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花了一上午功夫对林蕊说教和恳求之后,她终于答应在校外和我保持一定距离,这是很奇怪的请求,请求一个漂亮女孩不要对自己太亲密,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觉得我正常,一开始我不准备告诉林蕊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一旦解释这件事情就会扯到很远,从我身上扯到季微,再从季微扯到迟云,季微的逻辑也有很大的问题:因为迟云的关系我就必须和林蕊绝交,叙述这种事情绝对是麻烦至极,依照林蕊的性格,她恐怕会和季微杠上,变本加厉。
但是林蕊的态度更加坚决,她必须要知道为什么,不然就绝不答应,她认为,我和她的关系很正常啊,也就是和我靠得近一点而已,有什么必要拉开距离?我苦劝无果之后,只得把缘由告诉了她。
“也就是说,你妹妹的好朋友认为你只顾着和我谈恋爱把亲妹妹忘了,她对此很不满意,要为你妹妹打抱不平?”林蕊最后总结道。
“大概就是这样,你总结得非常完美。”
“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林蕊作思考状。
“恩?”
“就算我和你真的在交往,从原则上说不关你妹妹的事啊,更不关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的事啊。”她说,“她们一个只是你妹妹,另一个只是你妹妹的朋友,和我们交往这件事有什么直接利害关系吗?无论从道德还是情理,都说不过去吧。”
我没有料到林蕊这个平时浮夸的人居然讲起了道德和情理,一时间哑口无言,从她话里的角度一看,确实如此,迟云和季微,没有任何理由对我和林蕊的关系作出评判,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又不得不这么做啊。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奇怪的女人,要我向她证明如此无聊的事实呢?”林蕊放在课桌上的右手撑着脸庞,用调笑的表情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和女生打交道很累,这时候猛然意识到从小到大我都在和女生打交道,从迟云开始,到颜无玥,到颜先生,再到眼前的林蕊,正儿八经的朋友就没有一个男生,女生和女生之间当然有差别,每一个女生都不一样,但一到了某个时刻她们又都一样——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精明悉数爆发,这时候的她们不但没有一点善解人意,而且刁钻,刨根问底,非把她们在意的全部挖掘出来不可。
我不得不斟酌了语句,回答道:
“是这样的,那个女孩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因为我长时间和我妹妹分开,导致她生活在没有家人关爱的环境下,为此她过得非常痛苦,而这期间我非但没有察觉还过得很滋润,她的朋友看在眼里,当然很难不对我产生怨恨,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要让她安心的理由,我要为我的家人做出补偿,首先就要从她的朋友开始。”
林蕊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仿佛看完一部过时的默片,鼓起了掌。
“真是个好哥哥啊。”她淡淡地说。
“你能理解了吗。”
“我不能,”她停止鼓掌,“我没有兄长,也没有妹妹,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不明白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看着你这么认真地想要为她证明这种无聊的事,我就觉得嫉妒,我嫉妒死了,从来没人这么细心地关心过我,我爸都没有过,这一点,你又能明白吗。”
“抱歉,恐怕,我不能明白。”我直言。
“所以说实际上我们互相都不理解对方咯,”林蕊无奈地抿一下嘴,“这很不公平,你根本不知道你要我这么做,我心里会有多不爽。”
“算我求你了,唯独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恳求道。
“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呢,”她笑,“不要求我,不要为这种小事求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天大的事情来求我的。”
林蕊答应了我的要求,从放学后开始,她就不再对我勾肩搭背,只是和我并肩而行,其他人早就认定我和林蕊关系暧昧,见到此时这一幕,还以为是我和她闹了什么矛盾,有人还在后面说什么小两口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之类的话,我不以为然,心里只想着迟云。
网吧门口,季微早已等候多时,她首先就把目光对准了林蕊,充满了敌意,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冒失地问道:“你和迟海是什么关系?”
这一说不要紧,其他同学顿时就傻眼了,东哥目瞪口呆地对我说:“迟海,莫非你小子和小学生搞三角恋?”
“胡说八道!”我恼羞成怒地反驳,“季微你别乱开口行不行!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
林蕊挠有兴致地看着矮了一个头的季微,笑道:“原来替朋友兴师问罪的就是你啊,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季微!季羡林的季,微风的微!你到底是谁!你和迟海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叫林蕊,是迟海的朋友,”她说完后,又加上一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季微左右观察,看林蕊身后其他人的反应,看了一会儿,才走到我身边,踮起脚尖对着我耳朵悄声说道:“别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想要知道迟云在学校里情况,就每天乖乖地到洞子口公交站等我。”
她说完就要走,我赶紧拉住她,说道:“有什么事非要单独见面?直说不好吗?”
“我可不放心你的好朋友,给你一忠告,最好离她远点,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季微冷笑着说,盯了一眼林蕊,转身离开。
“看来你新交的朋友不喜欢我啊。”林蕊若有所思地说。
“她很关键,我需要她的帮助,今天以后,我恐怕没时间再陪你们玩了,我得去见她。”
东哥等人看够了热闹,陆续进了网吧,我和林蕊站在网吧门口,气氛一度很冰冷。
“需要我帮忙吗?她不是三中的人吗,我在那边有熟人的。”
“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和你完全无关,算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说,“这一点你总能理解吧。”
“理解,怎么不理解,那是你和妹妹之间的事,是家事,我作为外人如何插手呢。”
而后,我与林蕊道别,我直接回家,没有再进网吧陪他们一起玩,林蕊清楚我最近心神不宁,本就没心情玩游戏,今天她算是彻底知道我是为了谁而备受煎熬,她毫不掩饰嫉妒的情绪,赤裸裸的展示给我,我不太明白她深沉次的想法,对此心生不安。
除了从季微口里,我得不到任何有关迟云的消息,她和我彻底地断开了联系,我因此越加地神经衰弱,在睡梦里,离别那天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她毫不留情地谩骂让我无地自容,而醒过来之后,我就感到一阵可怕的心悸,伴随着如影随形的空虚,于是就开始想她,除此之外脑袋再也装不进其他东西,这种感觉就好像屋子被装满了,一间大房子被一个名叫‘迟云’的物质占据,挤得满满当当。
我的失神症很多年没犯过了,最近就因此死灰复燃,我想着迟云的事走在街上,迷迷糊糊走到不知名的地方,抬头一看,恍若隔世,或者是坐在公交车里,脑袋杵着前座的头枕,一坐就坐到终点站,甚至在家里,清醒之后发现自己被一堆杂物埋在储物室——我闷头走进储物室再一头撞倒了所有的箱子。最要命的是上课的时候,我居然盯着黑板出神,其他人已经开始埋头做习题,我还盯着黑板,任课老师走到我面前,用手在我眼前上下晃动,我依旧没有反应,直到他吼出我的名字,叫我滚到走廊去罚站。
我彻底明白了,不把迟云带回家,不看到完完整整的她,不听到她刻薄的辱骂,不闻到她独有的体味,我就没法正常地生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