
就在我走上车的最后一刻,小女孩叫住我。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名微笑着的可爱女生。
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粉色圆鼓鼓的脸颊,宝石一样红润的嘴唇,嘴角下还有一颗美人痣。
“我叫苏樱,住在308病房。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啊。。。。。。“
第一次让我看她的真面目,我却不觉得吃惊。
也许在我印象里,她早就是个如此可人的小美人。
我和她挥手,列车快速驶动,苏樱的身影越来越小。
“我想。。。。。。”
苏樱捂着胸口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被火车尖锐的鸣笛声淹没,我没有听到。。。。。。
。。。。。。
列车内一片昏暗,只有黑色和蓝色的光影快速闪过,我无法看清车内的景象,我也不想看清。只是锈迹斑斑的车顶,一刻不停的滴落下黑红色粘稠的液体。
‘滴,滴,滴。’
落在地板,车座,和我的肩膀上。
我用手指点了一滴,靠近鼻子。
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列车左右各有一排由碎骨拼凑成的座位,座位是面对面的。
空旷的车厢内并没有客人,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去理会不断滴在身上的粘液,也不去在意不停发出碾碎骨头声响的座位,以及车外传来的从不间断的哀嚎声,我强行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
玲玲的肉体并没有死亡,但她的灵魂却误上了列车,进入了地府。没有灵魂的肉体宛如没有内涵的容器,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自然无法苏醒。
想从茫茫大的地府找到玲玲的灵魂是不可能的。
我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但让玲玲的灵魂回来却是可能的。
我此次凶多吉少的冒险就是为了如此。
。。。。。
车门打开,走上一位穿着白色长裙,带着白色草帽的妇人。
她和我微笑,然后在我对面坐下。
我低下头不去看她,即使她看起来毫无恶意。
刘伯说过,灵魂是没有固定形态的,他们会选择那种样子,只是因为他们喜欢那样。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随时改变模样。因为身体的牵绊,生灵往往会选择记忆中自己最后的模样;而死灵因为失去了与身体的联系,对形象的节操要模糊的多。
我学到的就是,面对灵魂,永远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当我再抬起头,对面换成了双手撑在座位上甩着双腿的小孩,等一会又变成了老态龙钟的奶奶,再过一会一半脸皮腐烂了,漏出白皑皑的头骨。眼珠子从漆黑的眼眶中滚出来,滚落在我的脚边。
“对不起,能帮我捡一下吗?”
正在飞速腐烂的客人似乎这样说了。
如果不理会她,也许会发生计划之外的事情
在进入地府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虽然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弯下腰,把手伸向那个滑溜溜的圆球。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捡眼球。
眼珠子在眼球内咕噜咕噜的转,突然转向我,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当我将活动的眼球还给她后,她又变回风度翩翩的妇人,用微笑对我表示感谢。
我看看她,又看看手中黏糊的残留物,心中五味杂糅。
。。。。。。
地府之旅异常短暂。如果我的表没有出问题的话,列车只行驶了不到10分钟。
当到达目的地前,车厢已经坐满了乘客。
我不想过多描述这趟旅行的同伴,也不想回忆在这十分钟内发生的种种。如果一直在意这些,我恐怕自己在到达地府之前就疯掉。
也许,这也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履行。
。。。。。。
和恐怖地狱列车内的景象不同,这里的景色美的让我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只是闭眼再睁眼,就从坐在漆黑腥臭的狭窄车厢变成站在绿草点缀的美丽河岸边。
其中转移的过程,是被我遗漏了,还是根本上就没有,我无从知晓。
我晃动双脚,双脚踩踏地面的踏实感让我激动不已。
我大口吸入混杂着青草香味的空气,生怕错过机会。
我向着河边走,身边到处都是高及双膝的绿草,越往前走,翠绿色中的点点红就越发丰繁起来。
快到河岸的时候,红色已经取代了绿色,连成长长的一片。
我弯下腰,欣赏这手捧大小的花朵。
鲜花红似火,瓣瓣片如羽,花一开千年,花一落千年,绵绵今生缘,终归断于此。
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吧。
前面的河就是三途河。
过了这里,就必须切断与现世,与过去的联系。。。。。。
清风浮动,连成片的鲜红如波浪徭役,不知为何,我想起早已离世的奶奶,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当她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回望已经离开的尘世,看到伏在床前恸哭的我们,不知道是否能含笑离去。
。。。。。。
三途河上有摆渡人。
站在河边没多久,就看到弥漫着浓雾的河面上,点点星光晃动。
一条扁小的扁舟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摆渡人穿着破烂的灰色长衣,一手举灯,一手划桨。他的脸被长衣的罩帽遮住,看不到面孔。
我觉得这是好事。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我则把准备好的硬币放在他的手心。
刘伯说过,死去的人会来到三途河前,要想过河就得摆渡,摆渡就要支付给摆渡人相应的酬劳。
摆渡人只收取硬币。
死人身上不会带钱,给摆渡人的硬币便是家人的思念。邪恶之人因为无人思念而无钱摆渡,只能游过河去。那时候河下的亡灵就会涌出将他拖入河中,撕成碎片。
我没有死,自然不会有那一枚硬币。我手中的硬币,只是我按照刘伯的提示仿制带在身上的。
我很担心假硬币被摆渡人识破。将硬币交到摆渡人手上时候紧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摆渡人接过硬币,揣进兜里,就转身离开。
我知道,我可以渡河了。
。。。。。。
小船开始离开河岸。
我看到背后,许多无钱坐船的人跳下河去。
我没有帮他们,也没法帮他们。因果循环,一切都有因有果。我只是凡人,无力扭曲因果。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只能死后自己承受。
船并无船底,脚面以下便是河水。脚踩三途河的水,冰冷刺骨。往下看去,定能看到面孔扭曲的亡灵哀嚎着在水下游弋。
苍白的手臂时不时的冒出水面,几只,几十只,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最后数也数不清楚,宛如水中莲,铺满了三途河面,只是小船所经过之处,手才会让开,让出一条通路。
再回头去,刚才跳下水的亡者已经被那些手拖下水中,按入水底,最后挣扎了几下,溅起几片水花,一切归于平静。
。。。。。。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我的双脚。
我并非死者,能够混入地府之地,只是因为我双脚抹有刘伯的骨灰,染上了死人的味道。
河水一再冲刷,骨灰如若被冲走,活人的身份必定立刻暴露出来。
摆渡人已有反应。。。。。。我怕继续下去,露出马脚。
我只想快快过河,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摆渡。我闭住双眼,听天由命。
还好,我顺利上岸。
摆渡人似乎注意到我并非亡者,在船上眺望,不肯离去。
可惜他无法上岸追我。
我赶忙跑开,远远离开河岸。
。。。。。。
我再次用骨灰抹脚后,来到奈何桥。
在这里要服用孟婆汤。
喝了孟婆汤,就会忘掉前世今生,忘掉一切。
我不能忘掉一切,我有任务在身。
但不喝孟婆汤,就无法过奈何桥。
接过孟婆汤,我一口将整碗喝干。
看到我喝了汤,孟婆又去给其他亡者送汤。
趁她不注意,我将憋在嘴里的汤全部吐出。。。。。。
但因为着急,还是咽下一口。
喉咙中,像是火烧一般。
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分不清天地。
记忆中的片段,就像被删除一样一件件飞出我的脑袋。
我异常害怕,害怕自己忘掉一切,变成一片空白,但我不能自己,无法阻止记忆之塔的快速崩塌。
恍惚中,我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带。
一黑一白。白色的挂有玲玲的照片,黑色的则挂着写有与苏樱承诺的纸片。
这是提前做好的准备,为的就是一旦出问题,用来提醒自己勿要忘记目标。
我强振作精神,痛苦的将玲玲和苏樱的记忆塞回脑袋。
一边飞快的丢弃,一边痛苦的牢记。
艰难的博弈
我拔出刀子,刺破手背。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忘掉了至今所学。。。。。。
唯一没有忘掉此行的目的和与苏樱的承诺。
我擦掉嘴边的口水,如行尸走肉般蹒跚前行。
。。。。。。
九十九迷宫是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刘伯说过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走出迷宫唯一的引导是自己的心。
相信自己,跟随着自己的决断,便是走出迷宫的方法。
我在迷宫中前进,任由寒风吹袭着身体。
左右两边的黑暗中栖息着不为人知的怪物,它们翠绿色的眼睛在夜幕中划出出渗人的弧光。
它们时刻注意着我,贪婪的鼻息声让我觉得它们正用腻滑的舌头舔我的脸。
我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惊动了怪物。
他们并不主动攻击我,也许就像刘伯所说,它们有自己的规则。它们在等待我迷失自我后,自己投入口中。
在九十九迷宫中前进,时间的维度再次变的淡薄。
我觉得一万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也或者一秒钟堪比千年。
我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望去。
在九十九迷宫中,回头是绝对不允许的。
只要回头,就会被恶灵拉入地府的深渊,永不超生。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疲倦和困乏让我的精神变的恍惚。
我看到了面前,沐浴在银色光辉中的玲玲,她冲着我微笑,示意我过去。
“过来吧,过来吧。”
我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扑入她的怀抱,倾诉我对她的思念。
手腕上的纸片突然晃动,划破了我的手臂。
恶寒在我全身游走,将我唤醒。
我拔出短刀,刺向伸出双手要拥抱我的玲玲。她一声哀嚎,化作漆黑的鬼影潜进黑暗之中。
即使已经离去,我依然能听到它用玲玲的声音呼唤我。
“哈哈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我低头看着手腕的纸片,它已恢复平静。
九十九迷宫是对心灵考验的渊谷。恶灵会读取我的思念,化作我最珍惜的人来迷惑我,一旦我被诱惑回头,或者迷失了自我。那些野兽就会扑上来将我撕碎,吞下。
我继续奔跑,不去在意许许多多玲玲对我的诱惑。我觉得,我的精神和身体都要散架了。
然后,我看到了光。
。。。。。。
走出了九十九迷宫。要再过火山,冰山,和刀山才可以进入阎王大殿。
我本以为万全的准备根本是杯水车薪。
我的鞋子在火山时候就烧成了灰烬,我只能赤着脚走完剩下的旅途。
我衣衫褴褛,口干舌燥,双脚满是伤口,鲜血直流。
每走一步,刺痛都会从脚心传遍全身,让我像过电一样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终于,我来到了阎王大殿。
。。。。。。
用早就准备好的冥币收买了看门的小鬼。我进入殿内。
殿内到处都是高及云端的巨大支柱。
不断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支柱的巨大,而是嵌入柱内面部扭曲不断挣扎的人形。
果然还是一样的恶趣味。
走到大殿尽头,我面前出现了两条长廊。
刘伯说过,一条通往阎书房,生死簿就在放在那里。只要划掉生死薄上玲玲的名字。阎王提审死者之时,见无此名,定会放了玲玲。
另一条的尽头则是地狱三头犬把守的‘冥宝殿’,陈放着各种冥界的宝物。地狱三头犬凶恶无比,而且不管我如何伪装,定能识破我活人的身份。
站在走廊前,我深吸入一口气。
这最后的一步,至关重要,凶险无比。
如果走错,时间就来不及了。一切前功尽弃,而且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摘下写有与苏樱承诺的纸片,在胸前轻轻松开手指,任由纸片自由飘落。
它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最后飘入右手的走廊。
我不做多想,追随而去。
纸片飘了一会,落在地上。我捡起纸片,再度将它挂在手腕上。
抬起头,已经能听到野兽的低吼。
和在九十九迷宫听到的野兽声音不同,这次的声音有震慑灵魂的魄力。
如果我不是魂灵,现在已经寒毛直立,手脚僵硬行动不能了。
我嘴角微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现在我要会会地府最凶恶的野兽。
。。。。。。
生死簿是神物,凡人无法改变写在上面的任何内容。
要想改写生死,必须是用冥宝殿内的判官笔。
所以,我必须冒险进入冥宝殿。
如果刚才选错了方向,进入阎书房,恐怕时间就不够了。
我握着手腕上的纸片,心中升腾着对苏樱的感谢。虽然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偶然。。。。。。
跑了没多久,便看到长廊尽头的巨大恶犬。
三个的脑袋正盘在一起,打着瞌睡。
它全身焦黑,背脊上是火焰构成的脊毛;身体表面覆盖着黑色龟裂的斑块,宛如战士身着的铠甲反射着幽幽黑光;嘴巴里长出的尖锐牙齿利如刀刃,感觉可以轻松撕碎钢筋铁骨。。。。。。
三头犬鼾声如雷,流下的口水落在地上,瞬间生气一片绿色的云雾,将地面融化。
发自内心的,我不想靠近那个大我十倍的怪物。
果然,不知道是闻到我的味道,还是听到我的脚步声。
三头犬突然苏醒,瞪起淡黄色的眼仁,怒视着我。
被巨大的眼睛盯着,我脑袋一沉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下一秒,三头犬咆哮着冲我扑来。我只剩下本能掩住面孔。
庆幸的是,三头犬被链条锁住,它在我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张牙舞爪。
我免于被恶犬吞下,变成狗粮的命运。
我顾不上迟疑,慌乱取出口袋中的生肉,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液体,洒在上面。
那是我的血,撒上血的生肉比擦了骨灰的我活人味道更重。
我在肉里拌了整瓶安眠药,现在倒有些怀疑,它们是否对这个怪物也同样有效。
我将肉抛向走廊一侧。自己则往后不断退缩。
恶犬看了看我,又闻了闻生肉,似乎被生肉的活人味道吸引,转开头去。
我松了一口气,趁着那畜生吃肉的功夫,擦着墙边摸入冥宝殿。
。。。。。。
找到判官笔后,再次小心谨慎的挤开冥宝殿的门。
一直守护在门前的三头犬已经酣然入睡。即使我从它背后经过,也不见任何苏醒的迹象。
我感慨良多,最想干的事就是给安眠药生产厂家送上横幅对联,敲锣打鼓的赞许一番。
。。。。。。
我一路狂奔回阎王殿。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再等上半小时,我安排的机关就会启动,将我从地府拉回。
还好,我拿到了判官笔,现在要做的只剩下在生死薄上抹去玲玲的名字。
我偷偷潜入阎书房,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生死薄。
翻阅生死薄找到了玲玲的名字。
我大喜过望,掏出判官笔将其抹去。
这下子,阎王下次提审之时,玲玲的魂灵就会被放回,人就会苏醒过来。
就在我准备离去之时,我看到生死薄上 ‘苏樱’的名字。
下面还有苏樱的死期。
所谓死期将至,就在一周之后。
我先是一惊,转瞬又变成大喜。
我看着手中闪烁着金光的判官笔。
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抹去苏樱的名字,救苏樱一命。
时间还有十分钟,一切都来得及。
我把判官笔举在生死薄上,突然一阵晕眩,我觉得天地正在飞速崩溃,手中的判官笔也脱出指尖,滚落的不知去向。
“该死,医生注意到我了。”
我在自己身边放了纸条说明,医生查房时候会看到昏死过去的我,并且查看说明,进行急救。
那就是我用来脱离地府的机关。
我唯一没想到的事,今天的查房时间比平时早了10分钟。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融化,力量就像蒸发一样从我的身上流失。我看到的世界都是在颤抖,我甚至无法掌握面前生死薄的距离。
“再多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我付下身子,寻找不见的判官笔。
“已经到这了。。。。。我一定要救苏樱。”
我拼命的寻找,但就是找不到判官笔的踪迹。
我感觉双腿有人拖拽,而且力量越来越大。身体像是被吸进黑洞一样,无法挣脱。
我知道,我要被拉回去了。
看着生死薄上苏樱的名字越来越模糊。
我万分痛苦。。。。。。
要放弃吗?
绝不!
我咬破左手的手指,将血涂抹在生死薄上。
“啊啊啊啊!”
我的手指像是在烧红的铁毡上滑动,我的皮肤燃烧起来,骨头仿佛被插入了数万根钢针,血则被生死薄吸干。
我的手一定废掉了。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继续用不断涌出的鲜血涂抹苏樱的名字,直到它们再也无法被看清。
抓住自己焦黑的左手,我疼的昏死过去。
。。。。。。
我醒来是一周以后。
我站在308的病房外,听到里面有人兴奋的高喊。
“苏樱醒过来了。女儿醒过来了。”
我并没有进去,苏樱一定早就把我忘了。
我转身离去,笑的合不拢嘴。
。。。。。。
3年后。
玲玲早就恢复了健康。医院最后也没有找到康复的原因,只是那么突然的醒来,然后又突然的出院。
一切都来去匆匆,就像一场梦。
我的左手无法再使用。它看起来并无异样,宛如好的一样,但只要使用,就会火烧般的疼。
医生也无法找出病因,就像玲玲的突然苏醒一样。
至于其中的原委,只有我知道。
然后,我和玲玲分手了。
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前途似锦。
我只是个花光了积蓄,手臂无法使用的残疾人,未来一片暗淡。
玲玲的新男友英俊帅气,家财万贯。
我祝福她。。。。。。
。。。。。。
我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赚些小钱糊口,持续着我毫无意义的人生。
我坐在公交车上,眺望着远方,思绪如平静的海面,没有任何起伏。
车子停下,走上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女,她站在我面前,嘴角的美人痣随着嘴唇的微动起伏。
“终于找到你了。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我望着她,微笑起来。
我想起了刘伯的话,从来不要相信灵魂的样子。
她们时刻是小孩,时刻是美女,想变成什么样,只遵从自己的任性。
“那个承诺,请你用一辈子来履行。”
她哭出来。而我颔首答应。
“我答应你。。。。。。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