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寒气尚在,一夜无眠。
天一亮,我便催促着车夫赶车离开了那座庙,神色连我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有些狼狈。
斜倚在马车内,一口又一口地饮着酒壶里的酒,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车夫絮絮叨叨地说着。
“公子啊,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雨澜苑的汝颜姑娘都对你以礼相待。更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再想想昨晚见到的居然是雨澜苑的汝颜姑娘,这是我等市井粗人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汝颜姑娘天姿国色,公子你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可惜看公子身上的扇子就知道公子心中一定有人了,不然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昨夜小的居然见到了汝颜姑娘,汝颜姑娘啊!那等倾国倾城的女子,她还对着我笑了,那美的,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的吧?她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平易近人,虽然戴了头纱看不见全貌,但是光是那身姿,就已经令人心驰神往了。我老林头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真是死而无憾了!看昨晚公子和汝颜姑娘庙门口站一块儿的时候,那场面真是……所谓的才子佳人大概就是了吧……”
才子佳人吗?神智飘飘悠悠地,又想起来昨夜那个彩衣女子口中说出的话……原来……原来我离开那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么?!原来这就是……我踏遍九州山川……一直在寻找的真相么?这让人怎么去相信这一切?怎么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以为的天长地久,原来只是我所以为的罢了。谎言永远是温柔的,美好的,可当真相捅破那层单薄的纸血淋淋地戳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多么残忍。
我所珍视的,我所守护的,原来是这么的一文不值!我付出的真心,原来便是这么的不堪!
楼北南……你好残忍!你说走就走,转身时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义无反顾,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等我如你所愿走完了这万里长河,十里青山,看完了风花雪月,人时事物,你却早已背弃了诺言,长眠不起,只舍我在这世间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这是迟来的真相,却已足够让我的世界就此惊涛骇浪。
展开手中的香木扇,上面的纹路和印花精致小巧,扇面上是一处风景:湖堤杨柳岸,红亭掩垂绦。潺湖映石月,青鸾绘远山。
这是我幼时在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后来在一次诗会中将它作了出来,没想到被人在这扇子上制出了这样的一幅画,记得当时还是个半成品,却是显摆地拿到我眼前看,说是给我做生辰礼物,那时确实让我惊异了很久。可惜后来……
后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兜兜转转又是几年,这把扇子终于是到了我手里……可是我的生辰早已过了多年,而原本应该亲手把扇子交给我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了啊。
“公子,到了。”车外突然传来声音,这才发现,原来我又走神了。
走出马车,触目所及便是直入云霄的天阶。
到了目的地,车夫原路返回了。我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又喝了一大口的酒。把扇子往怀里一插,提着酒壶便上了台阶,脚步不急不缓,一边欣赏着两边的风景,一边喝着甘甜的米酒朝山顶上走去。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穿过袅袅婷婷的山雾,终于看到了掩映在浓雾之中的“扶云寺”。
清晨的钟声伴随着初升的太阳,橘红色的阳光给这黑瓦白墙的古寺笼罩上一层“此处有鬼,适合修仙”的感觉。
我想想突然笑了笑,把空了的酒壶往身后一抛,寺门一推,便径自走了进去,就知道这群和尚一定没把门锁好!
去大殿进了一束香,便熟门熟路地直接朝着后院走去。走到一所禅院,还未进门便听到了敲木鱼的声音。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转身去了后院处,借着墙外正在换叶的一棵大树踏叶而入,落地无声。院中石桌石凳,桌上置着一壶茶,两只茶杯倒扣一旁。
一如往常地倒上两杯茶,放一杯到对面的位置,轻轻地晃着手里的杯子,等着茶凉,任由思绪飘远。
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树影,仿佛水面上的波纹一般。微风不燥,树影摇曳,无声地跳着一曲相思舞。
“红尘纷扰,事多烦忧,人多离愁,何苦执着?不如放开,放了别人,也放了你自己。”随之一同响起来的,还有倒茶的声音。
“什么时候来的?”
“三杯茶以前。”
“功夫见长。”
“是你走神的时间太长了。”
我也发现了,我最近越发的神思恍惚,常常一个不小心就加入一种类似“入定”的状态。
“无师自通,无师自通啊!”我预感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这情形与我佛门‘坐禅’是如此地相似,不如就此皈依了我佛门,从此那万丈凡事再与你无关,就此超脱……”
“堂堂一国太子,说这话你脸在哪?”
“此言差矣,贫僧如今只不过是这扶云寺中法号‘万修’的一个老和尚罢了,何来的太子?仿佛无稽之谈。”确实有一副高僧做派,如果不笑得那么恶心的话……
……该死的老秃驴!
仿佛发现什么东西一样,我见他鼻子对着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一眨不眨地盯了我半晌。最后非常肯定地说道:“你又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从你出了禅房到现在起码过了一个时辰了。酒味从浓郁到散得差不多了你才闻出来我喝酒了,这可真是难为你了。”我端起茶杯,才发现茶早已凉如寒水了。皱了皱眉,一口饮尽。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也不打算续杯了。沉吟片刻“你师傅的牌位在哪?”
“家师三十年前便已圆寂,只剩衣冠舍利供奉在‘舍利塔’中。”
我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袭白袍的扶云寺得道高僧,除却这一脸的白胡子和沧桑的声音,他分明是个少年郎!
“五十七年前,易澜国被北沧国与西尧国吞并瓜分,只有当时的易澜国太子容锦川因一言不合触怒了他父皇被发配前往扶云寺出家逃过一劫。之后太子容锦川正式皈依佛门,被当时的住持‘南弥大师’赐法号‘万修’。寓意万事皆休。”
我稍稍抬眼看了看,对面俊秀的脸上毫无波澜。“万修大师有一俗家弟子,其貌与多年前的锦川太子甚为相似……”后面我没再没说下去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我想要的。
“何时发现的?”
“万修”再次开口,却是口吐少年音,音色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我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神色暗了下来。“五年前的今天。”
……
“既然早已发现我不是真的万修,为何早不揭穿?既然当时没有揭穿我,为何现在又要说出来?”
“对我而言,只要是万修就够了,不需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而如今,自然是为了告别来的。”
“告别?”他很意外。
“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自然就该离开了。”
想起这些,心里倒是有些惆怅,这些年,为了找到她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我去了太多的地方,也认识了很多人,如今……却要一一作别了。
“……跟我来吧。”说完他向禅房走去,我也站起身,只是走前,还是倒了杯茶放在桌沿上。看不到袅袅的茶汽,看来天……确实不早了。
走过这个“假万修和尚”的禅房,径直出了院子,刚出来就碰到一个扫地的小和尚。
“师傅,施主可是到了?”
“这儿。”原来是小和尚清无。
清无抱着笤帚作了佛礼,道了句禅语,“阿弥陀佛,一早间寺门,便猜想是施主到了,果不其然,可是要用过斋饭?”
“不了,多谢清无师傅。”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此来道别,往后不必费心替我等留门了,阿弥陀佛。”说完不及他多问什么,“万修”便指他去把大殿打扫了,今日香客会很多。
一路向西,路越来越深,四周越来越安静,一开始还能碰到几个早休的小沙弥,路渐入深处,却是连禅房也看不到了,只剩四周茂密的青竹笔直地耸立。这让我有一种“竹林深处人家”的感觉。
“要不要藏这么深?还有多久?”
“还不到时候,况且也没藏,还明显。”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递给我一样东西。
我拿起一看,是一块蓝白相间的玉牌,上刻一个“澜”字。
“拿着吧,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这个可以给你一个保命的机会。如果碰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你可以拿着它找我。”说完立马转身接着走。
……摇了摇头,身份被我点明之后,总觉得他变得有些孩子气了。
又转了几个弯,终于看到了,一面紫竹的屏风拦在路当中!这真是……不能再明显了!
绕过屏风,只见一块石碑孤寂地立在林中,竟然是无字碑。假万修和尚示意我走近,我绕到石碑的背面,果然,背面才是真正的正面,上书“易澜国太子容锦川之墓”,旁有一行小字“致 容锦澜立”。
原来这个假万修和尚是易澜国的五皇子容锦澜!难怪两个人容貌是如此的相似,如果不是因为容锦川不喝碧螺春,而五年前我阴差阳错送错了茶叶还真是没有发现人换了。
或许是因为想给我和老朋友一些私人空间吧,容锦澜面对屏风背对着我,我看了看这个长身玉立的身影,相传易澜国五皇子是整个易澜国最有夺嫡竞争的皇子,可此人偏偏与太子修好,而且自幼体弱多病,也是唯一一个与太子一母同胞的皇子,可惜天妒英才,在易澜国出事的前一个月因病去世了,当时举国哀悼,满城素镐。可是如今看来……
再次看向眼前的碑,这是我极其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又一个友人离我而去了。绕来绕去,我又成了一个人了……
容锦川厌恶战争,这遍地的青竹与他活着时给人的感觉是多么相似,都是一样的高风亮节,都是一样的儒雅淡然,他与我算“忘年”之交,曾经的那些老朋友,一个个地离我远去,有些我知道,有些……就像容锦川一样,我毫不知情。
叹了口气,看着阳光已经透过青翠的叶子洒了下来,这可不是好事,午时对我而言可是个足以致命的时间,得尽快离开了。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把酒壶留在了山门外,可以借法印转移试试。指尖拈出一道指诀,一道细细的白雾缠缠绵绵绕在我周身,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看了眼那个很还背对着我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万修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世间再无战争,你即接下了他的身份,自然是要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你我二人就此别过,来日方长,希望是后会无期。你即是万修,那么我希望你,只是万修。”
我看到他转过身来,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神是愕然而惊恐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我看不懂的东西?也是了,像我这样整个人凭空消失在眼前是太过吓人了点,只是耽搁了太多时间,不得不出此下策了,视线逐渐迷蒙,像被层层浓雾遮住了眼帘。恍惚间,我似乎有看到,他向我跑了过来,伸手试图抓住我,可惜手抓空了。
再次睁眼,我已经到了山门外了,脚边是之前扔的酒壶的碎片,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中,看了眼山门口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说老实话,我有点犹豫,再想想我这张脸的影响力,我更犹豫了,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走小路比较安全。
直接使轻功在林间一阵飞跃,只几个大跳,我便已经到达了山腰,下山容易上山难啊!
正当我准备大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从林子里窜出一道白影,直直撞进了我怀里,撞得我连退了几步不说,居然还一个劲儿地朝我衣领钻。我突然理解那句满头黑线是什么意思了,我相信我现在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伸手把这团毛茸茸的白球“拎”了起来,要不是没有感觉到杀气,我非一掌拍死它!但是……随即我眼神有些面临破碎,这是……猫?狐狸?还是狗?
这玩意儿长得简直是个四不像啊!还丑啦吧唧的,也就这一身的毛还有点看头,可以做条围脖什么的,仔细看还有点儿肥,应该肉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万一是只毒兽可就完球了。这小家伙好像听懂……看懂了我打算把它扒皮熬汤的眼神,一个劲儿地挣扎,四个爪子不停地朝我挥着,大有撕了我衣领先吃了我的样子,“有志气,有活力,口感应该很好。”
听到我说这话,立马跟死了一样的僵着不动了。果然它能听懂我的话,而且具有一定的神智,不是山精鬼怪就是只家养的。
嗯?好像有人来了……
“喂,你,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好嚣张的声音,好想知道不还会怎么样?
“自己跑我怀里来的那就是我的,还你?你以为你谁?”明明是打算还的,可怎么说出口就变味儿了呢?难道是被这女子的语气刺激了?
“你……”下文我觉得应该会很耳熟。“找死!”果然吧就知道!
背后传来凌厉的剑气,一言不合就开打啊!不过……怎么好像不止一股?准备躲过然后提着午饭跑路的我突然不打算走了,这一带树多蛇多,捱到午时不是难事,不如看场戏啊。
“小妹不得胡闹,万事和为贵,岂能出手伤人。”来得好像是一群人,而且好像武功都不弱,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啊?
“哥——”这幽怨的……就跟相公要欢欢喜喜带着小妾出门,正妻拦不住扶着门喊“相公”一样。
“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啊?!”
“别胡闹,我若没有及时赶到,你今日便要闯下大祸。”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位公子,令妹鲁莽,险些伤了公子,在下替令妹深表歉意。”
我只是个看戏的,能不能让我置身事外?
“无妨,令妹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这样一直背对着人也不是个事儿,万一他们集体搞偷袭就不好了。说完我提拎着四不像转了个身,但是我忽略了我这张脸的杀伤力,不过还真是怀念啊,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一群大老爷们对着一个男的发花痴的情形了。
看到了说话的正主,老实说我今天一天的心情都没了,女的戴着斗笠纬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脾气不好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这为首的男的嘛……居然是个“熟人”!
“原来是慕大将军,别来无恙。”
“原来是昨日在城门遇到过的那位阁下,慕寒失礼了。”
“哥,你们认识?”之前喊打喊杀,要死要活的,见了我这张脸就跟发了春的猫一样细声细气的了。还真是个……女人。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实在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如今我在上他们在下,一群人又偏偏堵了唯一的路,果然有些烦躁。
“说起来,慕大将军还有些东西落在本公子这儿了。”
慕寒怔愣了片刻,但是并没有出口询问,想是应该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啪”!的一声,慕寒单膝跪地,以手握拳,“虽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但此事确实是慕寒行为欠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愿阁下能归还我将士的……的……”后面的话看来太过难为这个一身正气,铁骨铮铮的男儿了。
也对,谁让我收了一个独特的“礼物”呢,姓慕的因为一个一面之缘就敢派人跟踪我,我怎么能不给回礼呢?我只是收了他手下的一只眼睛,然后替仵作把尸体分解了而已。但是太久没干这事,手生了,除了那张人皮,没有一处是个完整的。
“阁下!”
也罢,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正准备从广袖里掏东西,手一动才想起手上还提着一只四不像。碍事!两个手指拈着四不像的脖子轻轻往后一抛,然后不用管它了,摔不死的话会自己回来找我的。
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说道:“本公子可以把这东西给你,但是如何保证不会第二次收到这种特别的礼物呢?”
沉吟片刻,叫慕寒的从身上掏出一块朱色的玉佩,“以此为证。”
“哥!”“将军!”
见到这个东西,她妹妹和身后一群人不淡定了,看来是有重要意义的特殊之物。
一道白影从我眼前闪过,我还没看清呢,它已经溜一圈回来匍匐在了我脚下,嘴里叼着的,正是那块玉佩,看它嚼得很给劲的样子……这难道是胡萝卜雕的?
把盒子抛给了慕寒,提起四不像仔细瞅,这应该是块璞玉,而且不带一丝杂质。
“这叫雪貂,看样子,它已经认了公子为主。”抛开第一印象不说,其实这姑娘的声音还是不错的。
就在此时,钟声响了。
“哥,快听,是钟声,是万修大师的法会要开始了。”
我往旁边让了让,慕寒手里紧紧捏着盒子朝着我作了一个礼,深深看了我一眼。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诶?哥你干嘛?哥你别拉我,我自己走——哥——你抓疼我了……”
看着慕寒连拖带拽地带着他妹妹上了山,我瞅着手里的四不像和它嘴里叼着的红色牌子,想了想一阵无语,是不是见一个人就得给我一个信物?之前在破庙雨澜苑那个老鸨就给了我一块,后来在扶云寺容锦澜给了我一块,加上之前雪儿给我的,我身上现在一共有了四块即不能吃也不能扔,还不知道怎么用的牌子。
雪儿纯粹是因为我帮过她,她表示感激之情的谢礼;贵老鸨那块是给个人情,希望我这个公子哥能给她带来帮助或者是生意;容锦澜给我是因为……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了,他说是如果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姓慕的是因为昨日在城门他派人跟踪了我,人被我干掉了,他道歉的。现在送礼为什么都送这个?送银子多实在啊真是!
又看了眼这只被他们叫做“雪貂”的东西,吃是不可能了,既不跑也不挣扎,安安静静让我提着,可我只要瞅它一眼它就抖得跟筛糠似的。
容锦澜以前跟我提过,扶云寺侧面的小路通官道,但是也通向另一个叫“蚀阳谷”的地方。
朝着山脚的官道走去,又被耽搁了时间,眼看马上就是午时了,当初在闭关中听说她出事了,为了第一时间找到她,我强行冲关,伤了本源。伤好后便留下了后遗症,一到午时我眼睛会处于失明状态。
上了官道,眼瞅着四下无人,把提了一路的雪貂一丢,“去给我找根棍子来。”说完只见它往草丛里一钻就没影儿了。看着挺肥的,倒是挺灵活。我朝着官道相反的方向走着,走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视线开始模糊了。
前方路边出现一个白影,走近一看,一只雪貂,一条粗细得体的竹枝,一把伞。这还是当初被我抛弃在天阶旁边某个灌木丛里的那把伞。它跟哪找出来的?我蹲下身把雪貂提到我肩头上放着,从怀里摸出绫带绑到眼睛上,一手撑着伞,一手杵着棍子,朝着“蚀阳谷”走去,蚀阳谷是在官道的……正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