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三万里蓬海路,可登天子船?

作者:煮雨 更新时间:2024/2/12 13:09:05 字数:5466

当夜,众人基本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陆续醒来。

几个师兄师姐都心照不宣,没有去跟小九再说什么话道别,各自留下些赠别之物后就回了山上。除了周海平和燕凤。

周海平本就时常偷偷下山喝酒,此时有送别小九这个借口,自然想留在山下多喝几天酒。而燕凤则是想再问问小九,那个偷偷和他妹妹发展感情的混蛋是谁。

小九醒来时,燕凤正守在门口,脸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燕凤是昨夜唯一一个没有喝断片的,因为他一直在想着妹妹的事情,甚至连觉也没睡。而周海平则是担心燕凤为了不让小九再见小师妹,而对小九说出什么伤害师兄弟感情,甚至反目成仇的话来,一直守在旁边看着燕凤。

看到小九出来,燕凤急不可待地抓住了小九的胳膊,多少有些失态地问道:“小九,你昨晚说的那个喜欢小师妹的人到底是谁?”

周海平眉头一挑,小凤居然还在装,有点意思。

“师兄……我不能说。”小九偷偷看了眼周海平。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燕凤急到有些面色扭曲。

小九看了看周海平,周海平饶有兴致地看着燕凤说道:“小九你放心,师兄我也绝不会说出去,如若说出去了,师兄往后就再不喝酒。”

说完,周海平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那……八师兄,我说了?”小九看着燕凤,满是疑惑。燕凤师兄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他才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呢?难道是因为燕凤师兄不好意思自己跟小师妹告白,所以希望我能说出来让二师兄知道,然后再暗示二师兄代他对小师妹告白?

燕凤点头如捣蒜。

“那个人就是八师兄你啊。”小九偷偷看了眼一脸果然如此的周海平,又接着说道:“八师兄,你对小师妹的喜欢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虽然我走了,各位师兄师姐一定会帮你的。”

燕凤僵住,脸色一白,瞬间又涨得通红,神色极其怪异。

“师兄,你怎么了?”小九担心问道。

我的小弟以为我喜欢自己的妹妹而躲着我妹妹的喜欢,你说我怎么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纠结犹豫了一会,燕凤决定还是告诉小九真相比较好。

“小九,周师兄,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请你们以后千万别说出去。”

见燕凤前所未有的凝重认真,周海平也收起了看戏的态度,和小九一齐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们两个绝对不说。”

“其实,小师妹是我的亲生妹妹,永宁公主燕宁。”

“咚——”周海平手中的酒葫芦摔落在地。

这话来得有些突然,周海平和小九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嘶——你的意思是说,小师妹是当今天子秘密送上山的小公主?”周海平捡起酒葫芦,也不顾葫芦口弄没弄脏,喂了自己一大口酒以压下内心的震惊。

燕凤很认真的地点了点头,看着小九,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小师妹的心里其实只喜欢你一个人,她的心里只有你啊,小九。”

小九一懵,之前因为燕凤,小九都没怎么把小师妹的喜欢放在心上,现在燕凤突然说小师妹是他的亲妹妹,小九也不好再无视小师妹的心意,开始觉得为难起来。关于自己的儿女情长之事,小九还真没认真想过。

“师兄……我……”

“客官,下面有个姑娘找你们。”

突然出现的跑腿小厮帮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小九一把。

“姑娘?是昨晚两位之中的嘛?”周海平皱起眉毛,梅不落和柳菁要是又回来,自己怕是没机会再喝花酒了。

“不是,那位姑娘穿着和昨晚两位一样的衣服,自称是几位客官的师妹,她正在下面有些着急呢。”小厮摆摆手,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三位客官,心想这些北辰阁的亲传弟子可真奇怪,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师妹放着不要,居然跑到勾栏里来宿夜不归。

“小师妹来了!”周海平一惊,心想自己带着他的哥哥和心上人进了勾栏,这会要是下去见面怕是要被小师妹拔剑就砍。“嘶——掌门师伯怎么又突然放小师妹出来了……小凤小九,我还有点事,就先从后门走了,你们去见小师妹吧。”

说完,周海平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火急火燎地翻窗离开了勾栏。

二人来到楼下大厅,此时勾栏尚未开始营业,几个小厮正在打扫大厅。秦雨柔腰间挂着一把剑,怀中又抱了三把剑,气势汹汹地坐在大厅中央,吓得几个小厮完全不敢去大厅中央打扫。

燕凤见到此景自是一番头疼,拉着小九走上前去欲将小妹先带离这个地方再说,却不料秦雨柔率先发难,以不容拒绝地口吻说道:

“哥哥,事情小妹都已经听六师姐说了,你不用担心。掌门和顾水师叔让我下来,叫你早点回去,你还是快快上山,莫要让顾水师叔等急了的好。”

六师姐跟你说什么了?我不用担心什么?为什么你的表情让我感到很危险?燕凤心里颇为忐忑,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山下鱼龙混杂,为兄担心你的安危,还是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吧?”

“请兄长早些回去,莫要让顾水师叔等急了。”

秦雨柔面色冷若冰霜,右手拇指轻轻一抬,怀中一把利剑出鞘寸许。燕凤一个激灵,吓得一身冷汗,再不敢多留。

“如此,那为兄先回去了。小妹你多加小心。”

目送燕凤离开勾栏后,秦雨柔脸上的冰霜迅速退去,再回过身面向小九时,已再不见那侠女的逼人英气,脸色绯红,一双丹凤眼也变得眉目含情起来,活脱脱的一副邻家小妹少女怀春的模样。

“师兄……日后可有何打算?”

秦雨柔用手指卷了卷头发,羞嗒嗒地低下头,柔声问道。

小九有些不适应,略为僵硬地回道:“我打算回长安家里看一看,然后再去找我姐姐,顺便游历一下江湖。”

“是吗……那,师妹祝师兄早日找到姐姐。”

“多谢师妹吉言。”

……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各怀心思的二人皆是不知再说些什么比较合适。秦雨柔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此时她还不想提师父让她做的事情,生怕事情一但完成就没了跟师兄多说几句话的理由。而小九则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妹的心意,师妹很漂亮,对自己也很温柔体贴,可惜小九就是没那方面的想法。

但是,昨夜小九对师兄师姐说的那句“有人比我更喜欢小师妹”,在各位师兄师姐的理解中,小九其实是对小师妹也有情意的。虽然小九的意思里自己的喜欢只是很单纯的喜欢,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柳菁得知秦雨柔要下山一次后,就把这些话告诉了秦雨柔,并劝秦雨柔最后再去尝试一次,如若小九仍旧不动心,也该好好考虑一下燕凤的心意了。

听完柳菁的话,秦雨柔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没法打动师兄竟是因为自己的兄长,于是就有了刚才秦雨柔对燕凤满怀杀意的那一幕。

而现在,认为师兄也对自己有情意的秦雨柔,在道破了自己与燕凤的兄妹关系后,见师兄始终闭口不提此事,内心多少有些焦急。

思考了好一会,秦雨柔决定再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点试试。

“师兄,其实……我与八师兄是亲生兄妹的关系。母妃去世后父皇害怕我留在宫中会被人利用,担忧我的安全,所以才把我隐姓埋名送到了山上。”

“嗯,我知道,八师兄刚才已经与我说了此事。”

小九点点头,对于其他事情闭口不提,看上去颇为淡定。

秦雨柔却是有些慌张,心想师兄明明知我心意,现在又知道了八师兄与我的关系,为何却对我的心意闭口不谈?难道六师姐说的是假的,师兄对我并无心意吗?

秦雨柔面色通红地纠结了许久,始终没能再提起勇气开口,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实在是难以主动开口询问师兄的心意,这时候她反而开始希望燕凤还在身边,有人能为自己说话了。

小九也差不多猜到了小师妹的想法,奈何他自己也拿不定自己的心意到底如何。说是喜欢吧,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可若是说不喜欢,小九也觉得自己没那么绝情。

二人互相躲开对方的视线,看向别处。

许是看到打扫的小厮一脸为难的模样,小九决定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于是,小九带着小师妹去了曾经偷偷下山时逛的那条集市街道。当年买过东西的铺子和小贩已经走了一些,现今这里也多了不少新的小玩意,但二人此刻都已是无心再去关注这些了。

各自怀着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小心思,两人漫无目的地慢慢行走在街道上,一方想要对方先说,一方想要对方不说。

走至街角时,一个小男孩举着一把木剑从二人身前跑过,兴奋地大喊着自己长大后要做那天下第一的剑仙,当江湖上的第一大侠。一对年轻夫妇在后面笑着追赶小男孩,腰间皆是配着一把剑。

“他们……好像去年来过山上想拜师,但没有通过外门的考核。”秦雨柔看着那对年轻夫妇,眼中满是羡慕。

而小九则是看着那个小男孩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师妹,我也想做师父那样的天下第一。”小九想了想师父的年纪,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以前夫子教过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胸怀理想抱负,做出一番事业。我想要做天下第一的剑仙,实现这个目标之前,别的我都不愿去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天下第一何其之难,我连大师兄都还不一定打得过,师妹一定能明白我不愿耽误她的想法的。就算师妹此时愿意等,等过几年应该也就明白这个目标何其遥遥无期,学会放弃了。小九心里如此想着。

原来师兄是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后,再风风光光地娶我吗?被柳菁带着看多了乱七八糟的话本的秦雨柔则是如此想到。嗯,在秦雨柔看来,师兄离天下第一其实就只差一个剑仙境了。尚不是剑仙境的师兄就已经能够打赢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位剑仙,若是师兄入了剑仙境,必将天下无敌,秦雨柔相信师兄一定能很快进入剑仙境。

“原来如此,师妹明白了。那,师妹祝师兄早日成为天下第一,到时候师妹必为师兄献上一舞,以为师兄庆贺。”

秦雨柔说得很开心,小九有些不能理解。

“师妹……师兄我此去,江湖凶险,山高路远,尚不知归期。还望师妹你能善自珍重。”小九又暗示了一遍小师妹不要再等。

放心吧师兄,等师父允许我下山了我就会去寻你的。秦雨柔心里如此说着,将手里的两把阔刃长剑递给师兄。

“这是师父让我交给师兄的,这两把剑,一把叫三万里,一把叫蓬海路,师妹就借着这两把剑的名字,祝师兄能驰骋江湖,无往不利。”

秦雨柔说得比较郑重,小九也很郑重地接过了这两把能排进江湖名剑谱的宝剑。三万里,蓬海路,倒是很合此时的送别场景。

“承师妹吉言,还请师妹代我谢过师父。师兄往后不在,还望师妹能好好照顾好师父。”

“放心吧师兄,师父我照顾惯了,不会有问题的。”

小九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没怎么照顾过师父。虽然小师妹也只是负责一些饮食,并不需要过多操心。

“对了师兄,这把剑是我上山那年父皇送给我的,这把长剑较普通长剑长了三寸,重量却有普通长剑的两倍之多。师妹实在用不惯,就送给师兄了,还请师兄不要拒绝师妹的好意。”

秦雨柔递上第三把剑,这把剑的剑鞘剑柄和方形剑格皆是刻满了代表祥瑞的兽纹。小九接剑入手,确实是比普通长剑重了许多,一般剑客是绝对用不来这样又长又重的剑的,但却很适合小九霸道的用剑方法。

小九拔出长剑,剑刃八面,通体漆黑刻满云纹,又刻有“天子船”三个粗体大字。

小九试着刺出一剑,剑刃刺破空气,一道刺耳的嗡鸣声似从剑柄而且,通过剑刃,从剑尖发了出去。小九没有用内气,但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剑微微产生了些许剑气,剑气通过剑锷而不散,全从剑尖钻出。小九又对着地面试着挥了一剑,这一剑的剑气仍是从剑尖部分飞出,虽然剑气离剑后还是会扩散成一条直线,但相对其他的剑会让剑气从剑锷部分就离剑,这把剑的剑气明显要集中许多。

这绝对是把不输三万里和蓬海路的好剑。

“那师妹你呢?”小九有些犹豫,他很喜欢这把剑,即便小师妹用不惯这把剑,他也不想就这么拿走这么好的一把剑。

“放心吧师兄,父皇给我的剑可不止一把。”秦雨柔拿起腰间的剑扬了扬,那是把通体雕花的三尺剑,虽然不是细剑,倒也很适合秦雨柔用。“这把剑可一点也不必师兄手里的差。”

秦雨柔又将手里的剑拔出些许,除了剑刃颜色是白色,剑刃又窄了些许,刻着的“长安眠”三个字比较娟秀外,这把剑的剑刃与天子船给人感觉区别不大。

“如此,那师兄就谢过师妹赠剑了。”

……

燕凤回到山上后,发现顾水并没有托妹妹叫自己早点回山,反而还很理解燕凤和小九亲如兄弟,没指望他能立马回山。

于是燕凤去找了柳菁问她究竟跟自己妹妹说了什么,柳菁老实坦白,燕凤担心小九那个剑呆子直接拒绝妹妹的告白,立马朝着山下跑去。柳菁以为燕凤要去阻拦,虽然她也支持燕凤,但更不希望小师妹因为错过机会而后悔,于是只好做了回恶人阻拦燕凤下山。

燕凤不想让妹妹的身份被八卦的六师姐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二人在门内大打出手,消息很快就被好事者传遍山门。几个亲传弟子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有人支持小师妹做最后的尝试;也有人认为小九那个剑呆子肯定不会接受小师妹的心意,与其让小师妹伤心,不如不见,日后再慢慢忘了小九比较好;更有人直接认为小师妹就应该跟燕凤在一起。

一拨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纷纷拔剑加入战局,八个亲传子弟一路从演武场打到山门口,又从山门口打回演武场。打到后边,一些与亲传弟子关系比较好的内门弟子也糊里糊涂的加入了进去,八人的打斗慢慢成了数十人的打斗,至此燕凤方才找到机会趁乱用轻功溜出了人群。

燕凤火急火燎地飞身下山,跑到一半时见到了一路傻笑着回山的妹妹,从妹妹口中得知小九会在成为天下第一后回来娶妹妹,并收下了妹妹送的定情信物。虽然单独由女方送出定情信物,并且定情信物还是一把剑这种事情很奇怪,但燕凤还是非常开心欣慰。

两人又慢慢回到山门后,刑罚堂的执事与弟子已经将所有参与打斗的人关进了刑罚堂地牢,燕凤也乐呵呵地主动去领了罚。一众弟子见燕凤乐呵呵的模样皆是大惊,以为小师妹终于放弃了小九选择了燕凤。

燕凤乐呵呵地说小九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为天下第一后就广邀天下英雄,在天下英雄的面前迎娶小师妹。

众人听罢,觉得燕凤八成是被刺激傻了,纷纷可怜同情燕凤。同情完后,有人觉得为了燕凤这个舔狗大打出手被关起来不值,有人觉得燕凤用情之深值得赞叹,不枉自己被刑罚堂地牢关了一遭。

至于小九,有人觉得不出十年,小师妹就能得偿所愿;也有人觉得小师妹怕是要等到人老珠黄,不一定能等得起;还有人觉得,小师妹还是直接放弃选择燕凤得好。一群人在刑罚堂的地牢里又是一顿争执,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

一个月后,这数十人出了刑罚堂,见到小师妹时常抱着把剑痴痴笑笑的模样,一致觉得燕凤是彻底没了机会。北辰阁再无人拥立燕党,自此,北辰阁大型情侣党派争斗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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