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维尔威特——
【——!】
充满气势的咆哮声使得正在庭院当中激战着的两名枪士不得不一左一右地向着两边跳开,以躲避那杀气腾腾的巨大牛蹄。
以流畅的仿佛艺术一般的动作落在一边的草地上,深蓝色的入侵者对着那威风凛凛的,立于惊人大小的战车之上的身影,粗暴而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混蛋!没看到本大爷正打得痛快着吗?想找死的话——】
【怎么?小子,你感觉不到么?】
并未理会对方话语中的无礼,征服王将他胖胖的颈子扭向了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个人’有危险了。】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蓝色枪兵,听到这句会让外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却只是厌烦的【啧——】了一声。
【真是烦死了,为什么每次叫我出来,就只有这样那样的杂事啊?】
话虽如此,本来环绕于其周身的杀气,却正在逐渐淡去。
【怎么?征服王,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听到洛伦佐那饱含着讽刺的话语,伊斯坎达尔回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又来啦——我说,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啦?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避开了对方直射过来的视线,洛伦佐皱起了眉,语气冷淡地回答道:
【比起这件事,你不觉得更应该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吗?】
【什么话?你倒是说清楚啊?】
因为急着想要离开,却又弄不清洛伦佐话语中的真实含义,伊斯坎达尔的面部表情中不由得透露出了几分焦躁来。
与此同时,等在一边的蓝色骑兵亦插嘴道:
【怎么了,大个子?不是你叫本大爷要快点赶过去的吗?你自己倒好,还在这里磨蹭个什么劲儿啊——】
不理会枪兵的插话,洛伦佐表情冷淡地开口问道:
【‘那个人’其实就是你的Master吧?这么说来,你刚才还说‘不知道召唤的人是谁’,岂不就是在撒谎了吗?】
【这个……】
大汉一脸为难地搔了搔头,从肺部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出来,【我说啊,小子——】
【这家伙没撒谎。】
忽如其来的插话声,让洛伦佐和伊斯坎达尔双双把视线转向了那方,只见深蓝色的枪兵双手抱着武器,一脸不爽地开口说道:
【不光是他,大爷我也是如此;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来到现世了;明明就没有契约的存在,魔力也好,体力也罢,却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就在我还想着‘怎么会有这种好事’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听到了求救的声音;而且——】
仿佛是很无奈似的,枪兵耸了耸肩膀道:
【尽管本大爷一点也不想理会这种事,不过,看来还是不行呢——】
听到了这出人意料的话语,洛伦佐微微地皱了一下眉: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好了,我要走了小子;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拿出真正实力和我打一架吧,单枪一点也不适合你。】
【就是说啊——】
伊斯坎达尔也在一旁补充道:【我也要先走一步了,小Master;等一下我们再来喝酒吧——AaaaLalalalaYi——!】
【等……】
洛伦佐一脸复杂地住了口,默不作声地目送着四蹄之上都缠绕着闪电的巨大神牛,拉着耀眼的黄金战车离去了。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拿出真正实力和我打一架吧,单枪一点也不适合你。)
离去之前,枪兵的最后话语又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复苏了;每思及此,洛伦佐就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正……实力么?)
他慢慢地回过身去,就看见养父韦伯就站在自己身后,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方才伊斯坎达尔离去的方向。
【洛伦佐,麻烦你一件事,可以么?】
终于回过神来的养父,对着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养子报以了抱歉的笑容:
【……可以陪我去一趟圣堂教会吗?我跟那里的某个修女、好像还算是有点交情——】
如果能够预料到后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洛伦佐……大概还是会乖乖地陪着养父一起,来到圣堂教会。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走在通往教会的小路上,心情却还是有些复杂。
(没想到居然会落得‘要在同一天拜访两次自己最恨的地方’这种下场……)
觉察到自己的心情于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变得忧郁了起来,洛伦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惊觉养父正在一旁担心的窥视着自己的脸,洛伦佐慌忙摇头道:
【没有的事……】
【是吗……】
韦伯有些怀疑的摇摇头,旋即带着一抹自嘲苦晒了起来:
【果然……不管再怎么努力,我还是做不了一个好父亲呢!】
【怎……怎么会?】
由于韦伯一反常态地放弃了平日里的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转而变得意志消沉了起来,洛伦佐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便替对方辩驳了起来。
【否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烦心事……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找我来诉苦呢?】
韦伯的话听上去是认真的,也正因为如此,洛伦佐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来应对他。
【和您在一起渡过的这15年,是我这一生里最快乐的日子。】
这是洛伦佐的真心话;否则,早在一切全都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时候,他便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然而,韦伯却并不会就此而释怀。
【是么……】
带着怀疑望了养子一眼,韦伯摇摇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同样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
余下的路程,是在父子两人这种默然无语的状态之下度过的。
然后,在高高的月光照射之下,教堂的奇妙穹顶正闪烁着冶逸的泠光。
(到了啊……)
不知是为什么,周遭忽然升起了一股让人觉得全身都异常不舒服的感觉;洛伦佐咬了咬牙,强行地把那股【希望能够立即离开】的任性给压了下去。
走到教堂的大门前,韦伯忽然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叮嘱养子道:
【我要去见的这位修女,名字叫做克莱门蒂娜·克里斯;她还算得上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有点怪……】
不知为何,韦伯的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
【有点怪……?】
洛伦佐歪了歪头表示疑惑,韦伯则是叹着气道:
【总之,不管待会儿她说了些什么,你都别理会就是了!】
【喔……】
洛伦佐同意道。
走到大门前,韦伯伸手便推开了那扇外形与质量严重不符合的门扉。
然后——
【——!】
千钧一发之际,洛伦佐把养父瞬间摁倒在地。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头顶窜过,从眼角处洛伦佐瞥到了几绺黑发飘然落地。
(是什么?!)
这种冰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迅速从地面上翻起身体,洛伦佐一把抓住韦伯的手臂,转身便跑到了教堂前方的空地上面。
月光。
静谧。
浸润着月光的杀气,与惊人的敌意在空地上面迸发了开来。
深红色的长枪在月色之中显示出了它优美的身形,那流畅而凛冽的体态,那满溢着的惊人魔力,都充分地说明了它并非是凡间之物这一任谁也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洛伦佐——】
身为魔术师的韦伯立时便察觉到了这里边的不对劲之处;只开口唤了声养子的名字之后,他便停了下来,以免分散了对方的心神。
【请您站在这里不要动——】
洛伦佐静静地将韦伯护在身后,背脊绷紧的就像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熟悉的冰冷感就像是一条蛇一样,于不动声色之中便缠绕上了他的思绪。
极佳的动态视力,使得他在【那东西】袭来的那一刹那间,就将对方看的清清楚楚的;然而,此时此刻,这却反而成为了他的心魔,要将他再一次地,吞入地狱。
【……不可能的,这是……】
惊觉自己竟将思绪说出了口,洛伦佐沉默了;可这无法阻止他内心中的翻江倒海。
(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死了!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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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在月光下出现,距离洛伦佐在那一瞬间的那一系列动作,还不到5秒钟的时间。
被充满着怨念的墨色漩涡式螺纹所包围缠绕着的壮硕身影,手中还把持着同样为黑气所沾染着的、光是看着就会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凶器。
若要用肉眼来确认的话,那大概是一把类似于【刀】的武器吧——其长度大约等同于一把重剑;至于刃的尖端部分则是微微地向上翘起,就像是钩月的尾巴一样。
然而,它却没有像是月亮一样闪烁着清辉;而是形同诅咒的结晶体一般,呈现出了让人不忍卒睹的扭曲形态。
——又可憎、又可怜,就像是它的持有者的倒影那般。
【Berserker……】
洛伦佐喃喃自语着,眼神中闪烁着警戒与不忍。
Berserker——圣杯战争中七位【从者】的阶职之一,是一种将召唤出来的英灵在现于人世的那一刹那间,用特殊的咒语彻底抹杀其理性,并将之套上名为【发狂】的枷锁,使其由英雄沦落为彻彻底底的、杀戮机器的变态秘术。
如果说圣杯战争中的英灵们,其身上皆闪烁着承载着成千上万人梦想的,骄傲光辉的话——
那么,Berserker则就是对这光辉的,最大讽刺。
【Aaaaaaaaaaa——!】
黑影的咆哮声响彻着整个夜空,形同凶兽的Berserker,那浑浊的双眸在与洛伦佐对视的那一瞬间,便当即就迸发出了熊熊燃烧着的杀意——
洛伦佐想叫韦伯先逃走;然而,在没有见到Berserker的主人之前,他亦不敢轻举妄动。
(说不定……他就躲在某处,并布下了陷阱等着我们。)
而且,联想到了之前的那场莫名其妙的袭击,如果那并非是Berserker的手段的话,那么——
无意识间,洛伦佐觉得胸口发闷。
(难道说,真的是、那个人……)
黑色的猛兽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刀刃。
而洛伦佐亦抬起了被握在了掌心里面的长枪。
然后——
【韦伯·维尔威特先生。我想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像你这样平凡的学生,就只应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交杂着怜悯与蔑视的、会让胆怯的人感到胃痛的语气,在这个杀意弥漫的夜晚里,就那么不突兀地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本该是全神贯注来迎敌的洛伦佐,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喉咙口反射性地呼吸困难了起来,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一样,黑色的Berserker就好像是飓风一般,朝着洛伦佐的方向席卷了过来。
【洛伦佐——!】
听到养父那惊慌失措了的大叫声,洛伦佐反射性地往旁边一闪,沾染着有毒黑色的利刃,深深地贯穿了他的肩膀。
【呜——】
黑刃退出身体,深红色的血箭在月光下激射而出。仿佛是受到了那新鲜腥气的鼓舞一般,Berserker爆发出了充满着扭曲喜悦的粗嚎声。那狼一般嘶哑的叫法,让洛伦佐浑身上下都战栗了起来。
【洛伦佐!】
他急速向后退去,虽然因为韦伯为其施展了治愈术的缘故,伤口正在慢慢地愈合;然而,那份疼痛还是差点让他连枪也拿不稳。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洛伦佐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来应付Berserker的疾攻;但也许是失却了先机的缘故,他的样子看上去狼狈之极。
果然是那个人……洛伦佐咬住牙,内心里后悔之至;然而,他却又是从未如此的庆幸过,是自己陪养父一起来到了这里。
那个人……因为家世和才能给其带来的优越感,而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是,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个又胆小又卑劣的男人。
若是胜利的话就会归于自己,是失败的话就一定要推到他人身上;表面上总是装出一副贵族才会有的、高傲无理到了几近无耻的态度,可当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之时,却又能够做得出任何事情来保全自己;牺牲他人……在他看起来就像是理所应当那般,是一个光是让人回想起来,就几乎要作呕的人物。
而且,这个人他——深深地憎恨着曾经做过他的学生的养父——
以及让他尝到了挫败感的自己……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跟了过来的话,养父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会被【那个人】给毫不留情地杀掉了吧。
但是,这些却还不够……
如果要想在他与Berserker的夹击下,保全自己和养父两人的性命的话——
洛伦佐深深地,咬紧了牙关。
(作者有话要说:从上周起进入了考试阶段,所以这次更新延迟了……鞠躬道歉。以后尽量坚持2-3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