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以后换个称呼吧,前辈这个称呼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拈了拈手里的三株荷花,小心地把花插入一只清水梅瓶中。莫玖瞄了一眼窗边坐着的男子,有些讪讪地。
总感觉自从到了这个芙蓉楼,和那个叫雨怜的女子谈了一些什么之后前辈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沉沉的,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直到刚刚莫家小子突然喊了一声我才发现……我又走神了……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看了眼手里的葫芦,拔开塞子含了一口在嘴里。离花开还有一段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有些时候,人真的不能静下来,一静下来,很多事情就像看大戏一样的浮现在眼前了……
……
……
……
我只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咋舌。按说她自记事起便是跟着我天南海北的走走停停,与人相交也从未见过深交,这缠烟香是臭名昭著的情毒,不该中才对,即使中了也不该有效才对?如今怎的看起来比其他人还强上许多?
我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了,看来我这师傅当得实在有些漠不关心了,连徒弟心长歪了有了心上人都不知道。
好歹也是一起嫖过娼的深厚的情谊,细细养了这么多年的一棵雪莲花被人当大白菜给刨了,心情是有些郁闷的。
女儿酒难寻,我身上又没有解药,葫芦里的酒又被我喝光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眼见得开始撕衣服了,唯恐看到更“香艳”的画面,我从袖中弹出一枚凉白的棋子点了她的睡穴,大概最多能撑到明日黄昏,如果醒之后还没解毒,强行压制着不让她抒发的毒药一旦爆发开来……大概需要找个男人给她泄火……
“叩叩叩”
起身放下两层的床帘,这种月明风清的天气倒也不怎么需要盖被子,拉好合拢碧青色“千疮百孔”的细绵帘子,看了看没露什么缝隙这才转身去开了门,也是直接出了门把门带上。
“咳!”
一声很压制的刻意的咳嗽声,我右手虚握成拳置鼻尖掩去了唇角没绷住的笑。
莫玖顶着一头凌乱不堪的头发幽怨地瞅着我又离他远了两步。
莫家一门历来男生女相,本身容貌便偏向阴柔,故有:男生女相者,容色佳也。莫玖算是难得的莫家男子中阳刚气比较重的一种了,但此时敛了眉眼,眉心若蹙,眼睫微颤,眼眶含波,浅唇轻抿,这一副怆然欲泣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饶是行走江湖阅美无数的我此时也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虽然不好龙阳,但毕竟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万一一个念头把他当成女子了,那……咳,扯远了。
话说这厢莫玖本来送几个姑娘回房间,偏偏其中有两个姑娘和雪儿的情况有些相似,一进屋直接把莫玖当相好的来对待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自称名门淑女,世家娥眉的小小女子,对男人有着如此可怖的执念,对外大方温婉,羞羞答答,对内这么的色胆包天,急不可耐。
天字三号间是空的,便同小二要来给莫玖暂时洗漱收拾一下,我自己先回了房间里,里头还有一群“断袖”等着我去处理呢。
进了门看到眼前一幕我反而有些讶异了。
几个便服的侍卫被人捆绑在桌腿床腿边,面色铁青僵硬,只这一眼我便能断定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皇家侍卫,而是澹台安定的亲兵,这种人被世人称作“影卫”。
一个小小的武将之后,却获得了一个帝王最亲近的势力,我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下面前面色铁青死死压制心中躁动的慕寒和这澹台一族的狼子野心。
说他们狼子野心怕还是高看了的,只怕是当年东临先帝还未见到本公子便已经开始布下了这一个弥天大网,将世人和这东临的龙脉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本公子一向不喜被人算计,唯独这一次陷进了大网才发现这网的存在,心情就实在是不太美妙了。就是不知道这慕家的小娃娃对这些前朝的肮脏往事知道了多少?
“二爷……可是来解毒的?”
慕寒咬着牙死死地扣住椅子的把手,说起话来也是阴森森的。
我在他破裂的目光下给自己取了个空杯子倒了杯酒,这酒的味道跟灼烈的白酒有些相似,不过倒是在入腹之后的一股浓烈的后劲让我也险些扛不住了,这酒……甚是古怪。
更是干脆在慕寒见鬼的目光里袖子一扫收了酒壶。
缠风一向对女子效用大些,对慕寒一行人使的只怕掺了别的东西,可惜我对中原这些千奇百怪的毒物了解不多,不然倒是可以试试配制解药。毕竟慕家的人情对于我在东临行走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说慕青山给你指了好几门婚事被你拒了?!”
“二爷怕是管得宽了。”
哟!这酒还壮胆儿?
“本公子心比天大,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慕寒倒是一点不傻,就是被缠风催得声音都发抖了理智照存。若说是,只怕明年的今天,慕家小孙子都出来了。
我在房里走了一圈,在棋盘前停了下来,看着桌上的棋盘微一挑眉,回头看了一眼慕寒铁青到憋出潮红的脸。抬袖一道内劲打过去打得他吐血。
“噗……咳!咳!”
咳出喉间剩余的血块,看着地上泛出诡异幽香的血迹不语。
我拈起一枚白子,也不管是不是白子的步就这么在棋盘上走了一步。
“会记下这种东西,也难怪你慕家虽是武将却在东临享了几世的荣光。”一手执起棋盘,一手拈起两只装棋子的藤罐,放到慕寒身边的桌子上,自己取了白子,给慕寒面前放了黑子。
“还是二爷厉害,不但一掌能将入骨的毒尽数打出来,随便摆一盘棋都能暗含江湖上失传的摄魂阵法。”目光幽幽似乎甚是忌惮。
我不置可否,只是催促他赶紧下子。“如果真的失传了,你又是从何知道这阵法的名字?”
慕寒看了一眼棋盅,拿起黑子却只是在指间摩挲,“不过是在一本残卷上看过一点。”
“观一点而晓全局,没想到慕将军也是个阵法大家啊!”我不催他下子了,只拿棋子点了点左边嘴角。
慕寒:……
伸手拭上左边嘴角,只见指尖湿润,从封腰间掏出一块帕子擦净嘴角残留的血迹。
“真正失传了的东西,是连笔墨的记录也找不到的。半失传的,则是被人口口相传而无文字,无实物,亦无传承者的。”
“二爷这个时候来我东临,朝中上下……扫席以待。”
扫席以待?我不这么认为,不过我要的答案已经出来了。看了一眼慕寒,从他手中拿过那枚棋子,放到棋盘上,紧接着自己又下了一枚,复又从棋盅里拿出了一枚。
不管是什么用意,敢说出“扫席以待”四个字,就足够说明慕寒对当年的事情不是知之甚少就是全无所知,之前的猜测看来也只是慕寒身后还有一个人,或许还是一个老熟人……
把棋子揣进袖子里站了起来,也不用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慕寒直到第二日我带着莫家小子出门都没有再从那扇门里出来过,受我一掌,虽然解了毒但是不管是毒还是我的内劲,想必他的伤势都不小,那一掌没有昏死过去让我对这个人的忍耐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不是之前就知道他内力的强厚我也不会贸贸然打出那掌了,但愿我回来……他已经能站起来了。
“摄魂……残卷……什么残卷会记录摄魂阵呢?!”
此阵法乃是我独门所创,如今也不过于北楼摆过,用来挡住那些打我北楼主意的想死之人,之后便只是在喻文州面前摆过一次,什么样的残卷会把这种东西记了下来?
是我北楼内部的人?还是谁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北楼?北楼建立之初这个阵法便被我设在了北楼所在,连北南和圣姑都不知道,更别提苗疆的其他长老……会是谁呢?!
正想事情呢听到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轻而缓,落脚无声,走动裙摆带风却无衣料摩擦声。还是个“高手”!
莫玖呢?这么大个活人出现在屋子里他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被点穴了?
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往前突刺!
僵硬,不动了。
烛光下,一双晶亮的眼睛徒然睁大,见鬼似的看着面前那个本来撑着头“睡着”了的人坐了起来,只是动了动手自己便似被定身了一样的动弹不得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来人,一转身就面对着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尖,我……
雨怜恐惧地看着这个差点死在自己手上的人轻描淡写地从自己手上拿过淬毒的匕首,甚至在眼前打量了一番。
“这种东西不适合一个没杀过人的……女杀手。”
我扔了匕首站起来回头看着她,才发现她身长不过只到我的胸口以下,余光瞥见莫玖坐在旁边捧着一片花瓣定格在窗户边上,果然是被点穴了,不过他手里的花瓣还是引得我眼皮一跳,这糟心的孩子……
话说回来之前在堂中初次看见雨怜这个姑娘的时候目测她身长已经到了我肩膀了才对,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矮了吗?好歹像莫玖这么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都有我肩膀的身高了。
“雨怜这个名字怎么看都不像是颜如玉这个人起的,一个江湖邪教,取名字从来不会这么诗情画意,你的名字应该以千字开头的,千雨还是千怜?”
雨怜:……
我想如果她不是被我制住了说不了话的话她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腰间的短鞭劈了我。
“都不是?”我回身走了几步解了莫玖的穴道,看他揉着酸麻的肩膀放下手里的花瓣朝那个点他穴道的人贼兮兮的笑着,不要小看一个未及冠少年的记仇程度。
“那就是千羽?千羽……这个名字还是不错的。至少它符合千面堂的取名字的标准。在西尧国的苦丘山上有种鸟叫鸩鸟,这种鸟浑身带着一种剧毒叫鸩毒,它的羽毛叫鸩羽。而这种鸟五彩斑斓的羽毛也被人冠以名字叫鸩羽。”
我取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靠倒在窗棂处,食不知味。
“有一种人,叫护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