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背对夕阳的奔跑,那是谁可有可无般的青春?
……
班上又来了新同学。
在还有十来天就是暑假的情况下,这是第三个新同学了。
天蓝色长发、双麻花辫的漂亮女孩站在讲台上,圆框眼镜使得这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少女很有文艺气息。
罗格张大嘴巴,身体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
做完自我介绍的禾沐芷从罗格身边走过,轻声说道:“这个位子很适合看夕阳呢。”
禾沐芷在最后一排正中间坐下,隔着封修对罗格招了招手。
“那个混蛋新生是什么人啊,可恶。”
坐在教室右侧中间位子的上官梓趴在桌子上,侧头将禾沐芷的所有动作收入眼中。
……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在体育老师宣布这节课将进行体育测试之后,罗格立马就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田径场。
然后直到下课点名都再没回来。
“找到你了。”
天台的门被推开,禾沐芷的身影从门后闪出。
“日出怎么样?”
罗格丢过一罐汽水,禾沐芷接下汽水走到罗格身边一起坐下。
“挺失望的。”
“一群无病呻吟的家伙卖弄情怀,你还真以为日出很好看啊。”
“无病呻吟?”
“对啊,无病呻吟。那些个所谓的诗人画家作者,哪个不是在无病呻吟?屁大点事情就要搞出个伤春悲秋来,那时候全世界几十亿人,哪个没点不愉快的事情?随便遇到个什么事情就要玻璃心搞出那么多花样来,这不是无病呻吟是什么?”
“好像蛮有道理。”禾沐芷回想了一下看日出时的心情,觉得罗格说的并没什么不对。
“但是,日出这种情怀,也不全是那些无病呻吟的人才会提出的吧?”
“伤春悲秋的人是无病呻吟,优越婊就不是了吗?自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做的事情高人一等,这本身也是一种无病呻吟。”
“不懂。”
“那就是讲不通的道理了。”
“那你呢?”
“我也是无病呻吟的人,但我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知道自己在无病呻吟,也深深地鄙视其他无病呻吟的人。”
“也就是说,你也是个优越婊?”
罗格转过头,抿起嘴看向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家伙。
“虽然我的确是优越婊,但你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换成别的青春期女生不应该是说‘唉你不要这么消极啦,做人乐观积极一点把事情看得好一点不好吗’这样吗?”
“我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话啊。”
禾沐芷一脸理所当然。
“OK,你不是优越婊。”
“那我是不是无病呻吟的人?”
“我怎么知道,我认识你才多久。”
“哦,我认识你倒是蛮久了。”
“哈?”
罗格瞪大了眼,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将某些东西传到网上吸引粉丝。
“太平洋作战,伞兵。”
“嗯……那次我好像是带过一队伞兵来着。你是哪个?”
“蒲公英。”
“不记得了。”
罗格躺倒地上,用手遮住太阳,看向天上的云。
此时的天空远远称不上晴空万里,就跟那天作战前一样。
“你猜到我会来?”
“没有。”
“那你怎么买了两罐汽水,还在我开门的时候就直接扔过来一罐。”
“我本来想喝两罐的,但是中午吃多了,喝不下第二罐了。然后,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找我的,如果不是我那可爱的妹妹或者那朵樱花,也就只可能是你了,你们三个的话,请喝一罐汽水我也觉得无所谓。”
“那其他人呢?”
“那就要看是谁了。要是别的什么体育老师打发来的路人甲我或许就会把汽水藏起来了。”
“哦,你还蛮坦诚的嘛。”
“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而已,这也能算得上是坦诚?”
“不知道。”
“所以,你来找我干嘛?代军火女王传话警告我在学校里安分一点?”
“她没说过这种话。”
“那你来干嘛?”
“我觉得骑那种老古董机车,你应该也蛮有情怀的,就像过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情怀。”
“夕阳下在操场上奔跑算不算?”
“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夕阳下奔跑的背影,那是我逝去的青春’啊。”
“好像听说过。”
“你看下面。”
“看什么?”
“奔跑的背影啊,操场上的奔跑,多有情怀。”
“现在没有夕阳。”
“有区别吗?”
“不知道。”
“有区别的。”
“区别是什么?”
“夕阳下的奔跑,听上去有点像是……与时间赛跑。抓住黄昏的时间就好像是抓住一天的最后一秒,听上去很努力。”
“但是现在更热,比黄昏更努力。”
“啊,是这样没错。但是,夕阳更好看,影子拉的更长,更漂亮,也更凄惨。甚至你可以这样想,夕阳的时候大家都回家了,你还在那跑,跑些什么呢?”
“因为努力的忘了时间,所以急着回家吃饭?”
“你的想象很没情怀啊。你就不能想一些更加‘青春’的东西吗?”
“青春?”
“比如说,追逐友情,追逐恋情什么的。唔,这些东西好像在这个时代跟夕阳不怎么搭。”
“以前很搭吗?”
“绝配啊,我小时候那会,住在乡下。夕阳的时候我们在干嘛呢?放学了,我们在玩耍,在田野里跑的心脏乱跳满身是泥,在山间的溪水里翻螃蟹,在追着风抓蜻蜓。”
“友情,听上去很纯洁。”
“你还懂纯洁?”
“这就叫懂吗?”
“我觉得不叫。”
“那就不懂了。”
“啧,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为什么?”
“一味赞同**,这样就能把他惯成大**。”
“你是**吗?”
“我是大**。”
“那我还惯什么。”
“惯成超级大**。”
“鸢尾说你就是超级大**。”
“你信她的还是信我的。”
“听你的。”
“好,你想把我惯成世界第一**。”
“我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我不想说了。”
罗格捏扁易拉罐,站起身活动一下背部筋骨后走向天台楼梯间的门。临门一脚回过头,禾沐芷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易拉罐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也是无病呻吟的人。”
……
“你怎么还在这?!”
傍晚,罗格打开天台的门,一口冰汽水直接喷出了口。
“我刚来。”
禾沐芷站在天台的扶手旁看着操场,手上握着一罐汽水,脚边放着另一罐没开的葡萄味汽水。
罗格擦了下衣襟上的汽水,用手在沾满水珠的易拉罐上摸了两圈。
“应该不会干了粘手吧。”这样想着,罗格走到了禾沐芷旁边,一口喝光易拉罐里的汽水,将易拉罐放在脚边拿起了禾沐芷放在地上的那一罐。
“我想喝两罐。”
“别学我,这罐是我的。”
“可我真的想喝两罐。”
“那就当你回请我的。等会再去买一罐。”
“这罐已经喝完了。”
禾沐芷摇了摇易拉罐。罗格毫不犹豫仰头猛喝一口。
“那就一起喝?”
罗格是故意的。嘴角甚至扬起了得意的奸笑。
禾沐芷看着易拉罐,犹豫了一会。
“算了,我等会去买。”
“本来就不需要喝两罐。”
“你不也喝了两罐。”
“我喝一罐不够。”
“……”
“我觉得你喝一罐完全够了,毕竟你是女生嘛。”
“女生也可以喝两罐的啊。”
“你正常点,我怕。”
“怕什么?”
“没什么。我在无病呻吟。”
“无病呻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今天总说无病呻吟这个词,我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了。”
“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搞不懂了。不过我觉得你也在无病呻吟。”
“既然搞不懂,为什么又要说?”
“这又不犯法,我爱咋说就咋说,你不随我。”
“强词夺理。”
“这不叫强词夺理。”
“那叫什么?”
“无病呻吟。”
“又是无病呻吟。”
“对啊,无病呻吟。还有浪费时间。我实在想不明白今天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到底是要干嘛,还有你怎么那么喜欢听废话。”
“因为我不懂。”
“我讲那么多歪理就是懂了吗?”
“我不知道。”
“好了,我又在废话。”
“……”
禾沐芷沉默下来,罗格呼出一口感到庆幸的气,转过身仰头靠在扶手上看向天空的晚霞,时不时有孤鸟飞过让罗格想起那句“落花人独立,孤影燕双飞”。
“双飞个屁。”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我看不懂。”
“看不懂什么?”
“夕阳下操场上的奔跑。”
“我也看不懂。但你可以多看看,多不定看多了就懂了,到时候记得告诉我一下是什么感觉。”
罗格捡起地上的易拉罐,走向楼梯。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