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乌瞳】

作者:北楼枭 更新时间:2017/8/23 8:24:58 字数:3350

半月高悬,彤日西沉,晚风穿林过,留声不留影。

橘色夕阳下的山谷,寂静空幽,无论是树叶间的悉索声,小溪的潺潺声,还是夜鸮的出巢鸣叫声,都使得这个山谷变得犹为地空洞凄然。

然而这寂静幽深的氛围劫被一种不和谐的声音打扰了。

一支青翠的竹棍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地,午时的炎热早已散去,那些不能在太阳下正常行走的人也开始了他漫长的旅途。一只手拴着拐杖,另一只手却撑着一把雨伞,腰间别着一只天青色的酒葫芦,还插着一把女子的香木扇。米白的油纸伞面上画着青色的劲竹,伞把上悬着红色的流苏穗子,几处短枝,几簇翠叶,端的是一派高风亮节。

一袭洁白的锦袍,眼睛上蒙着纯白的锦缎,只在脑后随意地绑了个结。头顶束着白玉冠,冠上是一支同色的发簪,领口,袖口,缎带上都以天青色锦蚕线修着精美的“荼靡花”!

行至林深不知处,一手拽掉了蒙眼的缎带,本来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强光的我愣了一下,看了眼四周这红彤彤黄艳艳的,估摸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从巳时出发,午时在谷口休息了一段时间,走了这么久,结果还在这个破山谷里转悠!

蚀阳谷在白天总是浓雾笼罩,连阳光也找不到一丝缝隙透进来,可一到晚上雾又会散开,尤其每到子时有月之日,月光使山谷亮如白昼。因此蚀阳谷又称“颠倒谷”!

四处看了一下,橘红的夕阳下山谷里风景甚好,甩着竹杖又走了几步,耳边传来了枭水声,自打进了这山谷,就一直听到有水声,可是一直不见溪,不见河,一直摸不到这声音的源头。走来走去都是一些小路,路烂石子儿多,磕磕巴巴的。倒是正前方有一个左右分的岔路,左边的岔路口分出了一条青石版铺就的简易石阶,不如碰碰运气?石阶通向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到了洞口,把肩膀上自己睡得香,抓得我老疼,差点儿没把我衣服撕破了还特别重的雪貂一把拽了下来,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那种灌木长满了一种桃红色的拇指大小水滴状的果实,本来只是猜测,但看它吃得满嘴流红,实在让人嫌弃的样子,这应该就是银雪貂的伴生果了,名字是什么来着?忘了……又想多了。

循着小路进了山洞,里面倒是不怎么黑,连火把也不需要,再说我也没准备……走不通了就返回……

越往里走,山洞似乎越来越大,低下头看了眼被夕阳染红的衣服,有点无奈,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妖艳的色彩让人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红色在中原的寓意可是有些极端的。

在洞内水壁上扯了把钩藤的叶子,越往里走碰到不好走的地方就直接踏叶而过。这么多年的“野人”生涯,我的轻功在中原也算能排得上号。

枭水声在洞内幽幽转转的,似乎随时会断却。而且洞内飘散着一股有摄魂作用的花香,稍不留意就被这声音和花香夺去心智,不知道走去什么地方了。但是声音既然不大不小的,到底是怎么能传出去这么远?

跳过一片略显诡异的碎石坡,踏上了一块平台,入目便是一座深不见底的石阶,水声也消失了。一丈宽的石台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一圈圈的花纹,一环扣一环。相传中原一些古老的氏族中有“千里符”,“传送阵”,千里符能在转眼间将人送至千里之外,传送阵则可以把人送到如何一个地方,只要那个地方同样有传送阵!

“听说传送阵使用得出神入化者还可以跨越时空,追溯到过去和未来。可惜啊!这个传送阵已经被毁了,不然真想试试看,或许可以找到她也不一定……”一不小心,竟然呢喃出声了……

随着石阶往下走,比起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地底下面是什么更能吸引我的兴趣。走着走着,眉头越皱越深了,石阶两旁是森森的白骨骷髅,骨上生花。洞顶垂下青绿的藤蔓,藤条间一种绿色小蛇稍纵即逝。这些看似美轮美奂的生物却是眨眼间便可轻易夺人性命。

花,“尸花”。花开伴着迷香,摄人心魄,花朵硕大如拳,色泽妖娆;蛇,“蝰蛇”绿皮红舌带剧毒,细如小指,快如闪电,柔若无骨,瞳色如墨;这是所以蛇类中最美的一种。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眼熟,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澹州时雪儿无意间说过的一个传说。

“西有蛇女,居于寒涧,食花而活,伴蛇而生。其花斗大,其蛇妖媚,遇者无生,闻者失魂。”

然而这一切,只是脍炙人口的前半段,是关于蛇女的毒辣和可怕,后半段却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客人既然来了,那就现身一见吧!”洞内不期然传出一阵悦耳,清冷的女声,舒缓和煦的声音全然无法让人和传说中阴狠的“蛇女”相提并论!

“既然知道有客到,怎么不见迎客之礼,这便是待客之道?”

“对于不请自来者,能让你活着下来就知足吧。”

“能活着明明是我自己的本事,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想叫人感激你不成?”

“拦不住就等于是欢迎了。”

“哧!”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人!“客人都来了,怎么也得让人喝杯茶吧!”

“口气不小,茶没有,酒管够,只要你有胆子喝。”

“只要是酒,没有我不敢喝的,只要有酒,没有我不敢去的。”

说话间,我也下到了石洞的底部,见到了“蛇女”的真实面目。

一渊碧潭,一尊青石,一抹波光,一位美人,独坐其上。

洞底是一渊深潭,一块青石迥然而立于水中,石上一女,着碧色纱衣,挽青纱独坐石上。青丝及腰,身量苗条,赤足浸于清水中。手掬清水一捧举过头顶,任它顺着手臂流下,湿了衣襟。想来之前的枭水声就是这么来的了。头上戴着一只白色的花环,环间现一碧色抹额,玉色纯正,三千青丝不着如何发饰,倒是腕间点缀着一只翡翠镯子。

胸前绣着一朵高洁的青莲,一条朱红的赤练蛇盘绕其间,这种诡异的图案就如同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一般。不染脂粉的素颜,面色苍白如纸,菱唇泛黑,不似活人,一双异于常人的墨瞳下是一颗朱红的泪痣。

“看来,乌瞳这个名字的确很适合你,虽然与传说中大相径庭。”面前的场景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可惜了脚腕上缠着的那条蝰蛇,实在是让人无心欣赏。

她收回戏水的水,怔怔地转过头看着我,不放过一丝一毫,但她的眼神更像是在通过我看向另一个人?但是很明显她失望了,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失望?……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你是谁?你叫什么?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女人的话是不是都这么多?”内心实在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呢?”我寻了块相较平坦的石头席地而坐,她在石头上站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她背后有一块白玉的莲花台。若不是早一步注意到了莲花座上的封印纹,我真以为这是要当观世音了……

先是坏掉的传送阵,又是满石阶的死尸,从死人身上的衣服上看,这些人的来历可都值得说书人唱上一壶茶的了!如今又是用来封印的莲花座,会用莲花座来封印的……一定是煞气甚重的什么才对……蛇女乌瞳?!这姑娘……乌瞳啊……

“在想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

“在想你刚刚那些问题,一个人果然是呆得太久了吧?连问问题都问得毫无技术含量了。”取下腰间的酒壶,拔开酒塞子的瞬间,山洞内酒香四溢。

“这酒……闻起来不错。”我总感觉她看着我酒壶的眼神有些绿幽幽的……

“乌瞳姑娘难不成也是个好酒之人?”我浅酌一口,细细咀嚼着这酒的味道,这只青色的酒壶是我从不离身之物,我向来喜贪这杯中之物,到哪都不例外。酒壶里的酒还是几日前向那赶车的车夫要来的,倒也是偶然知道他家除他在外奔波外,他内人居然是个卖酒的!虽是普普通通的米糟酒,却是比街市上那些参假的酒浓香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喜欢酿酒的过程和酿出的好酒,但是对饮酒没有任何兴趣。我这些朋友们可都是不喜欢而且碰不得那个东西的,我自然是要防范一下的。”

也对。蝰蛇泡酒虽然口感极佳,但是蛇类与酒可是个不死不休的关系,世间除了酒蛇和被特殊驯化过的蛇外,没有一种蛇是能与酒共存的,蛇贪杯,但是比人更容易晕醉,所以一般养蛇人,忌讳的便是酒了。

“喜欢酿酒但是却不喝酒,那你酿的酒有什么用?给谁喝?”

“……不喝。言归正传吧,天黑下来了。”她坐在莲花台上,赤脚仍然浸在水中。

“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那是五年前的事,若不是今日碰巧见到了你,我差不多都把这件事忘了。先回答我,你是否在五年前去过苗疆北楼?”

“不错,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全拜苗疆那群该死的什么破长老所赐!”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恨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

“看来我料想的不错了。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是我多年游历期间遇到过的真实的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所有的问题,或许都解开了。”喝口酒润润嗓子,看她眼里的恨意消减了,我才缓缓道来:

“五年前,我曾在西尧国呆过一段时间,一次随一个商队走到西尧国的边陲地带,我去拜访了那个地方最大的一座城的城主,那个城好像是叫……蓝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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