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龙吸水,仙人跪

作者:煮雨 更新时间:2024/1/28 8:10:25 字数:4952

在罗格开始习武的时候,九皇子也慢慢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

或许是前几世跟剑打交道打得太深了,这一世的九皇子也对剑情有独钟。自从九皇子能稳当走路以后,要么就是拿着跟小树枝在院子里劈来砍去,要么就是骑着小乘黄在院子里砍来劈去。偌大个宅院,总是找不到几块干净的地方,就连屋内也被九皇子弄得乱七八糟。

后来流樱水洛都不敢让宅院里出现长条状物体,但九皇子何等人物,你不给我就自己创造,于是乎就连院子里的挂花树都遭了殃。流樱本想叫人把桂花树给砍了,但水洛不许,流樱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办法,毕竟水洛才是家主。

转眼又是一年仲夏,罗格作的那首诗已被罗睺刻意传出流传到了江湖上,昨日水洛去酒肆听书时也听到了,或者说,宅院里的人全都听到了——水洛本想独自一人去听的,奈何九皇子被流樱没收了树枝,小乘黄又不知道突然跑哪溜达去了,没人给九皇子折新的树枝,无聊之下便缠住水洛非要水洛带自己出去玩,于是水洛就干脆带了所有人一起去酒肆听书。

江湖人都说冥州又出了一个将星,还有人说这个将星其实还是个文曲星,最近烟柳流行之中流行的不少曲儿其实都是那个小将星写的,这事越传越广,成了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虽然也有人怀疑一个三两岁的孩童作诗是否是罗睺故意给儿子造势,但毕竟有罗格出生时的异象在前,说到最后也只当罗格是传说中的文曲星转世。

后来又有人不服,说我们燕云国也有一位将星,那就是三皇子燕平,这事被刘贵妃听说了,又派人在江湖上传出流言说六皇子燕明亦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将星,虽然年仅十二岁,但已经可以在沙盘推演上不熟三皇子燕平。这件事自是有人不信,毕竟罗格写的东西那是永夜帝国朝中大臣都承认了的,六皇子燕明的将才如何以往却是没听到什么大人物提到过,于是酒肆中江湖人又多了个争论的谈资。

江湖人争论不休,这几个皇子的水平究竟如何,水洛还是知道数的。那个燕行的确是有点东西,在从未见过自己的情况下就能将关于自己的事情大概摸清个一二,那燕明是燕行的胞弟,燕行此人颇有野心,在有燕庆和燕平这两个皇后所生的军武皇子的前提下,燕明自然是被燕行调教得不错的。

唉,帝王家事也真是烦人,明明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最后是谁继任皇位,怎就还是有人那么死心眼的争个不停。

看着院子里拿着根小树枝对着桂花树砍个不停的九皇子,水洛开始思考起一件事来。如今九皇子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去拜师学艺的年龄,虽然还是一个小豆丁,但在水洛给九皇子开了天脉之后九皇子就已经通了灵,先天早慧能记事不说,成长速度也很快,虽然九皇子自己没有察觉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但九皇子的体内已经渐渐开始凝聚内气,眼前的桂花树上也被九皇子的小树枝留下了不少伤痕。

水洛之前的内伤已经积累了很久,再加上前些天去了趟冥州偷偷给睡梦中的罗格开天脉又受了一次九雷天雷,如今已经到了给人一种快要油尽灯枯的感觉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水洛是仙人的话,估计流樱和小桃花都要开始给水洛准备后事了。

水洛也知道自己该闭关修养了,但水洛就是还不想闭关,水洛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感觉最近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还不该闭关一样。因为身体状态实在太差,水洛也没有用袖里乾坤和观棋烂柯去试着推演的想法。

又往中山国的方向看了会,水洛感觉这些破事堆在自己身上真是笔糊涂账,事到如今水洛自己也说不清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又过了两个月左右,流樱突然买了许多小玩物和零嘴吃食回来,水洛一问才想起来又到了九皇子生日的日子。

水洛难得地亲自给九皇子准备了一份礼物,那是一把用桃木做的小剑,对于大人来说只能说得上是把匕首,但对于此时的九皇子来说,这把小剑正合适。

流樱和面,小桃花为九皇子煮了碗长寿面,九皇子吃完面后把面汤倒在了桃花精的的小坟前。从九皇子口中知道了小坟来历的流樱和小桃花又给桃花精上了三炷香,倒了一杯桂花酒。

第二天,当流樱和小桃花起来后,发现水洛带着九皇子和小乘黄走了,走得很突然,离开前一点前奏也没有。流樱在书房里找到了水洛留下的一封书信和一张箜篌还有一箱子的银钱。

水洛在信上说自己送九皇子拜师学艺去了,箜篌先放在流樱手上,日后可能会有人来取,流樱可以一直使用,如果始终没人来取的话就当做是送给流樱了。那一箱子的银钱是留给二人的生活费,除了宅院和箜篌不能交到他人手中,宅院里的其他东西都任二人随意处理,二人以后不管干嘛水洛都不会再管,如果想嫁人或者离开的话就自行商量分配箱子里的银钱。最后水洛在心中强调了一下二人因为骑过乘黄的关系,寿命会达到两千岁,最好过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水洛却是没有想过有两千岁寿命的女人该如何嫁人,也没说要是两千岁的寿命里把银钱用完了该怎么办,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地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的话,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没有说谁会来取箜篌,要等那人多久,她自己又会去哪里干嘛。

话题回到水洛这边。

自认为将后事安排妥当之后,水洛就带着九皇子和小乘黄到了望仙镇上,望仙镇是北辰山山脚下的一座规模颇大的镇子,最初只是来北辰山上的北辰阁拜师的人落脚的一个地方,后来随着拜师失败又不甘心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望仙镇也就慢慢成形且规模越来越大。北辰阁出了不少剑仙,在江湖上素有剑仙山之名,这镇子故而得名望仙镇。

在望仙镇水洛见了燕皇安排在山下的暗子一面,暗子将消息带走后水洛方才带着九皇子和小乘黄上山。

水洛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去了易叶居住的后山。

水洛见到易叶时,易叶正站在瀑布下练剑,只练刺剑一个动作。虽然在水洛之前的一叶障目的影响下易叶已经忘了水洛,但见到水洛时易叶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间想起了些什么事情。

这个女人跟自己交过手,并且自己输了。易叶心想。

“我们见过。”易叶从瀑布中走出,用内气蒸干了衣服。

水洛知道一叶障目不用到最高层无法完全掩盖跟自己有因果纠缠的人的感知,也就没有否认。

“见过。”

“我输给你了。”易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宝剑春波绿,他感觉自己应该有另一把常用的宝剑,而不是这把从自己的藏剑阁中拿来的哪怕用了两年多还是觉得手感有些怪异的剑。

“没错。”水洛语气平淡,似在叙说一件理所应当之事,哪怕她此时面色苍白,好似摇摇欲坠的风中飘絮。

“我以前用的应该不是这把剑。”易叶持剑的手抬起,横在身前,双指并齐从剑刃上轻轻擦过。

“嗯,那把好像是叫霜影,已经碎了。”水洛拍了拍肩上的小乘黄,小乘黄呦呦叫唤两声,从水洛肩头跳下,身形胀大几圈,咬着九皇子的衣领将九皇子放到自己背上转身退开。

“是吗,听名字是把不错的剑,可惜了——你今日来是要做什么?”易叶耍了个剑花,剑尖指地,目光略带几分寒意看向水洛。

“我想让你收个徒弟,他会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水洛将左手负至身后,微微侧身,右手放在小腹前抖了抖衣袖,脸上略有一丝挑衅之色。

“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会让我来帮你教徒弟……我可以帮你教他,但你得再跟我打一次。”易叶抬手,聚气凝神,摆出出剑姿势,依旧是百鸟朝凤,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招来飞剑,就只有手中这把凝聚了几乎全部内气的春波绿,易叶管这招没有飞剑的百鸟朝凤叫有凤来仪。

“好,我就再接你一剑。”水洛抬起右手,手掌平摊,指向易叶。

易叶压低身子,深吸一口气,附着在脚上的内气瞬间抽干爆发而出,身形似电,扭腰带动右臂,递出这全力一剑。水洛依旧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这一剑,不同于上一次的是,水洛这次没能拦下这一剑继续前进的势头。

水洛的双指迅速从春波绿的剑尖滑到了剑格上,双指皮肤被擦破,剑身染满仙人血液,最后水洛还是不得不侧身躲过了这刺向面门的一剑。

“不错,有长进了。”水洛轻轻点头,左手抬起,在剑刃上弹了一下,易叶和水洛同时松手,剑刃发出一阵悲鸣,木质的剑柄直接被这一指的弹劲震碎。水洛早已恢复的右手递出一掌,易叶侧身闪开,强行锁住还未散尽的内气以双指作剑刺向水洛的手腕,水洛扭身。易叶趁机抓住弹劲散去大半的春波绿,左臂瞬间就是一麻,在左臂失去知觉之前又将剑脱手甩给右手,右手接剑瞬间就耍了个剑花卸去残余弹劲。

水洛被逼退一步,易叶上前一步,右手由左下抬起给出一记上撩,水洛抬脚将剑刃踢开,易叶顺势剑带手转至身后松开右手以左手接剑,又是一记斜劈,水洛抬脚尚未稳住身形,只得身体后仰以躲开这一剑,却仍是稍微晚了一步被这一剑划到了右肩。素白的衣服上出现了一道长约三寸的剑痕,很快便是染红一大片。

两人各退一步,易叶抬手看了眼手中的春波绿,剑尖部分已然崩碎,不愧是仙人骨。

水洛的锁骨被留下了一道划痕,虽然几乎微不可查,但仙骨受损还是影响到了皮肉的恢复速度,直到三个呼吸后鲜血已然快顺着衣服蔓延到腰间,伤口才恢复好。

“要是那天你一开始就出这一剑的话,说不定还能输得好看些。”

水洛依旧风轻云淡。

“这一剑是我今年新练成的,刚好今日可以一用。”

数个呼吸间,易叶的内气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再度提剑,易叶又刺出一招有凤来仪,已经失败过一次的水洛没再用双指去夹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双掌一拍,接住了易叶的这一招有凤来仪。

易叶没想到水洛还会选择空手接白刃,心中暗骂一声疯女人,体内的内气如波纹般层层递出,春波绿又再度在水洛的双掌之间慢慢向前压了几寸。不得不说,虽然九州的地仙在水洛看来都很拉跨,但基本功那真不是吹的,在不动用仙术神通和气的情况下,水洛单凭蛮力还真拿易叶没什么办法。

“你就这么点本事的话,当心连天下第三都当不了。”

水洛再度出声刺激易叶。

“天下第三啊……那我还真得多谢你这天下第一瞧得起我。”

不知水洛没将自身放入天下人排名的易叶沉声回道。

易叶手腕一抖,春波绿再度发出悲鸣,内气震荡之下剑刃再也坚持不住当即破碎,水洛被震退几步,易叶握着光秃秃的剑把后翻,破碎的剑刃被内气带动碎而不散再度附着在剑把之上。

易叶再度聚气,空气中的气流形成一个小漩涡凝聚在剑刃上,一时间风云涌动,易叶握剑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传说中世上本没有地仙,凡人面对仙魔鬼神洪荒莽兽也不过只是用命去换一线生机,一线同伴可以苟活的生机。有人绝望认命成为活着的祭品,有人不甘反抗成了死了的祭品,有人没成祭品,被生吃活剥,剩下的人也等着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前三者。后来有人拔剑而起,誓为同胞开天辟地,杀出个清平世界,开一个朗朗乾坤。那人用了数千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宏愿,自那以后仿佛是死去的仙魔鬼神的神力重归天地般,世上开始出现地仙,凡人亦可得到伟力。有人说是那个人皇许了另一个宏愿,他希望世上人人如龙,可以与天地抗争,而代价就是他要被天雷湮灭。

事实究竟如何,连云梦水洛都不知道。但凡人的确慢慢拥有了可于天地抗争的伟力。

易叶头顶的漩涡越来越大,大到望仙镇上都可以看到后山有道气流形成的龙卷连接天地,像极了那传说中的龙吸水的样子。水洛没有出手打断易叶聚气,水洛也很好奇,九百年后的人类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易叶又能吸收多少天地之气凝为自己的内气使出这可能会让他自己也殒命的一剑。

乘黄现出了本体以护住九皇子,但如果易叶出剑的话乘黄还是难以在余威中护住九皇子不出事,水洛挥袖,燕林前七世所用的七把剑飞出袖子,以北斗七星之势插在地上,剑上的人皇业力几乎显现出实质,护住了乘黄与九皇子。

又等了半盏茶左右的时间,易叶的皮肤龟裂七窍出血、快要握不住剑的时候,易叶终于开口。

“感谢仙人耐心等待。还请仙人拿出些真本事来接这一剑。”

水洛不做声,抬起手挥了挥,周围的瀑水汇聚在身边,形成一条水龙。

“这一剑,龙吸水,还请仙人一跪!”

易叶出剑,依旧是直刺,几乎要将身体撑碎的内气疯狂涌出,裹在剑上压得已然破碎的剑刃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破碎的痕迹。水洛伸手一指,水龙向着易叶冲去。

易叶的剑刺入了水龙,水龙也吞没了易叶的身体,水流冲过身体时易叶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数不清的万钧巨锤轮流捶打,口中很快就是一大口鲜血呼之欲出。易叶没有吐出这口血来,这一剑本就凝聚了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内气,一但这口血吐出来,这股气就泄了,一但泄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这股气都将失去控制将易叶撕碎。

直到易叶冲穿水龙,这一剑刺到水洛身上,带着水洛的身体向前飞出数十丈,撞到山体上,又将山体撞了个对穿再度飞出数十丈,身上的内气散尽再没力气继续前进,易叶这才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

失去内气裹挟的破碎剑刃大半不知散落何处,小半留在了水洛的胸腔中。

水洛缓缓跪倒。

“臭小子,这一世可一定要得到长生啊。”

小声嘀咕一句,水洛的意识散尽。

随后,易叶的身体也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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