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醉醺醺暖融融的晚霞穿梭在一个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微风拂面带来丝丝缕缕馨甜的花香。
无意踏碎了路边安然入眠的小小野花,挂起一缕无端寒凉的风惊扰了旁边的草。
司空棋朗一开一合地甩着手中檀木的白面扇子,看着面前悠闲走着的白衣男子,他感觉他如今是越发的看不懂这个人了,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能让他着急和动心的,从来没见他对什么上心过。
面若一副丹青,不见一丝涟漪;心若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也有例外,唯一的例外。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一点点毫无根据的小道消息也能让他义无反顾,出奇地固执。
司空棋朗曾不止一次的利用手中的便宜渠道去打听过,但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关联,可如果真的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一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又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去寻找一个“艳名在外”的女人?
也许这个答案……永远也无法知道。
“二爷,再走就走不通了。”
“嗯。”难得司空棋朗安静下来,我还以为他真的会就这样安静下去了,难得他跟着我耳根子还能清净下来。
“我知道。”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看到面前那扇门了吗?”
“看到了。”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缓步朝着对面朱红的大门走去,在这幽深曲折的小巷尽头,大门上的铁锁,锈迹斑驳。门两边的石狮底下的石头上蔓延着青苔,两边光滑的长长的石墙上,白墙黑瓦,门顶上的小巧铜镜显得突兀。
“民居。”
“……”顿觉眉心隐隐作痛。虽然明明没指望他能答得上来,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心肝脾肺肾都一阵一阵地抽搐了一下。
“本公子有些后悔让你掌管书坊了,不如你和小左换换,你去管流水坊,让他来书坊。或者本公子调他过来帮帮你也行。”想想我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二爷,我跟那个人一向合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司空棋朗拿扇子拱了拱鼻子,蹙着眉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流水坊跟四方赌场那边儿一直都是互相都看不顺眼儿,那姓左的又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他那暴脾气留在流水坊再合适不过了,您让他来明面上管书坊对着一堆说话文绉绉的人,估计得让他精神崩溃。”
“嗯。”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右手悄悄弹出锋利的指甲挠了挠怀里的白团子。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从客栈跑来的,打我进第一条小巷开始就开始在后面“大摇大摆”地“尾随”了。
“流水坊一直被我安置在地下,和四方那边儿的矛盾我倒是也知道,小左掌管这么久了突然换到明面儿上管这些文房四宝,诗词书画的东西他估计也管不好。”
“二爷所言极是。”司空棋朗笑得一脸谄媚。
“那你和殊同换吧,你去出家,让他还俗。”我还是想把司空棋朗换走,连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要他何用?
“殊同……和尚?”看着司空棋朗挑高的眉我才想起来,这个事情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高松,字殊同,说起来你应该是见过的,他当初是和你,还有小左你们三个一起出的楼,小左去了流水坊,你到了书坊,殊同被我安排到了登云寺出家。”
“……记得出来的时候,高松好像是手里拿了个破碗,还拿了根棍子,我当初还以为他是走四方当乞丐呢?!”司空棋朗挑着扇子绕着额上的一缕碎发,看起来倒像是有些“郁闷”的模样。
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拿扇子挡着没脸见人的司空棋朗,完全没了初时翩翩公子的气势,再是一身的绸缎,反更像个纨绔,扇面上的“上善若水”四个字看起来就是个笑话!
“殊同比你更有本事,当初要不是他自己请求的话,去出家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我估计我在说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善,令他看起来更加的“小媳妇儿”和“戚戚焉”。
我手里的人在出楼前都有一项测试,过了就活,没过就死。
活的人就像“人”一样的活着,死了的人要么成为傀儡,要么喂了狼狗或者别的毒物。
在司空棋朗他们那一队中,五十个人只活了司空棋朗,左水衣和高松三个人。
而当时给的选择是从桌子上的十件物品中每人任选两件或者三件:五万两的银票、内功心法、面具、一袋药草种子、一枚空白的千楼令、一个黑纱斗笠、一把软剑、一瓶金疮药、一把浸毒的折扇、一枚空白的官印。
左水衣拿了银票和斗笠,高松拿的是面具和千楼令,司空棋朗拿的则是种子和官印。
三人拿完后我首先见了高松,本来他应该成为一名掌令人,可他却求了司空棋朗的种子,甚至宁可拿面具去交换,我倒是出于对他头脑的赞赏起了爱才之心,拿面具换了种子。
三个人的未来便就此被我敲定了。
左水衣掌管地下赌场和拍卖场,高松出家登云寺法号“殊同”替我种植草药并管理千楼令的传递,司空棋朗则负责书坊收集一些较为隐秘的消息。
如果没有高松的一出,司空棋朗注定被我指派成黑市的药材走私贩了。
“棋朗明白二爷的意思,是棋朗辜负了二爷。”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已经到了尽头的“民居”门口,看着锈迹斑驳的红木大门,再次问道:“你可知这是哪?”
“……属下无能。”司空棋朗这只狐狸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忍着把他这颗没用的高贵的头颅掰下来当球踢的冲动一脸云淡风轻的又抓了抓手里这只小东西脖颈周围的白毛,直到它“嗷——”的一声痛嚎了出来我才觉得心头的火气被压了下去。
低头看了看它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边指使司空棋朗去踹门,一边给他解释了一下。
“这里是天机阁,百晓生他爹天机子在月泉城的窝点。”
“嘭!”的一声,大门倒地。
看也不看地上碎裂的大门,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地走了进去,闲庭信步。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无暇书坊坊主不请自来,还望天机阁老当家给个面子出来一见。”饱含内力的话震响在果树繁茂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从树上“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厮模样的人,抱着头一脸狰狞。
四周的回音壁使我的声音发出阵阵回响,余音缠绕在地上打着滚的人耳朵边上,这些人承受不了我的内力产生的余威,有几个甚至耳朵已经渗出了森森的血迹。
“还请二爷手下留情,老朽这便来了。”
紧闭的门扉内传来雄浑有力的声音。
袖子轻轻一挥,收了四散的气势,等地上几人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正对着的一扇门也打开了,一位“眼熟”的老者静立门内,却是早些日前给慕寒包扎伤口的那位“糊涂”医者。
“不知二爷驾到,老朽有失远迎。”老者朝我拱了拱手行个大礼,我往边上一挪只接他半个礼。
“客气。”
“天机子倒是甩得一手好掌柜,就是不知对你孙子的能力有着怎样的态度?”天色渐晚,四周吹来的风有些寒冷了。
“原来是我那竖子招了二爷不快。”天机子一头花白的头发仿佛一瞬间又显得白了一分,朝我拱了拱手道:“二爷里面请。”
进屋后,我被引上了主位,虽不是主人家,对不知情的人而言,我有些喧宾夺主和目中无人的意思,但是对于知情者,我辈分和实力都比天机子高,而且我……确确实实是天机子这个八旬老人的“长辈”!我可比他老得多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寒暄之后终于说完了正题,这茶我也喝完了一壶了。
“原来如此……这逆子,实在是不像话!”天机子“啪!”的一声把茶桌一拍,气得脸都红了。
“嗑嗒”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手指轻轻在杯盖上划过,另一只手抚摸着腿上玩着自己尾巴的白色雪貂。
“本公子从未对外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行踪,这也是看在你天机子的份上偶尔还会给千机阁行了方便,但是这一代的百晓生确实是有些不太懂事了。”千机阁和千面堂类似,掌门人的名号都是固定的,是已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便是上一代的“百晓生”!如今化名喻文川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江湖中还有不少的古老门派掌门人的名号都是固定的,好比千面堂的“颜如玉”,百草堂的“尝百草”,摘星楼的“月繁星”和寒索峰的“鬼见愁”等等。
都是凡是这种“掌门不易号”的门派,都是至少有着百年历史,有势力也有实力,非常人所共知所招惹。
“这……老朽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喻文川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的说道。
其实本不该怪到天机阁的头上,奈何我需要天机阁的一些“东西”,这一代的百晓生做事太过唧唧歪歪,扭扭捏捏,我打过一两次的交道,一度怀疑他被**了……所以只好来找一个可以轻松降住他的人。
“前辈果真是上一代百晓生?!”司空棋朗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咋咋呼呼的了。
猝然地响在这种沉默到令人胆战心惊的氛围里,纵使音色不错的,还是有些突兀了。
“……”
我把玩着手里小巧的茶杯,没有去理会老者的问题,也顺便看看我一手造就的“商人”究竟有多少“市侩”的价值。
任司空棋朗去和人交涉,我酌着清茶思索着一些前因后果。
商玉容——一个已经有些久远的名字了……
其实我和商玉容并不怎么相熟,反倒是那个以酒楼起家的“商家”和商家的顶天柱,那个一年四季布衣青衫白扇如云的男子有些渊源。
——商钰卓。
我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