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这样的聚会绝对是自讨苦吃,迟云明白这一点,看到迟海和林蕊挽着胳膊从电玩城里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第一反应是厌恶,恨不得拔腿就走,特别是林蕊那羞涩中带着甜蜜的笑容,更令她作呕,在迟海面前她曾说过不在意他和林蕊交往,但这只是口头上的走过场而已,她想要得到的是迟海的否认,却没有想到如今真的会看到这一幕。
迟海见到她之后脸上的慌乱和尴尬在她看来是如此滑稽——既然你都和她如此幸福地出来约会了,干嘛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和女朋友约会偶然碰见了妹妹,你又有什么可慌神的呢?
迟海越是难堪,她就越火大,林蕊的轻松自然和迟海的踌躇难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每一个温暖的笑容都是在向迟云示威,仿佛在昭告着迟海已经归她所有,而这时候迟云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会应对这样的局面,面对这样林蕊,她除了憋着一肚子的不满,勉强用眼神表达不屑之外,束手无策。
当林蕊提出大家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迟云意识到,对方已经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对她来说,这是宣战。
四人在一家中餐馆里坐定,点了些菜,边吃边聊,迟海从一开始就显得心事重重,眉间凝着一层不安的愁云,他在这场饭局里很被动,别人问他一句,他就回答一句,时不时露出不怎么自然的笑以配合他人的说笑,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云的身上,总是在一阵掩饰般的左右看看之后将视线停留在云的眼睛,企图得到她的回应,但迟云不会让他如愿以偿,连冷眼都不愿看他,和林蕊钱玄同看似自如地聊着。
午餐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迟海毫无胃口,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他开始后悔今天的决定,为什么要脑子抽风和林蕊出来玩,为什么好死不死就在那个时候走出了电玩城撞见了迟云,他开始觉得一切的错误都源自于这个决定,人都是这样,总是想要为困境找个理由。
“你们下午有其他安排吗?”林蕊问道。
“没有啊,我们闲得很,还不知道怎么挥霍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呢。”迟云回答。
“那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敢打包票这部电影绝对精彩。”
钱玄同低声在迟云耳边说道:“抱歉,恐怕我不能陪你玩下去了...”
“那我们就走吧,玄同。”
迟云无视钱玄同的耳语,她的左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右手,牵着他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对此,钱玄同好笑又好气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她走。
这一场电影,是迟海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整整两个半小时,如坐针毡,他的左手边是林蕊,右手边是迟云,再右边是钱玄同,他痛恨售票员小姐按照顺序依次将电影票拿给他们,同时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出座位码的玄机,让他坐在了两个女孩之间,他正襟危坐,不敢向林蕊的身边多靠近一点点,也不敢向迟云的身边多移动半分,他将自己置身于座位的绝对的中间位置,电影讲的啥,根本看不进去。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右边有目光对着他,转过脸,他发现迟云微微斜着脸,看着他,影院里漆黑异常,只有大银幕的光忽暗忽明地在人脸上闪烁,云的面容在微光下显得无比伤感,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这样感伤的眼神,迟海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要裂开了,他悄悄抬起右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迟云却别过脸,不再看他,同时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感受到手心那冰凉纤细的握感突然消失,迟海的心莫名地一空。
令他感到讽刺的是,右手失去了那只冰凉的手,紧接着,他的左手却被那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他侧过脸,迎上林蕊和煦的面容,她没有笑,却给他一种安慰的感觉。
如同是回应这温暖,他张开手掌,与这一只手紧紧相扣。
这样做却没有让他好过一点点,因为他的右手依旧空虚着,而他此刻发现,无论左手再怎么温暖自己,他渴望的都是那一片冰凉的肌肤。
电影结束之后,钱玄同情不自禁地鼓掌。
“完美的剧情,杰出的作品!”他赞美道,“没有想到以漫画英雄人物为题材的电影能拍出这样的深度!真是太棒了!”
只有钱玄同沉浸在电影剧情之中,他认真地看完了这部电影,为这两个半小时没有白过而感到庆幸,当然,他也能猜到在现实之中也发展着复杂的剧情,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最终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他们简单地说过几句客套话之后在影院外分手,迟海送林蕊回家,而钱玄同则送迟云回家。
迟海此时只想完成任务快点回家,他想要找到云,用最后的努力和她和解,所以他走在前面显得步伐匆匆,林蕊几乎是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
“嗳,你...你慢点好吗!急什么啦!”林蕊气喘吁吁地说。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常,他放慢脚步,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
“看你心事重重的,是害怕妹妹不高兴吗?”
“哪有...”林蕊毫无防备地道出了他的心事,让他很意外。
“哎呀,你也别想太多,我理解云妹妹的想法的!”林蕊拍拍他的肩膀。
“你理解?真的吗?”
“其实很简单的,你也不想想,”她头头是道地说,“从小到大,自己的哥哥都是向着自己的,只关心自己,只和自己这么亲密这么好,突然有一天,一个突然闯入的人一下子就把哥哥的注意力抢走了大半,你想想,她心里一下子怎么过意的去呢?”
迟海呆呆地看了林蕊一会儿,沉默着。
于是她继续说道:“对妹妹来说,兄长是迟早要远去的,所以在彻底长大之前,你一定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关心她爱护她,如果平时你对云妹妹够负责的话,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了吧。”
迟海觉得心里的空虚之感更甚,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林蕊能够嗅到他对迟云更加深沉的感情,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会注意那变态的情感,这也说明,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只有他自己,是个怀着畸形情感的变态。
送到路口,迟海向林蕊挥手告别,林蕊朝停靠在路边的轿车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过头,迟海已经转身离去,越走越远。
“迟海!”她喊道。
他转过身子,看到林蕊伫立在不远处,他准备询问,林蕊却向他跑了过来。
马路上,车来车往,带起一阵阵的风,卷起灰尘,和落叶,迟海注意到自己正和林蕊接吻之前,脑子里就是那些车来车往,直到林蕊跑到他跟前,搂住他的脖子,他脑子里依旧是车来车往,将他的身子往下拉,踮起脚尖,嘴唇相触的时候,脑子里的车来车往更加频繁,更加急速,而且还响着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大货车尖啸着从他们身边驶过。
不知道多长的亲吻结束后,林蕊对他甜甜一笑,轻快地跑向了路边的车。
“这算什么。”迟海精神恍惚地用指尖轻触余温尚存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