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维尔威特——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
(果然,单纯要硬接这种就连神兽都能够一击必杀的宝具……还是太勉强了。)
虽然有意的避开了头和心脏等这些关键的致命部位,不过以洛伦佐现在的伤势而言,是普通人随时死掉都不会奇怪的状况。
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玛格丽特和她的Servant正在向着自己这边靠拢过来。
【真的很可惜……他是个好战士。】
Rider微微的低下了头,以极为认真的眼光凝视着自己。
与之相对的,则是玛格丽特那听上去既残忍又冷酷的发言:
【别搞错了Rider,你只不过是我叫出来的Servant而以——不管以前是怎样有名的英雄,现在你只要想着‘给我赢’就够了!】
语毕,玛格丽特还特意将刻有令咒的右手伸到了自己的Servant面前:
【怎么样?你这脑袋不好使的家伙,给我看看清楚!】
瞬间,那与洛伦佐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了。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Rider,你的运气,好像也不太好……呢。)
身材高大的Servant,居然就只能够在比自己娇小了数倍的Master面前低垂下了头;由于是背光的缘故,洛伦佐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然后,沉默在这两人之间降临了片刻。
【——Master?】
过了片刻,Rider试探似的问道。
【什么?】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个人伤势这么重,已经不可能救的活了……要我给他个痛快吗?】
虽然明白这也算是Rider的一种变了相的好意,不过现在的洛伦佐特别期望玛格丽特能够下令【不要管他】才好。
仿佛到了现在这一刻,玛格丽特才注意到了洛伦佐·维尔威特已近濒死的事实;她俯下身来,对着少年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庞,露出了食人花一般艳丽的笑容。
【不用管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语气轻柔的就像是在享受一顿下午茶:【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能够有幸地享受到瞬间就从生到死的过程,不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么?】
【那他的尸体——】
看得出Rider仍在犹豫。
与之相对的,则是玛格丽特的斩钉截铁声:
【像是善后处理那种工作,交给教会的废物们就好了;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吗?】
【Master——】
似乎是无法认同自己主人的这种判断,Rider还要试图说些什么,却被玛格丽特一句话就给打断了:
【走了,Rider——不要让我命令你。】
听到这句话,Rider的脸色终于变了,再度望了躺在地上的洛伦佐一眼,他的口气里包含了相当浓重的苦涩感:
【抱歉啊——小鬼。本来,至少还想让你死的轻松一点的。】
他终究也是跟着玛格丽特离开了。
而依旧躺在地上的洛伦佐·维尔威特本人,则从没像是现在这样感谢过玛格丽特·德·罗什福尔的冷酷。
——然后,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
出现了可以被普通人称做是【奇迹】的场景。
被之前的战斗所毁弃到了近乎是【悲惨】程度的现场,正在以慢镜头回放似的动作缓慢地进行着修复;折断的树木重新立起,撕裂了的土地也一一被填平;至于那些四散着的、并充分浸润了周围土地的血迹,亦正在慢慢消失。
仰面躺倒在地上的洛伦佐,缓缓地举起了他本来覆盖在了伤口上面的右手,用力撑着地面,试图要坐起来。而原本是一道可以要人命的伤口,现在则只看的见光滑的皮肤了。
终于摇摇晃晃地坐在了地上,洛伦佐微微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在他头顶正上方还稍稍偏右一点点的位置上,渐渐地,有什么东西现了形体出来。
覆盖有细小鳞片的脖子,以及长长的,长满着尖刺的尾。
胸前耸着一对精致的小爪子,尾根部还有一双粗壮的后腿。
像是蝙蝠般的膜翼伸展开来,借着空气中微风的流动,使自己浮在半空中的小动物。
近似于三角形的小头上,还竖了两根显得颇为秀气的角。
终于——能够看出来了。
出现在洛伦佐头上的、这个陌生的小生物,是一条无色透明的、身长大概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手臂程度大小的龙。
瞪着一对圆的就像是无色透明的水晶球似的眼瞳,降低了高度的龙,伸长其薄的就像是一层纤冰似的膜翼,毫不留情地拍打着还坐在地上的洛伦佐。
【啊啊——怎么办啊?一不留神看好您,就会做出这样让吾担心的事!】
一点都不理会试图要张口辩驳的洛伦佐,从龙那细长的咽喉里,继续发出着犹如几百几千个小玻璃钟相互碰撞时,才会产生出的那种奇妙的清音。
【对付那种程度的人类幼女,以及她那高傲无理的下仆,只需要动用您百分之一,喔不,是千分之一的力量,应该也就足够了吧!可是,为什么您还是会……啊啊,这全都是因为您是一个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笨蛋的缘故,才害得吾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像小辈们那样折寿——】
面对着龙这番乱七八糟的抱怨,洛伦佐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事的喔——黑炎公。您看,我不是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龙的眼瞳一下子就睁大了,看到这个,洛伦佐赶紧趁机会堵住了双耳。
果不其然,就在他这么做了之后的第1秒钟——
【为什么您老是不接受教训!】
发出了近乎【玻璃破碎了】的悲鸣声,龙的翅膀掀起了一阵小型的风暴:
【您总是这个样子!总是在还没经过大脑之前就动手,上次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下去,还没等到作为战神的您有危险,我这个辅佐官恐怕就要在王的面前自刎以谢罪了!】
(黑炎公,您有能够‘自刎以谢罪’的手段吗?)
这样想着,洛伦佐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看到了这个场景的龙,不由地发出了更大的怒吼声:
【为什么您居然还笑得出来!】
情知自己闯了大祸的洛伦佐,只好一面苦笑一面说道:
【对不起,公,能够请您不要生气了吗?】
他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冲着龙的方向一鞠躬:
【我知道我错了啦——】
面对着用【好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口吻】说着话的洛伦佐,龙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两眼,随后便无力的垂下了细长的颈子:
【啊啊——每次都是这样;这回您真的知道错了吗?】
【是的,我错了。】
这样拜托着龙的洛伦佐,诚恳地微笑了起来:
【之后您要我怎么认错都行喔——但是如果现在还不回家的话,父亲大人他会担心的。】
被这样一说,龙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请您过来吧。】
【还有什么事吗?】
洛伦佐不理解似的歪歪头,又瞪了他一眼之后,透明之龙才再次开口说道:
【您想就这样穿着还沾有污秽之物以及破损了的衣物就回家去吗?这样的话,父君大人他可是会担心的喔——还有啊,刚刚才治了伤的吧?您现在还有体力走回去吗?】
【——那就拜托您喽。】
如此这般的回着话的洛伦佐,注视着依然怀抱着苦恼之意的龙,爽朗的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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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虽然被韦伯以怀疑的眼神注视了半天,但由于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的缘故,洛伦佐得以早早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也没吃,就这样一觉睡到了闹铃响起的时候。
然而,这点休息根本就不够。
尽管是以机械性的方式完成了起床、穿衣、吃饭等一系列的仪式,但这么做着的洛伦佐本人,其实还依旧处于【大脑混沌成了一片】的状态。
也因此,就连平常一直都能控制住的情绪也变得差劲了起来。
【今天也很有活力啊,有栖川同、学。】
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好吵的洛伦佐,待到醒悟过来的时候,略带嘲讽的话语也早已脱口而出了。
一瞬间,有栖川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吗?在上学的路上,平时总是很活泼地讲个不停的有栖川,今天也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的身后罢了。
(抱歉——)
在心里悄悄地讲着道歉的话,洛伦佐拼了命的勉强自己保持清醒。
(都是自尊心惹出来的祸啊……)
本来,如果只是一般的伤的话,只要当天的晚餐多吃一点,或是早睡上一两个小时,因为治伤而消耗掉的体力便可以完全恢复过来了。
然而,由Rider的宝具所造成的致命状态,却远远地超出了一般伤口的范畴。
不仅仅是肉体上遭到了打击,在出现了伤口的同时,亦打开了为宝具所吸取魔力的通道。
要想从那种濒死状态当中复原过来,一般的体力消耗根本就做不到。
确保生命机能正常运转,内脏和血管的修复,肌肉修补和再生,皮肤恢复,魔力补充,疼痛感消除——
那可是一件工程浩大到了会让自己感到头晕的作业。
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个时候的自己,明明是可以选择对抗——
抑或是逃走的。
但是,要是以魔力来对抗的话,不用说是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玛格丽特和Rider了,大概半个校园都会给自己吹飞的吧?
对于还没有能够熟练地掌握于这个身体当中所蕴含着的庞大魔力的自己而言,他也的确没有自信,能够做到不出意外。
可是逃走的话,自己却又做不到。
所以,正如洛伦佐自己都承认的那样——
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祟的问题罢了。
【……佐、洛伦佐、洛伦佐?】
身体被前后左右噼里啪啦地大幅摇晃着,洛伦佐·维尔威特终于抬起了自己沉重的眼皮。
(?!)
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事,他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糟糕了。)
之前也只不过就是在路口边上等个红绿灯而以;可是,居然就这样的靠着灯柱睡过去了,这也太——
就算是模糊的意识,也能够清楚地觉察到面前的有栖川,正以十分不安的表情窥探着自己的脸。
【抱歉。】
最终,他也只能够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低下头去思考着的有栖川,看上去居然有点【不怀好意】?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吧,她忽然就像是这样,自己跟自己【啪】地击了一声掌。
【那个、维尔威特同学——】
忽然一下子就抬起脸来,有栖川的眼睛正在自己面前闪闪的发着光。
微妙的不祥预感降临在了洛伦佐身上,使他反射性地就清醒了过来。
【……什么事?】
看上去本来是很文静的有栖川,却【唰】的一下子就凑到了洛伦佐的身边。开始了很热切的说明:
【我们逃学吧!】
面对着仿佛是顺理成章的,有栖川的笑脸,洛伦佐愣住了。
【啊……啊?】
似乎是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呢,有栖川加重了声调,又重复了一遍道:
【我说,今天我们逃学吧!】
说完,也不等洛伦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径直拉起了对方的手的有栖川,带着他向着与学校完全相反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被这样强势的有栖川给拖着走,这让洛伦佐有些哭笑不得。
混混沌沌中,他们似乎是迈上了一条老路——
但也有可能只是一条洛伦佐不甚熟悉的新路罢了。
然后——
是进了什么房间吗?与今天的阳光明媚完全不同的,像是夜晚一样的视野,就这么忽然地降落了下来。
——本来就极不稳定的意识,亦就此——
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