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暗中冷笑了一下,然后抬头往上看:
被包裹在了奇妙空间里的克莱门蒂娜·克里斯修女,其双臂平展,两腿下垂,形同耶稣受难时所形成的十字架状,毫无生机的给正吊在了那里。
【克莱门蒂娜!】
我正欲跑上前去,却见凯奈斯一扬手,她便当即又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有栖川小姐——】
凯奈斯唇形扭曲,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忍卒睹的微笑来:
【放下武器。】
(该死的!居然给我来这一招!)
我恨恨的咬住了下唇。
果然,打从一开始,凯奈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这个人的目标,就是我。
【你想干什么?】
见我并未如他所愿的放弃抵抗,他的表情转而变得不耐了起来:
【听不懂吗?我叫你快点放下武器!否则,我马上就会杀了那个叫克里斯的修女!】
(怎么办?)
冷汗自我的额头上悄悄地滑落。
克莱门蒂娜她是一定要救的,然而,是否我如他所愿地放弃了抵抗,凯奈斯他就不会杀死克里斯呢?
答案就是——恐怕并非如此吧!
从【对待对其而言,相当重要的我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割掉一只脚这点】来看,凯奈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这个人——大概已经不能够称之为是【人类】了。
如果我轻而易举的就遂了他的心愿的话,那么,对于他而言已然毫无用处的克里斯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更何况,杀掉克里斯的好处,亦远比不好处要来得多。
而在这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消除了一个十分有力的目击证人;这样的话,就算是教会将来想要追究,恐怕也是困难重重的吧?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时,凯奈斯又再度的催促了起来,见我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他当即命令【月灵髓液】化作了一条长鞭,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克里斯她——直抽了下去!
【住手!】
与我同时大喝出口的,还有另外的一个声音。
清冷、淡漠、无情——这个奇妙的美丽嗓音亦像是一条无形的长鞭一样,直抽得凯奈斯那高大的身躯,十分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我迟钝的转头,向着声音发出的位置望了过去:那个人亦如我记忆中的那般,随时都像是在自家庭院里面漫步一样,朝着我的方向款款走来。
【好久不见了——绫。】
执起我的一只右手,在那上面轻轻地印下一吻——啊啊,没错;这个人就是这样,做起这种肉麻的事来,一向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路德维希——我不是贵妇人,也请您不要一直把我当贵妇人看!】
无奈地抽回了手,我近距离的欣赏着他那被誉为是【黑森林的贵公子】的,稀世美貌。
(是说,洛伦佐好像一点也不比他差嗳……)
发什么花痴?!!!
在一秒种之内便把这个诡异的念头三振出局,我苦笑着,瞪视着他的眼睛。
【你当然是贵妇人了,我亲爱的绫——身为我的未婚妻,也是艾因兹贝伦城堡下一任的女主人,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妄自菲薄呢?】
路德维希·冯·艾因兹贝伦,是目前正在进行着的这场圣杯战争当中,Servant·Caster的Master、【创始御三家】之【艾因兹贝伦】氏现任的族长;同时亦是我有栖川 绫在某种玩笑意义上的未婚夫,这个人——
【喔?我可不认为‘不承认自己是贵妇人’就是一种妄自菲薄——还有,我不是你未婚妻。】
我顶了回去。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又微微地冲着我笑了一下;视线落回到了凯奈斯的身上之后,他的神色顿时就变得冰冷了起来:
【凯奈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先生——我想我早就警告过您了,不要打我未婚妻的主意。】
反观凯奈斯——这个之前还是趾高气昂的人,其面部表情顿时就发生了极为庞大的扭曲。
肩头颤抖着,仿佛是在强忍着屈辱的他,终于勉勉强强地从嘴里面,挤了一句求饶的话出来:
【很、很抱歉,我只是——】
【不要忘记,你现在所拥有着的这一切——都是谁给予的。】
不轻不重的丢下了这样一句话,他注视着我,再度柔和的微笑了起来:
【呐,说起来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呢,绫——要不要和我回到城堡里去住一阵子?】
【算了吧,最近我很忙的。】
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这么回答他,我看到路德维希不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真遗憾。】
他的口气听上去,倒是挺真诚的。
【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接下来我不会回家——还有,能请阿其波卢德先生把我的女朋友还给我吗?】
路德维希直视着我,表情微微地沉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要在街上乱逛吗——】
【我不是要乱逛,而是有事。】
很干脆利落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把脸转向了一边去。
【我明白了。】
仿佛是叹息了一声似的,路德维希命令凯奈斯道:
【阿其波卢德先生,请您按照我未婚妻的话做,行吗?】
我听到凯奈斯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然后,路德维希上前一步,接住了那具从半空中落下来的、了无生气的躯体,又抱着她走向了我。
把她交给我时,他低声说道:
【我给她施了治愈术——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谢谢。】
架住了克莱门蒂娜瘫软的身体,我冷淡地回答说。
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他又低声询问我道:
【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对了,路德维希?】
【什么?】
他注视着我,缓缓地说:【想起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来了吗?】
【只是想问你一句——关于我的‘那个’能力,是你泄露给阿其波卢德先生的吗?】
他微微地垂下了头,就在我等的快要不耐烦了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冷静的声音:
【很抱歉。】
他只是——这么说着。
我叹了口气。
【好吧,没事了——再见。还有——】
(不要死。)
我在内心里面,默默地补充上了这一句话。
他等了片刻,见我始终也没说出个【还有什么】来,终究还是离开了;不过,他这次总算还记得要命令了凯奈斯一起走,这让我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路德维希·冯·艾因兹贝伦。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个人,做朋友亦是可以的。
不过——
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把还昏迷不醒着的克莱门蒂娜放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我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没想到,虽然克莱门蒂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副蛮有分量的样子,可事实上却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轻。
就像是这个样子,等待着她自然醒过来好了。
就在我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亦正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
那个声音,就那么不恰当地响了起来:
【没想到啊——开始还以为不过就是个杂种;等到看下来之后才发觉,倒是和这把剑意外的相配呢——就是身手还太差了点。】
反射性地握紧了那把无刃之剑,我冷冷地喝道:
【是谁?!】
【——不错,果然‘也’很相配。】
伴随着那与我的满腔敌意正相对的,饱含了嘲弄笑意的声音,那个华丽的身影在一瞬间便夺去了我的全部视线。
金发、红宝石般的双眸,以及那仿佛燃烧着火焰般的、豪奢的黄金盔甲。
那个男人的笑意傲慢,却又充满着对我而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啊啊——不会错的。)
这个男人他、绝对是Servant。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沦落到一个晚上接连和两个Servant对峙,我就忍不住想要去哀叹命运。
但是这样却并不能够保证,我、可以活下来——
【——!】
我下意识的举剑迎击,只听【呯!】的一声,充满着冰冷质感的两把金属相交了;我顿时就觉得手腕发麻,反观那男人,却只是一脸轻松地扬起了手中的那把仿佛是由独角兽的角所制成的奇异长剑,其嘴角亦微微地上扬了起来:
【注意了——第二击,要来喽!】
几乎来不及反应,那绮丽的凶器便再度朝我袭来;由于躲闪的太过仓促了,我的身体大大地失去了平衡,对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银光自信而笔直的,准备好了要贯穿我的要害!
借助着身体倒下的颓势,我把手中的长剑当做飞镖,向着对方的脸甩了过去;我们俩靠的太近,而他亦没有想过我会做出形如【放弃武器】这般的愚蠢之举,因而微微地愣了0.1毫秒;而我,则就趁着这个最后的机会,凭借着甩出了长剑之时所产生出的反作用力,贴着地面向后滑出了几米,同时从身上取出了一把新的黑键,再度地吟诵了那段只属于我自己的,无名咒语。
【——Excalibur!】
赶上了!就在宝剑二度成型的那一刹那,我恰恰好好地、防住了他的下一击——不过,却也正是因为那股从两剑相交的地方所传导过来的非人力量,我的身体就像是片落叶般,给打飞了出去——
背部,似乎是撞到了地面上吧……不过,那时候的我,也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个的疼痛与否了——
(啊啊——我果然,还是要死了吗?)
就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刹那,我漠然的想着。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黑暗瞬间便将我笼罩。
(这是哪里?地狱么?)
才这么一想,浑身上下顿时便觉得疼痛难忍起来,【呜——】我不由得发出了小小的、呻吟之声。
【怎么?你醒了吗?】
自上传来的、闲散的问候之声,伴随着那个比骄阳还要炫目的身影,让我硬是愣了好几秒钟,才逐一回忆起了之前所发生过的一系列事。
【你是Servant吗?你想干什么?这是哪里?还有你的Master呢?】
面对着我一口气所提问出来的、仿佛是连珠炮一般的一串问题,金黄色的Servant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些个杂种,还想要命令大王我吗?】
【你说谁是——】
打断了我那近乎是从牙缝当中、所挤出来的话语的,是黄金的Servant那无所谓的一晒:
【——就是那些被你们称作是‘Master’们的蠢货啊;当然,如果你自认为也是那些杂种们当中的一员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你——呜!】
只说了这一个字,我便痛的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只是确定了这个家伙,果然是个极度扭曲的混蛋而以!
见我做出了这般模样,黄金的Servant嫣然一笑道:
【不错嘛,果然还很有精神——如果你真的就是‘那个’的话,倒也的确有值得本王收藏入库的价值。】
貌似听到了很不祥的字眼,我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丝毫不理会我的问话,黄金Servant自顾自地一拍掌,喃喃自语道:
【不过呢——要是真的想收入库的话,看样子也得先来好好地调教一番呢——要把你调教到了符合本王的品味才行。】
调教……
调教你个头啊混蛋!
我又不是畜生!
还有,你要收谁入库啊?!
我可不是东西啊!
丝毫不理会我内心的愤懑,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就那么忽然地转过了身来,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反驳的随意口气,轻轻松松地宣布道:
【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徒弟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什、什、什、什么?!
这家伙,从来就不看旁人脸色的吗?!
虽然我也很清楚,所谓【Servant】,本来也的的确确就应该是一群目中无人的家伙。
不过,这个家伙也太——
实在是不满意于他的自说自话,我终于忍不住了吼出声来:
【先说清楚了!谁要做你的徒弟啊?!还有,你到底是谁啊——】
【吉尔伽美什。】
【所以啊,我说——咦?!】
被他的自报家门给吓了一大跳,我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大概是看我的那副蠢像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吧,那家伙忍不住还要添油加醋道:
【对于杂种们,本王自不必报上名字;不过,既然都决定要收你做学生了,总归还是要展现一下王的诚意才行——】
血淋淋的兽眼直直地对上了我的视线,瞬间便从头顶上所压迫下来的濒死感,令我在那一刹那间、就完全地丧失了生的勇气:
【还是说——你认为,比起当本王的徒弟来,还是做杂种要来的更好一些吗?】
拼命地忍住了那份想要逃走的勇气,我用吼声来掩饰着自己的恐惧:
【你混蛋啊——不要老是叫我‘杂种、杂种’的!我的名字是有栖川 绫啦!】
【原来——如此啊。】
听到他面带着讥讽的低语声,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是,又上了这家伙一个大当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抬头望向了天花板;却意外的发现了那把在今天已经救了我好几命的剑,被许多根类似于金属链条一样的东西给紧紧地、束缚在了那里。
然后我才发觉,这里并非是什么诡异的别处,也就是夜间的圣堂教会而以。
真是糗大了——!
都是这家伙害的!
瞪了对面的那个还在闪闪发光的罪魁祸首一眼,我正准备要开口来再呛他几句(幻想:你确定是你呛他?你确定?),却不料这家伙的面上浮现出了极度优雅的邪恶笑容,并低低的自语了一声:
【来的真慢啊——】
来了?
什么来了?!
和你一样的怪物吗?
不解的顺应着他的视线,我亦望向了教会的入口处。
下一秒钟,门便被用力的给推开了;背向着月光的娇小身影就伫立于那门口处,她那凛冽的声线里,全都是就快要破溢出来了的愤怒:
【英雄王!请把我的宝具——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