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完全说不出他想要听的漂亮话来。
换个说法则是我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这个红衣服的家伙,就算他再怎么像是人类,我也无法对其掉以轻心。
理由很简单。
他并非人类,而是【从者】。
而且正主不明。
我握住了本打算要用在魔法里面的黑键,摆出了攻守兼备的架势将它护在胸前;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像是这种程度的动作,恐怕根本就不能够给对方带来什么威胁。
果然,对面的那个家伙已经不知道把弓给收到什么地方去了,还双臂交抱,正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趋势瞪着我看:
【原来如此啊——小姐,你是教会的代行者吗?单从外表上还真是看不出来呐!】
让你看不出我是代行者还真是抱歉呐!
我就说吧。
【不错,我就是教会方面所派出的、这次圣杯战争的监督人;不回到自己主人的身边去也没关系吗Archer?战争可是已经开始了哟——】
不管内心里面是怎么害怕着的,起码在外表和气势上可不能够输。
(若真是从者的话,是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对监督人出手的吧?)
我一面这样在心里面自我安慰着,一面等待着Archer的回应。
然而,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红衣的Servant冷冰冰地吊起了嘴角。
【了解的很清楚嘛小姐,应该说你不愧是监督人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显得十分微妙;而我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其中所蕴含之物绝非是什么善意就对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般常理’罢了,不是吗——就像小姐你虽然身为监督人,不也正埋伏在这里,等待着要去袭击某人吗?】
明显便是敌对的口吻,被这红衣的恶魔给毫不留情地释放了出来;感受到了那份赤裸裸的敌意,我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由衷地尝到了呼吸困难的滋味。
——这家伙,想要杀了我。
在认知到这一点的同时,我的全身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变得硬梆梆的。
然后,从指尖开始,我无法遏制的抖动着。
(可恶啊,畜生!不要!快停下来!)
就算是如此严厉的鞭策着自己,颤抖却依然无法停止下来。
(不、不要!快点、想办法,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拼了命的向自己询问答案的我,却怎么着都得不到那个答案。
与之相对的,则是呼吸越发的困难。
心跳加快——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释放——
手心出汗——
身体绷得就像是被抽紧了的鞭子,而头脑则是一片空明。
我知道,我在害怕。
方才在面对海伦娜时从未有过的害怕,于这一刻全部都涌了上来。
(我不想死——)
忽然——
只听见【哗——】的一声,对面的红衣家伙,似乎是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双手掐腰,他再度居高临下地瞪视着我,却摆出了一脸不满的神色来。
【干嘛摆出这么一张脸对着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咦?唉?)
忽然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红衣的Servant,露出了明显可称之为是【不爽】的表情;双臂环抱,继续碎碎念道:
【我说啊——小姐,你该不会是误会了些什么吧?正如你所言,我可是从者、从者啊!如果是从者的话,又有什么必要、要对着圣杯战争的监督人下手呢?当然啦,也不是说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当小姐你威胁到了我Master的安全、或者是有Master令咒存在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现在可是单独行动的哟,任谁怎么想都不可能吧?!还是说,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个杀人狂?逸乐犯?】
【等、等一下——】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我强硬地开口说道:
【你忽然就跳出来,难道不是为了要进攻我吗?】
啊啊——摆出了一副【真是受不了你】的样子来,红衣骑士不满的嘟囔着:
【所以说——有时候你多少也要好好听人说话的吧,小姐——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出来,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弓不被你抢走罢了。】
什么嘛!让人火大的家伙!
虽然没想到我刚才想要召唤的弓就是他的……但那只不过是魔法的特有属性罢了,干嘛把我说的像是亚森·罗平似的!
【——还有,如果你不会威胁到下面那个艾因兹贝伦人偶的安全的话,我也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补充上这一条后,红衣骑士还在一旁小声地念叨着诸如【我可是骑士,不是战斗狂】之类的、就像是这样的话。
等、等一下——
【艾因兹贝伦的人偶?】他在说谁?
他说的是谁?
难道路德维希·冯·艾因兹贝伦也来了吗?
高高地吊起眼梢,那红衣的自大家伙露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不是吧小姐?你在这里可是站了很久的喔?】
是啊是啊,那又怎么样?
这妨碍我不认识你所提到的人吗?
【所以说啊,那是谁?!】
我不耐烦地顶了回去。
被我这样一讲,那家伙好像真的是哽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就是那边那位银发红瞳的少女吗?那可是艾因兹贝伦人造人的标准相貌呢——】
银发红瞳——
我下意识地怔了一、两秒钟,他说的是桑格莉雅?!
桑格莉雅她……是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
【看来你果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明明就在刚才还摆出一副精明样子的说。】
啧啧啧……红衣的Archer像是很感慨似地,调侃着我道。
……这家伙!
【这么说……你是艾因兹贝伦的Servant?】
我试探地问。
怎么可能!以像是这样的眼神向着我这边看了一下之后,红衣的骑士毫不留情地否定了我的答案:
【我现在跟那家可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家伙在说这话的同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喔……】
我就在想,艾因兹贝伦的Master不应该是路德维希·冯·艾因兹贝伦吗?怎么会多出一个来。
不过……
【呐……Archer,保护桑格莉雅是你Master的命令吗?】
从旁边瞥了我一眼之后,赤红色的Servant坏心眼地笑了起来:
【——那种事,谁知道呢?】
【……】
放弃了同他争辩的打算,我独自陷入了沉思当中。
奇怪。
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照Archer所言,桑格莉雅她的确是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的话——
那姐姐她,到底又有什么理由,要进攻桑格莉雅呢?
难道她不知道吗?
艾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可是【圣杯降临】的时候所必不可少的容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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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反正怎么着都是得不到答案的,还不如不想。
对于目前的我而言,只要能够保证桑格莉雅和姐姐的安全就好。
所以,单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和红衣骑士应该是处于同一战线的。
当我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说给对方听时,就着月光,我看到那家伙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随便你。】
沉默了片刻后,他这样回答我道。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不会费心去保证你的安全的。】
【知道了啦!】
……真是的。
说句好听的话会死吗?!
会死吗?!
我气鼓鼓地转过身去,正准备要再看一眼位于下方的战场——
就在这时——
【既然两位的目标都是保护那个女孩,那我们就只能够成为敌人了。】
清冽的、凛冽的、明澈如水的嗓音,在位于我们身后的某一点,就那么突兀地响起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深红色朝着我疾驰而来,Archer一下子就抄起了我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身体,然后轻轻巧巧地向着旁边跃去。
而在我原来所站的位置上,无声无息地,便插上了一支莹白色的箭,露出地面的箭杆还犹自颤动不已。
箭尾处装饰着的奇妙绳索状物,在混合着月光的风里,正瑟瑟地发着抖。
下意识地,我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向着后面望去。
那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
身着一袭绯红色长袍的男人,其上半身还套着与长袍同色的、背心一样的贴身软甲;腰间束着的墨色长带上,则挂了一只与箭矢同色的白色布袋。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布料还在微微地发着光,一看就是一副很高级的样子。
在男人的腰的另一侧,则悬着一把配有黑鞘的长刀,其长度大概和太刀差不多。刀鞘上还镶着弯弯曲曲的深红色花纹,一经月光的反射就像是彼岸花一样闪烁着微弱的萤火。
若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在男人的领、袖口处以及下摆上,亦镶有差不多的黑色条纹。
然后,男人的手中,握有深红色的长弓。
见我们都在注视着他,男人那形状姣好的红唇微微上弯,露出了一个及其浅淡的笑容来。这使得男人那本就美好如同女子般的容貌,在微笑的映衬下更是使得周围的一切全都黯然失色了。
【两位,玩笑可不是这样开的喔。】
男人语气轻快,笑意却并未深达眼底。
搞什么啊?这个人!
居然说我们在开玩笑!
就在刚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射了一支箭过来搞偷袭的又是哪位啊?!
看来Archer也对他的话语深表不满,只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冷冷地回答着:
【这话我应该奉还才对吧?就这样从背后偷袭的家伙,也算得上是骑士的行为吗?】
说得好啊,Archer!
……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个人,到底是……?
哎呀哎呀,绯红色的男人大大地耸着肩膀,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来。
【没办法,本来是有想过,要好好的守规矩的。】
不过呢——男人话锋一转,从眼神中映出了冰冷:
【因为就在刚才还看到了冒充自己阶职的蠢货,一个忍不住,所以就出手了。】
(?!)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也是Servant?
那……冒充阶职又是什么……?
(等一下,如果这家伙他、也是Servant的话,而且他刚刚用过的武器是弓,那么……?!)
不会吧?!
瞬间意识到了那个绯衣Servant口中所说的真正含义,我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的Archer。
不,应该说是这个自称为Archer的Servant。
原来如此,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似的,【Archer】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的阶职也是Archer吗?】
被这样一问,绯红色的Servant高高地吊起了嘴角,显现出了惊人魅惑的冰冷笑容:
【不过就是一个冒充者,居然还敢这么问我——你这家伙,还蛮可爱的嘛!】
果然——
我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想着【Archer】他,真的是一个冒充者吗?!
【另外,那边的小姐也是。】
把寒冰般的视线投向我,绯红色的Archer在月光下冶冶地微笑着:
【放任自己的Servant撒谎可不好吧?】
等、等、等一下——
这家伙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难怪刚才一见面就一箭射了过来,原来是想通过干掉我来消灭【Archer】啊。
也许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吧,【Archer】对着我的方向低语了一声【抱歉】。
同时亦把很严肃的视线投向了对方。
【Archer啊,你误会了——这位小姐她并非是我的Master,而是教会特派的监督人。】
仿佛是要护卫住我似的,红衣的骑士上前一步挡住了我:
【既然势必要与你一战,又何必牵扯不相干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侧过头去,小声地对我说:
【小姐,快跑吧——不要忘记你想要保护桑格莉雅的誓言。至于今天的事,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以后见了面再说吧!】
这家伙——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管他再怎么撒谎,看上去好像……都是个好家伙嘛。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再给我犹豫了。
【保重。】
对着他低语出了这最后的肺腑之言,我转身,向着天台的边缘处跑去。
——在听闻了金戈铁马之声所迸裂出的那一刹那,我从楼顶边上——
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