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面对着养子那毫不退缩的视线,韦伯·维尔威特很难得的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
与之相对的,则是洛伦佐的步步紧逼:
【父亲!】
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几乎要到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伊斯坎达尔那可堪称是【悠哉游哉】的声音从一旁插了进来——
【我说啊,小子——要是真的搞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话,我和你爸还会坐在这里喝酒吗?】
【荒谬!搞不清楚就去查啊!像你刚才的那种说法算是什么啊?把我当傻瓜?】
不留情面的立即反驳着,洛伦佐的视线变得就像是他手中的武器那般锋利。
被这么一说,伊斯坎达尔也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神情,用他那巨大的拳头【咯吱咯吱】地按动着太阳穴,巨汉略略有些退缩的回应着:
【所、所以说嘛——你也要给我时间,好好的听我说完才行呐小子。】
冷笑了一下,洛伦佐·维尔威特微微地扬起了下颌,并改由双臂交抱着枪,眼神则直直地射向了对面的两人,摆出了一副【说啊】的挑衅架势。
望着养子那【绝不肯退让一步】的姿态,叹了一口气之后,韦伯·维尔威特终于忍不住,要从旁边跳出来打圆场了。
【洛伦佐——】
同样直视着养子的双眼,他很难得的,用上了郑重其事的请求口吻:
【这个故事说来有点……复杂,如果你真的想全部都知道的话,就拜托你到客厅里面去坐下吧;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会好好地说给你听的,好吗?】
略略地思考了个几秒钟之后,洛伦佐缓缓地点了点头:
【请吧,父亲——以及,伊斯坎达尔王。】
默默地跟随在了两人身后的他,并未产生【收起打从一开始就紧握在了手里面的红枪】的意思。
毫不在意身下的沙发所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伊斯坎达尔重新打开了一瓶啤酒。
【要来点吗?】他一边说着,一面冲着洛伦佐扬了扬酒瓶。
【不必。】
枪虽然垂下了,可紧绷的美貌却并未得到丝毫的放松,洛伦佐·维尔威特双眼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大汉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就着瓶子喝了一口,【我可先声明,这个故事虽然听上去荒谬,可它绝对是真实的——】
【请把判断权交给我好吗?】
洛伦佐不动声色地反驳道。
【随你吧,小子。】伊斯坎达尔放下了手里的酒瓶,略略等了个两、三秒钟之后,方才再次开口说道:
【我并不知道,召唤我的人是谁。】
【继‘征服世界’之后,您又打算去当个吟游诗人了吗?伊斯坎达尔——王?】
抬高了一边的眉毛,洛伦佐讥讽似的说。
仿佛也很苦恼似的,伊斯坎达尔用手搔了搔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个故事听上去很荒谬——】
【它是事实才荒谬,我想这点您也很清楚。】
礼貌却不留情面地堵住了对方的口,洛伦佐的眼眸里不含丝毫笑意。
因为对方超乎想象的难以沟通,伊斯坎达尔又不自觉地按住了太阳穴。这么做了两三次之后,他有些烦躁地再度开了口:
【我说啊——小子,你就不能好好地把别人的话听完吗?】
同时韦伯也在一旁劝阻道:
【洛伦佐,你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没有耐心?】
【如果是浪费我时间的话,我也没什么必要听下去,不是吗?】
洛伦佐那种近乎【不通情理】的顽固态度,让伊斯坎达尔的情绪变得更加烦躁了:
【别这么固执啊小子!你不妨想想看,欺骗小Master、以及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是您的Master的事,与我无关。】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我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召唤我的人!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现世了。试着和自己本应该有的Master联系了一下,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没有Master却能够留存在这里的我,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我想这应该属于小Master的研究范围,就凭着残存的记忆找到了这里来,却没想到距离那次战争已经过去20年了——】
听到了这番话,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未曾有过任何动作的洛伦佐,头一回轻轻地叩起了掌:
【不错嘛!如果哪一天,您的英灵当不成了,至少还可以靠着编故事的技能去混口饭吃。】
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洛伦佐面前的茶几上,好几个啤酒瓶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纷纷倒下。伊斯坎达尔那鸣雷般的音量,在这一整间客厅中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轰轰作响着:
【小子!我不是都说过了,没必要骗你们的嘛!再说了,我伊斯坎达尔会是做得出那种事情的人吗!】
仿佛是慢动作一般地抬起头,洛伦佐扭曲着笑了出来:
【不是还有名为‘令咒’的存在吗?甭管是多么高傲自我的英灵,只要一道——】
【洛伦佐!够了!】
韦伯·维尔威特站起身来,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盯住了自己的养子:
【您打算要相信他的无稽之谈吗?父亲?】
洛伦佐嘲弄似的微笑了起来。
注视着养子那好似充满了刺的眼神,韦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没错,伊斯坎达尔是我的朋友,之前他也是这样和我解释的,而我决定相信他。】
收到了这样的讯息,洛伦佐的眼神亦变得凛冽了起来:
【不管这个说法有多荒谬?】
【不管这个说法有多荒谬,我都打算相信他;所以,洛伦佐——】
以苦涩的表情抬眼望着对方,韦伯的语气却开始变得决绝起来:
【如果你再这么固执的话,那我就只有请你先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原来如此。】
眼神丝毫未变,洛伦佐从沙发上面缓缓地站起身来。
【很抱歉——但我还是要这样坚持,父亲;我这就上楼去。】
说完,他又朝着伊斯坎达尔的方向微微地颔一颔首:
【失陪了——作为父亲的客人,希望我刚才的行为并未打扰到您,并祝您在我家玩的愉快,再见。】
洛伦佐知道,自己的行为明显失控了。
他径直走进了楼上的浴室,打开龙头,泼了一把冷水在脸上;镜子里面所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孔上,充满着苍白、疲惫、水痕交错。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并非只是对伊斯坎达尔的不信任这么简单。
但他却不敢去探究那个位于自己心底处更深一层的原因。
不知为何,黑炎公再度的显出形来;仿佛是意识到了他的不安,一向啰里八嗦的龙这次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性地用透明的膜翼轻轻地拍击着他的脸颊。
【我没事……我很好……】向着对方苦笑了一下,洛伦佐补充道:【我想,我只是需要……休息。】
龙无言地飘在了他的头顶上,见它并没有要消失的打算,洛伦佐也就随它去了。他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然后,他便很顺利的再次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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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脸颊被人轻拍了几下,洛伦佐迅速地醒来了。
黑暗笼罩在他的四周,这让刚刚睁开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
花了几秒钟的功夫,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而他灵敏的耳力则依旧能够捕捉到从楼下传来的阵阵笑声。
(那两个人还在闹啊……真是够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洛伦佐又感觉到了那种薄冰般的奇妙轻触。
【……黑炎公?】
迟疑了片刻后,他确认道。
【有人在窥视着您的住所。】
有龙冰冷的嘴巴凑在耳边,凉气瞬间便冻僵了洛伦佐的耳垂。
【是谁?】
迅速地翻身坐起,洛伦佐感到了自己身躯的紧绷。
(难道又是玛格丽特·德·罗什福尔?)
【具体身份不清楚,不过据吾判断,应该是和您昨天见过的那个人类幼女的仆从、以及今天同您的父君坐在一起喝酒的那个傻大个属于同一类型。】
(是从者——)
十分清楚龙的感官到底有多敏锐,洛伦佐对于黑炎公的判断亦寄予了充分地信任;然而,这却更让他感到了不安。
无声地移动到了窗前,并轻巧地将从早晨起就没有拉开过的窗帘微微地掀起了一角之后,洛伦佐弯腰向外看去。
在那一瞬间——
和谁对上了视线——
(遭了!)
在大脑发出警讯的同时,身体亦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就在洛伦佐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敏捷地闪到了窗户的另一边时,惊人的破裂声从他原先所在的位置迸发了开来。
玻璃碎片沿着窗帘倾泻而下,风顺着破洞灌进了屋子;与此同时,从楼下面亦传来了音量惊人的怒吼声:
【什么人?!】
月光流泻进了房间里,伴随着它一道进入的,还有片刻前才打破了玻璃的火红色凶器。
光线下,洛伦佐看的分明。
那是一杆枪的枪尖。
【公,打破玻璃!】
龙响应了自己守护着的少年,伴随着一声脆裂,整扇玻璃化作豪雨向着窗外激射了出去。
洛伦佐毫不犹豫地跟随在了碎片后面,一并跳了出去。
【啧——真烦人。】
恶声恶气的抱怨声传入了耳中,大概是不知名的敌人已为这阵玻璃碎片所划伤了吧?
用眼睛确认清楚了面前的目标之后,洛伦佐将手中长枪全力刺出。
【砰——】
金属的撞击声在半空中迸发了开来,一股骇人的力道将洛伦佐的长枪撞向了一边。
顺着那个方向,将枪尖荡出去了小半个弧线,洛伦佐顺势又往前突刺;而这回,则轮到了对方向着另一边跳开。
【很厉害嘛,那边的小哥。】
语气轻浮地抛出了听上去仿佛是赞美的言辞,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了深蓝色盔甲里面的男人微微地翘起了一边的嘴角。
像是豹子一般敏捷,以及狼一般气势凶狠的男人,已经再度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那么,看看这招挡不挡得住呢?】
有如红蛇一样,从各种各样十分刁钻的角度里面所刺出来的枪,毫无常理的便化作了进攻的狂澜,向着洛伦佐喷涌而下。
【你也相当不错啊——】
唇边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洛伦佐·维尔威特以同样超乎想象的绝妙枪技向着对方还以了颜色。
见缝插针的突刺、或轻或重的格挡、枪身在半空中甩出了无数根惊人的红色弧线;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被封死了的道路,出人意料地打破了明明就是不可能被人打破的道路——
像是破布一样凄惨的地面、被撕扯成了四分五裂的栅栏、草叶和泥土都在空中飞溅、月光被分割,风被打散——
无法直视、无法不去直视;不要分神、不得不分神;思考、别思考;一切都凭本能,一切都违反了本能;是活着,还是死——
全身都被笼罩在了令人动弹不得的杀气之下,洛伦佐·维尔威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红色的枪尖。
想必对方亦是如此。
月光下,两杆同样是深红色的魔枪为着同一个理由战栗着、喜极而泣着;它们是如此地渴望敌人的鲜血,这令它们鼓动着、并驱使着其主人一起,全力以赴——
这是会令天使们感到蒙羞的喜悦。
亦是足以让战士们发狂的自豪。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