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路上】

作者:北楼枭 更新时间:2017/12/24 1:00:16 字数:3474

“脉相虚浮无力,脉搏微弱,怎么看都是强弩之末了,只怕不出三年,要油尽灯枯了……”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我至少还能再活个三年。”

……

耳边的打斗声唤回了一瞬飘远的思绪,不过,何必在意呢?没一个近到我身边三尺就被动作灵活而飞快的雪貂拦住揩油了,喂了今天的美酒养出条酒貂。

嗯,打不过了会找我的。

大喇喇的打量着抓在扇骨面色铁青的宫澈野,我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对这群乌合之众还是可以轻松碾压的。我的实力早已非十年前可论了,若说我还是十年前的实力,如今已经落到他手里依他所言行事了。

想拿捏本公子?不自量力!

看了半晌,不,是走神了半晌,回过神来,转身就走。

……

“二爷请留步。”

内屋传出一阵显得有些焦急的声音,听起来是个性子温婉的男子。

两边人各自分开,雪貂回到我脚步。回头看见内堂走出一个青衫的男子,凑到宫澈野耳边耳语了什么。

“得罪二爷了,还望二爷海涵,只是还请二爷手下留情绕过公主,所以罪责在下一力承担。”宫澈野这是认命了?

就这样?这未免太没意思了。

看了眼头上挂着的月亮,或许它知道一切,可它仅仅只是冷眼旁观,因为月亮离开天空就不再高贵,一旦曾经的遥远不再遥远,人会变得贪婪,贪婪到想把太阳也一起摘下来,以为这样,光明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旦到达这个程度,人便是有了心魔,至死方休。

举步入内,宫澈野和那个青衣的人在前带路撩帘,身后是莫老太和太子澹台昀,然后是莫玖和那些宁安的面首。

看着榻上歪躺着的女子,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情”字果真磨人,让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自甘堕落,把自己折磨成如今的模样,简直已经入魔了。

“宁安。”走至榻边唤了一声,见她睫毛抖了抖,只是人并未醒来。

转至屋内的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着淡淡的茶气轻轻闻了闻,上好的雨山蓝雾,采自茶香最浓厚的清晨,尚带在露珠的茶叶取叶芽留绿茎,大火炒揉成茶饼后放阳光下曝晒至九分干,然后收至竹罐中等它风干再密封。

小雪日的雪,接与黑瓷罐中密封深埋与茶树下一年,取之泡茶一次一罐雪,一两茶。

先用百年期的深井处的活水将茶叶迅速地涮上一遍,只留下完好的叶芽,再以铁壶中大火煮沸的雪水冲泡。

滚水烫过的茶杯茶壶,白瓷无味,细腻的瓷杯将茶香完全释放,不私留一缕香,茶叶完全浸透后水呈褐色,但茶汽带着淡淡一抹蓝色,与茶树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此茶只生于南疆,从来无人能移栽活,东临多水,西尧大漠,中域日炎夜寒,北沧终年积雪,唯独南疆气候最是正常且多山,唯一适合雨山蓝雾茶的生长。

“嘭!”的一声,回过头发现一群人朝我跪下了,站着的莫玖和我便显得尤其突出。

“请二爷出手相救。”

话倒是挺齐的,本想再等等,让澹台宁安多受些惩罚,不过连莫清都跪下了我就不能不管了,毕竟是当年我救下的姑娘,这就是中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扶起莫老太,“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干嘛学那些年轻人动不动就跪下呢?”

横了一眼呆立着的莫玖,让他扶着莫老太到一旁坐下休息,抽手的时候被莫清抓住了袖子。

“我知道。”她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如年轻时一般清澈,“我知道是她自找的,我知道这是她应得的下场,但是我实在舍不得,这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有今天这个下场我实在不忍心。”

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榻边。

一个指头弹开腰间的葫芦塞子,把酒倒进顺手牵羊的一个空茶杯,酒倒九分,又把葫芦挂回腰间,食指拂过袖口,滴了滴血到酒中,一瞬挥散开来。

捏起下巴把酒倒进她口中,松手顺便点穴护住了她心脉,看她咽了下去后把杯子扔了,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把指尖擦净,女人身上的脂粉全堆积在脸上,一触之下满手滑腻,脏死了。

……

嗯……

差不多,该醒了。

我一向不喜欢那些磨磨唧唧的场面,由这些人在这里叙旧交涉就够了,我踏着一室的或喜或忧的哭声转身去了大堂。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了,莫老太拉着莫玖打头先看见了我,愣了一下后只是叹了口气便转到一旁坐下了。

我拿酒当水喝,含在嘴里全当玩儿了。看了一眼面前这神色有趣的一群人,感觉有时候人这种东西也真是奇怪,明明很弱小却执着到顽强,明明对于一切外物都无能为力偏偏就是倔强到令人震撼。明明知道对于澹台宁安这种妄图反抗的叛徒我是不会给她什么好下场的,明明心里不忍不愿偏要留下来面对,

真是群无法理解的怪物。

一袭红绡纱套雪蚕丝的阔袖衣,衣带没有系上露出里面雪白的雪绫绸的中衣中裤,满头覆腰的长发一半在脑袋上挽了个髻,一支蓝玉三尾金凤钗简单固定,腕上戴着白玉镯。

果然皇家出美人,即使脸色苍白,瞳孔充血依旧是个长着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美人,嗯……她很美,可惜本公子从来没有怜香惜玉的精神。

抬眼间打出了一丝内力,要知道之前引箭回送的时候我用上的内力不过一层罢了。这一层内力直接打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身上……

“噗——”

“哟!真不好意思,手滑。”

……

安静的夜晚,杂乱的马蹄声打破月下的寂静,但是……相对于马车外疾驰的紧张,马车内一片和谐……

“其实这天底下呀,哪有那么多化不开的仇呢?你实在不愿说呢我也不勉强,可是我还是想劝劝你,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些东西你硬是记着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变得很不好受,沉浸在仇恨里只会让你越来越不开心的。”

“……”

“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你不去想那些什么仇啊什么恨啊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而岸上站着等你回头的人,他们关心你,担心你也被你所忽视,你因为执着于心里的仇恨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也许他们一直在注视着你,他们其实离你很近很近,近到你一回头就能看见了。只是你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一心追着我家公子的脚步我都怀疑你对我家风华绝代的公子有了什么特殊的想法。”

“……”

“我苦口婆心规劝你这么久了,要不是之前你跟我说过话我或许会以为你听不见或者是哑巴,但是吧——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较真的,,虽然你就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心里是善良的,你只是走进了一条死路,世上有那么多的路,换一条也许就平坦多了,没有这么多扎得你遍体鳞伤的的荆棘在路上。”

“……”

“你把自己逼成这样何必呢?看起来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这么久以来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这还是你自己喂给自己吃的。别太折磨自己了,都放过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面具下的眼睛凉凉地瞟了一眼。

付九歌兴奋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对着一根朽木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朽木终于发芽了。

“少爷,您能让这个女人闭嘴吗?外面的弟兄们听得耳朵都快废了。”

赵秋一边赶马车一边遭受着付九歌口才的荼毒,终于架不住可是哀嚎了。他活了二十年没见过这种“花魁”,一点不矜持就算了,还如此的聒噪。

刚开始他或商玉容(马车里的面具男子)还会挑着回两句,就这两句惹出事儿了,这女人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商玉容自己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凉,他向来不对女人动手,百晓生卖的信息证明这个女人是澹州雨澜苑六大花魁之一的付九歌,以一口好嗓子著称,六个花魁中对外信息最少的一个。但他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应该是没有和任何一个红楼女子有过交集。早知道这个“黄鹂”有这么能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真是吃饱了撑的绑她?他宁可直接冒点险把无暇书坊的掌柜司空棋朗给掳了!

“你还是闭嘴的好,实在是聒噪。”

“我聒噪?你居然说我聒噪?!”赵秋心里简直悲凉出了冰渣子,他家主子活该是个雏啊!

这厢,付九歌第一次被人说聒噪,她不爽了,而且直接把不爽写在了脸上。

“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智女流都被你们灌了软筋散了你居然还这么说我!我现在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儿,此去澹州路途遥远最快也要两天,你们又不肯给我找个什么东西来让我打发时间,我除了说话还能干嘛?嫌我聒噪,嫌我聒噪陪我说话啊,要是有人陪我说话不就显得我话说得不那么多了吗!”

“……”你知道你话多啊……

夜凉如水,付九歌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还是之前太子在船上所赠的,可惜上面的刺绣让他家公子不喜,当场转赠了。

商玉容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脸上被面具遮盖了看不出表情来,但是凝滞的眼神稍微出现了一丝波动,趁她难道歇下的空档从暗匣中取了个水袋给他。

九歌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噗——咳!咳!咳!……”

不止喷了还把自己给呛了。

不知道是不是付九歌的错觉,她总觉得刚刚一刻她好像看到这个戴着面具的人笑了?

“你——”

付九歌一指,面色愠怒。

“面具男”只是无谓地抬了抬下巴,什么都没说,冷冷一瞥。

九歌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把盖子一拧好杷水袋扔了回去,呼了口气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晃上两晃便人事不省了,直接倒在了毯子上。

迷迷糊糊地最后抬眼看了一下商玉容,粉唇嗫嚅了一句什么,然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当中。

商玉言冷眼旁观,看付九歌彻底安静下来了才把水袋又放回了暗匣中。

想了想又把水袋重新拿了出来,取下面具往嘴里倒了一口。

“好像是烈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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