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12

作者:白玉楼的台阶 更新时间:2010/4/12 21:17:08 字数:0

由于圣雷奥森在这个峡口附近主要是颜色,质地完全相同的岩石构成,很难分辨哪里是单纯的崖壁,哪里又是可供踏脚的突出点。从远处看似乎是一条绝路的地方,其实可能隐藏着能够通行的密道。

特纳奇克就站在这样一个从下方难以发现的平台处僵硬着。

原来,他的面前应该有一个隐藏的出入口,也是除了主要的三个出入口之外,矿坑仅剩的,没有被琳蒂丝所在的第一组封上的出入口。

可是几秒钟之前,就在特纳奇克的面前,它,在剧烈的震动之下被落下的岩石彻底封死了,除非找一支破坏小分队过来执行爆破任务,否则一时间不可能再度打开这个出入口了。

虽然崩塌发生在裁决教会的骑士们进入之前,而琳蒂丝作为翼人的空骑士,又不会钻进狭窄的矿坑中。可是,白天听,让特纳奇克先走,自己留下与数十个盗匪周旋的少年,还在矿坑里没有出来。

“科里亚……”

“放心,小克,里面又不会塌掉,小白是不会有事的~~~”在天上盘旋了几圈,确定震动已经停止,琳蒂丝降落到特纳奇克的身边。

她说的确实没错,特纳奇克原本计划制造塌陷的地区只有矿坑内重要的交叉口,以及主要出入口,毁掉整个矿坑之类的想都没想过(就算想也做不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小白是不会有事的~~~”

“但是……”

“小.白.是.不.会.有.事.的!”

“……我明白了。”

虽然傻乎乎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其实琳蒂丝也在为白天听担心吧?不过眼下,除了相信白天听不会有事之外,他们也不能做什么了。

“那么~~~先去帮依娜吧~~~她那里好像很热闹呢~~~”

伴随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强风,琳蒂丝展翼飞向另一个战场。

剩下的四名骑士一言不发,沿着崎岖的山路离开。

“千万,不要……”

特纳奇克咏唱了一个寻找生命的魔法,不出所料,厚厚的岩层隔绝了探知内部情况的可能。

——————回溯几分钟的分割线———————

[所谓的“肉盾”,不是让你站在那里挨打啊……]

[……不然,就是传说中的“MT”之神也会扑街的。]

[说得太迟了……也好,趁这一次,教教主人一些重要的东西吧。]

当然,白天听已经听不到了。

一根筋走到底的少年。在听说有关“保护者”(肉盾)的说法之后,便放弃了所有的闪避动作。

他很强,但,并不是无敌的,至少现在不是。

不加闪避,硬接下盗匪们所以攻击的结果就是三道平行的创口,

一道划开喉咙,让少年的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露出嫩黄色的声带与粉红的气管;

一道撕裂胸膛,那裂口间能看到跳动的心脏;最后一道划破小腹,连肠子也流了出来;

这种伤口,已不能称之为“伤痕”,医学上,会叫它们“死亡原因”。没错,习惯于依靠自身强劲身体去承担攻击的少年,一旦遇上能攻破自己防御的对手,毫无悬念的,受到了所谓的“致命伤”。坏掉的身体,拥有的价值还不如坏掉的布娃娃――那至少还有修复的价值和可能性――他只能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落入尘土之中。

……

(嗡……主……嗡嗡。)

少年感到意识渐渐离开身体。好像有人在说话?一直在耳鸣,已经听不清楚了。

“……什么……”

以现在的状况,能说出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已到了极限。

(你这个……胆小鬼!!!)

耳边,不,应该是脑海里受到强烈声音的冲击。啊,原来人快死,脑子反而会变得特别清楚是真的啊,少年只是想着这样的事情。

(禄存想说的是……啊,是我想说的是……真是的,我难得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要认真听才行!)

啊,禄存自己说话了,真是很难得呢。对了,我死的话,她们会怎么样?应该不会消失吧?也许我会和她们一起,去教导下一任神降士呢。不知道居住在别人的脑海里是什么感觉?人的思维速度是很快的,一瞬间就能完成很多对话,不过少年此时却只有这些无聊的想法。这也算是,放弃了吧。

(听好了,我现在要讲个故事。)

如平时一样温和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简单点吧……在远洋轮船上,有一位父亲,带着女儿去看望分居已久的妻子。也许是不习惯海上的颠簸,父亲在削苹果时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当时他告诉女儿:“没事的。”直到三天后,女孩见到母亲,他才砰然倒下。刀子贯穿了心脏,但肌肉互相密合又支持了三天之久。于此,创造了名为“父亲”的奇迹。)

一瞬间被听到……不,应该说被“意识”到的话语,没有让少年产生任何的想法,或者是因为,思维的速度太快,而来不及想到什么?禄存只是继续说着。

(知道吗?意识是可以影响现实的。优秀的法师能以自己的思维侵蚀现实。如果是强大的神话,光凭一个想法就可以肆意的改变世上的一切。当然,普通的人类是做不到那些事情的。不过,他们的想法至少能作用于自身。曾有人被关在关闭的冷库里,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冻”死了:而心脏被贯穿的父亲,也能凭意志活下来。“父亲”当然不能改变生死的法则,但他的情况是“有可能活下来”的状况,即使那可能性是多么渺小,有,就能发生。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依然没有回答,是还没有想好答案,是还没有明白禄存话里的意思?

(看来只是这样你是不会懂了。一会又要被廉贞训话了吧?不过……好好看着吧!)

“不过”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少年已无力深究,因为,要他“好好看着”的内容已经到来……“到来”这个说法也许太过温和,也许,应当说是“喷涌而出”——

——是的,喷涌而出,刚刚禄存在连一毫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就向少年的意识灌输了大量的讯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大量讯息——只是一般人而已————对于少年,这早已习惯。但是现在,脑海中,不知从何处喷涌的讯息,连少年也难以承受,并不是像禄存一样在瞬间涌入的话语,而是源源不断到来的,包含有声音、图像、情感……诸多要素混杂的,完整的记忆。仅仅是数量的庞大,不能把少年逼入绝境,更大的麻烦,在于这“记忆”的内容——

少年在林间奔跑,终于看到,那重要的人的身影……但下一刻,一柄飞刀钉上了他的咽喉……

少年在酒宴上与朋友共饮,却惊觉酒中有异,抬起头来,只看到一片刀光……

少年被绑缚在木台之上,聚集在台下的人群,眼中有着憎恶、仰慕、兴奋……在这些视线笼罩下,太阳升到顶点,然后,少年的头颅被斩下……

少年被火焰烧死……

少年被乱刀砍死……

少年被巨石砸死……

少年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无数的死亡,不可避免的死亡,各式各样方法的死亡……死亡的记忆不断的涌入,少年不能不看,不得不看,不愿不看。仿佛是在旁观般清楚的知道事情的每一步发展,又有着亲身体会的实感。痛苦,混乱,无尽的岁月被烙印在意识最深处,还有那唯一的情感——满足。

是的,在这无尽的死亡中,少年感到了满足。抽搐的手脚渐渐变得安定,鲜血的流逝也已停止。少年慢慢的,但确实的,站了起来。

原本黑色的头发,染上如绿如蓝的暧昧颜色,于风中飞舞,如压抑着燃烧着的火焰。黑色的瞳孔也染上相同的碧色,被横纵交错的裂痕切开。

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无所谓,颈骨没断,只是稍稍扭伤了;喉咙被划开,无所谓,里面的结构没有损坏,;胸膛已经撕裂,无所谓,没有伤及心肺;肠子流了出来,无所谓,还可以塞回去;全身上下布满伤口。无所谓,调整呼吸,收缩后的肌肉能让伤口闭合。

少年观察,分析,处理身上的伤,没有犹疑,没有停顿,就好像痒了挠一挠,困了打哈气一样,完全是本能的动作,自然不需要思考。

有一件事,普通人一生只能体会一次。你可以选择服毒,可以选择上吊,可以选择割腕,可无论如何,你只能体会一次——死亡。

但少年不同,那是他自己的记忆吗?那不是他自己的记忆吗?并不重要,少年看到的那份记忆,与亲身体会毫无两样。十次,百次,千次,少年所拥有的,无尽的——死亡体验。

死亡体验。

有的人,“死”过一次就能理解事物的“死”,少年,并没有这种天赋。但是,死过无数次之后,任谁也能学会一些东西的,那无关于天赋,而是经验。

为什么心脏会沉寂?为什么呼吸会停止?为什么意识会消失?为什么人——会死?

少年也许看不透万物,看不透他人,但少年能看透自己,他清晰,明确,深刻的理解了——“自身的死亡”。

不用以常识,或者是知识来判断,少年以自己的理解,来解读自身的死亡。所以,人们眼中的“致命伤”,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并不致命,不致命的伤势不影响行动,不影响行动的伤势直接忽略。足以使常人认为已会死上一万次的伤也杀不死少年,专家眼任谁都会死的伤杀不死少年,无论以任何角度看都一定会死的伤也杀不死少年。

因为,它们仅仅是“会”死而已,既然死亡只是一种可能性,那存活的可能性也一定存在。只要存在,无论多么渺小,少年一定能确实的抓住它。只要不是“绝对的死亡”,就无法杀死现在的少年。

“我……还能战斗啊!”

无法杀死的少年,又一次投入战场。

如怪物一般,身负致命伤而重新站起的少年,令众人不由的后退,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人类,固然拥有勇敢到舍弃生命的时刻存在,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很胆小的。畏惧黑暗,畏惧孤独,畏惧未知,畏惧死亡……为了生存,对可能隐藏危险的事物心存畏惧并加以回避,这是生物的本能。

那么,最能令人感到恐惧,甚至是绝望的事物是什么?怪物?未知?死亡?

“呜……呜哇哇哇——”

仓皇逃窜,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盗匪给出了其中一个答案。

“等~等~啊~~~”

白天听现在的造型可以说是集众多恐怖要素与一体: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包括多处怎么看都像致命伤的巨大创伤,身披染血的布条(衣服都被武器撕坏了),分明就是从活尸的标准范例;无论盗匪们怎么攻击,伤口总是停留在身体表面,眼睁睁看着伤口周围的肌肉蠕动着愈合起来,比起“根本打不中的敌人”,像他一样“无论怎么攻击也打不赢的敌人”更能给予绝望,看上去和普通人类一般无二的样貌,反而加强了逃亡者对于少年种族的疑惑;而最后的一项……

“嘣!”

拳头打在岩壁的任何一个位置,其结果都是导致一整面的岩壁碎裂,让原本稳定性还算不错的矿坑摇摇欲坠。特纳奇克安放的装置早就在一次次剧烈的震动之下被激活,封闭了所有的出口。手上的火把已不知在逃跑的过程中遗失在什么地方,惶恐的人们凭借着记忆,在一次次碰壁之下向着印象中绝对安全的营寨奔跑。

“馒馒来啊~~~”

远离一开始的战场后,失去火焰的照明,矿坑内的人也不是眼睛会发光的某些超越种,到处都是复杂的岔道,却连最基本的一点光源都没有,不过白天听追逐的速度始终不降低,每每在即将撞墙前及时转弯,顺便拍晕一个跑得慢的盗匪。

不用跑得比白天听快,比任何一个同伙快就安全了——短短几分钟,所有保有逃跑能力的盗匪都学会一条新的真理。

——[廉贞,我有个问题啊。]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死掉一次又一次的讨厌回忆里面,好像都是男的……难道你们是男孩子?]

[咳,咳咳!]

[啊……天听,其实你对“保护者”的理解还是有错误的。]

[嗯嗯,不是让你站在原地挨打,也不是疯了一样的进攻,巧妙的维持平衡,敌人状况不错的时候不要冲动,坚守阵地……]

[……当敌人萎掉时,趁他病,要他命,彻底杀戮,毁灭,尽情的释放内心的破坏欲!]

[[喂喂,文曲的发言太离谱了!]]

[[没关系……]]

[[……他又听不懂。]]

——[‘平衡’‘坚守’……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防守,什么时候该进攻啊?]

白天听果然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模样,而且,话题不知不觉中被转移了。

[所以呢,要听擅与听从别人意见……]

——[我明白了……马上去找依芙蕾雅!]

[……比如说我们的意见……等等,为什么会先想到刚认识的家伙!]

——[嗳?依芙蕾雅不是队伍的……那个什么……‘大姐头’?破军说过,‘战场上最忌讳就是指挥不统一’吗?琳蒂丝和特纳奇克都听她的,我不能给大家添麻烦啊。]

[自己做出判断的?不错,按你想的去做就好。]

[[等,等一等啊,破军……]]

[[……你同意的话,他真的会信的!]]

[[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之中,是白天听也无法听到的发言,所以他仅仅坚持着之前的决定,奔跑于黑暗,追逐逃走的敌人。

“依芙蕾雅给予的任务……对了,‘配合特纳奇克,阻止盗匪离开矿坑’……”

眼睛完全看不见东西,也影响不到少年一边奔跑一边抓着头发思考。

“到底要打到什么程度呢?”

一面跑着,一面随手抓起不幸被追上的,跑得不如其他同伴快的家伙,像丢弃喝完的汽水罐子一样,头也不回的扔到身后,至于那家伙会伤到什么程度……重要吗?

—————————回到主战场—————————

“弗洛尔,注意保护依芙蕾雅小姐!”

解放了宝具真实效果的普莉泰丝,性格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即使对比自己年幼的人也使用敬语,似乎是不自信的表现,但言语中隐隐透露出的坚决,任何有心人都能察觉的到。

“……口桀口桀口桀,强者定要逆天!区区小土丘胆敢阻挡我的去路?看我将你化成飞灰啊啊啊!!!”

单手遮脸,普莉泰丝一面张狂的大笑,一面挥手再度召唤出圣国之门,这一次门内走出的士兵连盔甲都不再穿着,一身短打装束,手持弩箭,腰间插着匕首,分明是以灵活性为最优先考量的斥候,用于补充在到达曾经是营寨的地方而阵亡的轻甲步兵。

“……圣国之门。”

门扉在消失之前第二次吞没普莉泰丝的身体。这一次,站在斜坡脚下的她由紧身的布质服装包裹全身,勉强可以看出胸口的某个部位不是平面的——虽然其体积的计算要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六位以上才能显得大一些。

“不要漏掉一个,尽可能活捉,如果反抗激烈……”普莉泰丝咬咬牙,短暂的停顿了不足一秒的时间,“……允许剥夺生命!”

在唯有动用攻城锤才可能破坏的“重装”保护下,六名圣裁骑士顶在前面冲上斜坡;

紧跟其后的轻甲步兵迅速的占领盗匪们的各个射击点;

斥候们则在登上斜坡的第一时间里像滴在干燥海绵上的汽水般消失在四通八达的岔道里。

走在最后的两名圣裁骑士保护着依芙蕾雅,接应由琳蒂丝带队的第一组。

“琳,把藏在较高位置的敌人,全部轰出来!其他人待命!”

“明白~~~”

“是!”

比第一组的四名骑士以及特纳奇克更早到达战场的琳蒂丝,刚刚降低高度,又在依芙蕾雅的指令下重新飞上高空。

“气象预报,气象预报~~~”

高速的飞行时产生的强烈风压使得琳蒂丝轻声说出的话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周围也缺乏宝具或是魔力的迹象,大概只是单纯的个人习惯?

“小范围强风警报~~~”

飞行的高度远远超过圣雷奥森的顶峰,前后左右再无湛蓝以外的眼神,俯视下方,主战场也不比指甲盖大多少。琳蒂丝收拢羽翼,整个人极速向下坠落!

“大家注意回避呦~~~”

随着地面的景物不断放大,琳蒂丝的速度增加到了恐怖的地步——无论是对于旁观者还是本人来说——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也随着速度和心跳的上升而越发的灿烂。

水蓝色的长发激烈的舞动,环绕少女身体的风也在舞动。

直到即将撞击到岩壁,少女才于距离岩石数米之处——以她的速度,确实是“即将撞击”——猛然拔高身体,划出一道尖锐的“V”字型,重回天空。

“微暴流~~~~~~”

“微”仅仅是相较其他气象而言的形容,事实上那肉眼可见的直径四米以上的空气团完全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呼轰轰轰轰——”

四周离散的风已足以让站在崖壁脚下的依芙蕾雅几乎站立不稳,更不用说直接从崖壁上的裂缝入的强风了。风的声音,简直像飞速奔驰的列车通过狭小的隧道一般,震得人胸腔疼痛。

“哇呀呀呀——”

“哎呀!”

“呜啊啊啊——”

强风在各个通道里肆意冲撞,将盗匪们从营寨里“吹”了出来。一时间,周围的崖壁变成了满是窟窿的米缸,一粒粒米从窟窿里跳出,散落在地面上。以这个世界人的体质,想必不会有生命危险……大概。

众多士兵站在一起,又有圣国之门开启和关闭一瞬间形成的立场保护,教会的人马自然不会受到无差别攻击的“微暴流”影响。

不过,还有一只“小老鼠”被强风从矿坑里吹了出来。

“哇!吓我一跳……嗳?依芙蕾雅?”

双手深深插入岩石之中才免于体验无安全带蹦极的白天听,意外的看到了依芙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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