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倒，倒，好。停！”
村庄里，中年男子引导着一辆小型货车倒进院子。
拍拍车厢。
“小伙子们，下来卸货了。”男子喊道。
几个穿短衣的壮年小伙从驾驶室里钻出来，合力将车厢屁股挡板打开，还没搬几袋下来，又有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青年一头汗地涌进院子。
男子转身看向打头那名青年。
领头青年挥挥手，笑着招呼道：“二道叔，我带几个兄弟来帮忙了。”
被称作二道叔的男子点点头，“年轻人就是有劲。”
两边客套完，青年带着人加入卸货的队伍。
不多时，从里屋走出一道蹒跚的身影，拐杖杵在地面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二道？来了啊。”
中年男子快步走过去，虚扶着来人苍老的手。
“嗯，刚到。”
那几个身穿补丁衣服青年从货物里探出头来，招呼道：“村长~”
老人点头作为回应。
穿短衣的小伙子们抬头见没自己的事，继续埋头一心干活。
老人村长拍拍男子的手，看向院子外面。
“陪老头子我走走吧。”
“好。”
男子点头。
烈日当头，村子道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二道叔从自己车里取出遮阳伞跟着老人身边给他挡着太阳。
老人走得很慢，杵着拐杖走在村庄小路上倒也没有摔倒。
村庄不大，不多时便已接近村口。这里动静不小，不少人顶着大太阳在叮叮当当地干活，似乎是在修路的样子。
老人撑着拐杖看了一会。
“谢谢，时代在变化，大家很需要这条路。”
“害——”二道叔不自觉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我也是村子里出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我该做的。”
老人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变得圆滑了。”
男子苦笑。
“在外面闯荡，没办法。”
村长拐杖轻敲两下地面，转身赶路，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村子里的路有什么难点吗？”老人问道。“有问题就说。”
二道叔沉默一会，回道：“有几户不愿意搬，似乎是对我的赔偿方案不满意。也可能……”男子适时顿住言语。
“是对你不满吧。”老人接过话头。“我说了，‘有问题就讲’。我还是村长，既是现在的，也是你当年的村长，有委屈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男子神情有一瞬的触动，良久。
“谢谢……”
老人领头走在前面，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写个单子给我，老头子去找他们谈谈，相信他们还是会给我这个村长几分薄面的。”
二道叔点点头，抬腿跟上老人。
“人数不多，就只有几家，回头我写下来。”
“我也猜得出来是哪几户。”老人目光望向村后那座高山，“靠近后山的路，你把东西留下，让村子里的人自己修就好。”
“我知道规矩的，后山不能有外人靠近。”二道叔应道。
说完，二人一时找不到话题，沉默着赶了一段路。
“在外面生活还好吗？”村长率先找话题打破沉默。
“还行，我能适应。”
“那就好。”村长停下脚步，“你孩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小泰他……”
“小泰他很好。”男子打断老人的话。
二人僵住。
正在这时，喧闹的动静从远处传来。二人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村里的小孩扎堆在打闹。
村长眯着眼睛瞅了一会，从中看出一个生面孔。
“那就是小泰吗？”
“嗯。”
“看样子他跟村里孩子们相处得还不错，比你那会好多了。”
“生长环境不同罢了。”男子回道。“再说了，他和我可不一样。”
“是啊。”老人长叹，“一晃眼，你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现在感叹时光是不是太早了些？”
村长笑笑，“不早啦，我都这么老了。”
男子沉默。
二人安静地驻足看了一会孩子玩闹，他们口中的小泰身高拔尖，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但在游戏过程中又时刻注意着谦让，与这帮小萝卜丁的嬉戏倒也意外的和谐。
“孩子已经上初中了吧？”村长问道。
“高一，再过两年就高考了。”提及自己孩子，二道叔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总算露出几分真诚。
村长有些意外他脸上的神色，不过也很快想通。
“那你们当家长的辛苦了。”
男子摆摆头，“我还好，他妈妈要辛苦一些。平时我在外面，孩子他妈妈陪小泰的时间更多。”
老人大拇指磨了几下拐杖的花纹，轻声问道：“他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大致知道，除了那边的事，我很少瞒她。”
老人长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似是感叹命运的不公，又似哀伤一位母亲的境遇。
“怎么没来呢？”
“她不太能接受，骂了我一顿后去找治疗方法了。”
“你给的借口是疾病？”
“是。”
“但你我都知道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病。”村长摇摇头。
“不，我觉得是。”二道叔不同意村长的看法，“按照疾病的定义，出血效应也应该算在病症的范畴内。”
“那就是你我观念不同的问题了。”老人没在这点上多争执。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东西也应该尽快放到后山去。”
说完，村长挪动脚步赶路。
男子有些意外，没跟上步伐：“我？不太合适吧，我都出去这么久了，村里面大家也……”
“我说合适就合适。”老人不重不轻敲了几下拐杖，“一个人在哪，要看他的心！而不是盯着坐的位置。还是说……你已经觉得自己是外人了？”
“……这倒不。”二道笑了笑。
“走吧，老头子我给你担保着呢。”
老人严肃的神色稍缓。
二道苦笑，无奈跟上。
“原来您老人家早就打定主意要我去了，那还绕路去村口干什么……”
老人蹒跚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在前面，二道稍落后些，稳稳扶着老人。
“绕了点，也能到。只要走下去，总会到的。”
二人身影渐渐模糊在山间蜿蜒的小路上，直至消失不见。
正和孩子们玩闹的小泰收回瞟向那边的目光。
能让父亲如此尊重的老人，一定就是对父亲年幼时关照有加的村长吧。
不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泰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要是出声问候的话，身旁这帮小孩绝对一哄而散。
村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小泰很是怀疑在这帮小孩口中人云亦云的村长风评。
算了，这并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
比起这个，小泰现在更烦恼的是……
就在不远处，一个小姑娘在背离众人的方向一个人鼓捣着什么。
小泰想，应该不是性别的问题，这里男女没有那么疏远，比那个女孩还大的孩子也很自然地和大家玩在一起。
会是什么原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