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风起】

作者:北楼枭 更新时间:2018/1/27 19:26:52 字数:3328

缘来客栈,天字二号。

宁静幽香,茶汽袅袅,素手芊芊拈起白底青山的茶杯,轻嗅一口茶香,长哼一腔浊气,浅酌小口在唇齿间游离。

紫娟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喜怒不辩的脸色,有些犹豫踌躇。

澹台雪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到隔了屏风的外间,自窗边的架上取了一本杂记到窗下的软榻上翻看着。

髻上珠花的花芯被风轻轻撩动着,小小年纪自带皇室子女的威仪风度。紫娟捏着手帕绕过屏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神色一闪走过去提起裙角在澹台雪脚边跪下,不作一言。

看着她的动作澹台雪不动声色地看着书,半晌翻上一页,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这样又翻了好几页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不悦道:“本公主不发话,你当本公主软柿子?你若是还想陪着跪上一整天,也别跪到本公主眼皮子底下来!”

紫娟俯身,“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奴婢确实早已知晓此事,隐瞒不报是奴婢的过失,请公主责罚奴婢。”

“妄本公主一直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不曾想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想了想合上书,看着脚下匍匐着的人,说:“本公主不怪你隐瞒此事,可你万万不该看着她一直错下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想想还是算了,烦躁地把书往榻上一扔,说道:“罢了罢了,让她起来吧。”

“多谢公主殿下开恩,紫娟从此以后一定严加督促,再不会出此等……”

挥挥手让人下去,手中的书反正是看不下去了。

紫娟退回了屏风后头,澹台雪听见后面传来了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然后又是一阵抽泣声,也是暗叹了一口气。

紫娟领着人走了过来,衣服被茶水打湿,发上衣襟上还沾着茶叶,眼睛也是红彤彤的。澹台雪也是看出了不忍之色,但还是转过头故意地不去看。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琳浅参加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也没让她起来,紫娟看看琳浅,又看看澹台雪,喊道:“公主,琳浅知错了,您就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这才看了过去,一眼看到她头上湿哒哒的头发,皱了皱眉,说道:“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来见我,本公主身边不需要如此脏兮兮的奴才。”

领旨退下,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澹台雪正在案几边跪坐蒲团上写着字。

“这些话想来不用本公主多说你们也该明白,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要让本公主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去拎清自己奴才的身份。”

紫娟和琳浅赶紧跪下,聆听主子的第一次“训导”。

“就是一时想不开犯了错,也不该一错再错。”说到这着重看了眼琳浅。“尤其是那个人,那个人的身份扑朔迷离,别说你们,就是我父皇,堂堂的一国之君,在那个人面前也是个最多平起平坐的身份。他是白二爷,江湖中不论正邪两道都敬仰和敬重的人。他是倾城公子,也是毒酒妖王,一个亦正亦邪的江湖中人。

多少女子朝思暮想地迷恋着?又多少豪侠不分地位地推崇着?就是遐想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甚至一朝天子,也断然不该想他!他就是这天下的逆鳞。

父皇奉他为上宾,国师与他交好,江湖中他游刃有余。论武功相貌,还是势力实力 都不是我等俗人可以肖想的。”

“奴婢谨记公主教诲。”

“叩叩叩。”房间响起敲门声。

“起来吧,去看看。”

“是”。琳浅留下替澹台雪研墨,紫娟去开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封信件,递给澹台雪说道:“公主,占星阁国师大人的亲信。”

国师?!

停下手里的笔,接了过来,信未封口,信件的后面确实映着一只苍龙,龙身乃是北斗七星的模样,确实是国师专用的标识。

拆开看完后眉头拧得死死的,还未理清思路,就见手里的信纸突然自燃了起来,吓得赶紧把信纸一抛退了一步。

待到火光湮灭,一张信纸烧得连灰烬都不剩。紫娟和琳浅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完全傻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

“公主,公主?”

怔愣了半晌,突然被紫鹃唤回了神,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说道:“去找一下二爷……”

紫鹃刚转身又被叫住了,“……还是叫慕将军吧。”

紫鹃出了门,澹台雪跪坐案几边,以手撑着头。琳浅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下头去,搭下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的阴霾。

等了许久,就是不见紫鹃回来,澹台雪有些急躁了。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小姐,慕统领到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琳浅对着紫鹃微微一点头,才对慕寒作了个请势。

没有错过两个丫鬟的眼神交流,慕寒原本冷冰冰的表情又裹上一层冰渣子。眼底划过一抹别样的色彩,隐而不发。

待慕寒开门而出之后,紫鹃与琳浅这才转身进去,一个又转出来吩咐小二送些吃食,一个进去服侍澹台雪临摹字画。

琳浅一边研磨一边小心地注意着澹台雪的表情,自她同慕寒谈过后眉头就一直拧着,脸上似笼了一层云雾,终是让人看不清切。看着看着的,琳浅这澹台雪的身上隐隐看出了白枭的影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大概是同那人见了几次,沾了几分气性。”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从始至终,澹台雪对白枭的一种无所顾忌无所障碍的交流方式一直让琳浅和紫鹃一众人心生诡谲。两个人明明毫无交集,但是相处起来反倒是像两个相识已久的老熟人一般。

看着澹台雪凝眉肃穆的神情,压下心头的疑惑,看了眼澹台雪手下的纸张,眼神突然有些……小心翼翼。

“……公主……您……写错了。”

一不小心出了下神,被琳浅提醒才发现写错了一个字,原本是“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结果把“下”字写成了“漫”字,成了“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漫西楼”。

想了想干脆让琳浅收了诗集,眼前恍惚拂过一张清风朗月的俊俏容颜,耳边似又响起慕寒同自己说过的话,提笔写道:

功名览镜看,悲歌把剑弹。

心事鱼缘木,前程羝触藩。

世途艰,艰声长叹,满天星斗寒。

……

看着眼前香纱彩缦的楼阁,莫玖眼珠子差点儿崩出来,好不容易才捂住了跟疯癫了似的直跳的心,就被人一拎衣襟攥到一边了。楼外女子还在风情万种地朝他抛着香绢,勾眉调笑。

直到视线一转眼前成了一座破庙的时候,刚激动出波涛的心情瞬间跌落水底。

“这就是……前辈说的……好地方?”

“水深水浅东西涧,云去云来远近山。秋风征棹钓鱼滩,烟树晚,茅舍两山阃。好山好水好地,有佳人在侧,如此好风景难道不是好地方?”

看了眼眼前残破不堪的破庙,又看看庙后的山,庙旁的一条小水沟,以及破庙边儿上活色生香的青楼,再看看身边这位斗笠加身的男子,他把话说得如此坦荡荡,自己竟然无言反驳。

月泉城,城郊,破庙,青楼,如此诡异的组合,落日照在青楼门前歪歪扭扭写着“秦风馆”三个字的大匾上。黑漆漆的字迹居然有些闪闪发光。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秦风馆”原本还想前辈带他去的是青楼,没想到仔细看才知道是一家秦风馆,所谓的女接女客,男见男客的场所,难怪开在这荒山野岭……但是想想挨着的是个寺庙,哪怕它已经破烂不堪但是给人这感觉还是有点儿……

“哎呀!”刚说完就被拍了一个后脑勺。

“我问的是这。”指了指眼前的破庙。

“不知道,不就是一个破庙嘛。”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里是千面堂分堂所在。”

“千面堂……千面,那不是……”莫玖惊讶了,看了看眼前风吹过,满目凄凉的破庙,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千面堂”会开在这样一座破庙里边儿?要开在旁边的青楼都没这个来的惊人。

“走吧。”跟提自家不听话的崽子一样的提着人一脚踹开庙门走了进去。

……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东西给我。”

“……少爷……”

“嗯?!”

静寂片刻,帘外伸进来一只手,放下一个木褐色的盒子后又伸了回去。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的机关,马车车窗的旁边一块木板垂直搭下,银链拉住两侧形成一个小木台。

捡起脚步的盒子,打开后取出来一只银白的香炉放到木台上,揭开盖子后又取出一节小指粗的香用火点燃,银簪挑了挑炉中的香灰将燃好的香插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

浅灰浓白的香烟从镂空的香炉中袅袅升出,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狭窄的马车里。除却外面马蹄的踢踏声就只剩下喝马的声音了。

香气入鼻,一旁睡得沉沉的女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稍微挪了一下,睡得更沉了。

看了一眼清丽的面孔,转向看得不甚清晰的车壁,抬手取下脸上黑面白牙的鬼脸面具,露出一张眉眼分明的脸,流畅的燕眉,白皙的脸庞,唇色微白透着少年的稚气与久经风霜般的狠厉。

商钰容,商家大少爷,商氏独子。

原本拥有显赫的家室,过着一个大少爷该过的日子,如今弱冠之年独自撑起一个大家的少年。

子不论父过,子,焉知父之过?

看了看浮出轻烟的香炉,看了看一边醉倒的倾城佳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是想到那个神祇般的男子,最后一丝挣扎不忍终是复归于虚无。

“只有无情的人,才能登上最高的擂台,在这条充满人性与死亡的路上,如果善良成为阻碍,那就将其抹杀。”

呢喃般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在遍洒银霜的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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