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夜晚,阳光即将彻底消失,两轮明月已经在东方升起,比起白天澄澈的碧蓝天空,又是另一种美景。
“呜呼~~~今天的天空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呢~~~”
飞翔在雷奥森上空的琳蒂丝,没有其他两人那么多担心的。
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琳蒂丝实际上却是三人中最强的一位,毕竟比起忙于经营家族事业、培养实力的依芙蕾雅,以及身为学者,整日与书为伴的特纳奇克,活泼的翼人,是唯一专注于锻炼的人。
与风为伴,飞翔即是乐趣,飞翔即是修业,琳蒂丝的实战课,可是全部满分呢。
随着飞行速度的提高,手中的歌风演奏的乐章,由舒缓渐渐变得激烈,这是战斗的序曲。
“呜~~~~要让小白知道,我才是大?姐?姐~~~”
青梅竹马的三人,总是以自己的方法保护另外两人,保护者的位置,不会轻易的让给新来的旅伴。
“强风警报~~~强风警报~~~”
风包裹着琳蒂丝的身体,越聚越多,形成无法忽略的庞大气团。
广阔的天空,才是适合她发挥实力的地方。
“罡风!”
相向而行的飞行魔兽群与琳蒂丝一错而过,但暴风可不像琳蒂丝一样温柔。比刀剑更锋利的风刃,撕开魔兽的躯体,斩断它们的羽翼。
“感觉……真讨厌……”
最喜欢的清新空气中混入了讨厌的味道,琳蒂丝抽抽鼻子,抱怨着。
即使天空中无时无刻的强风,也无法驱除那沉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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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塌的城墙一脚,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两位少女悄悄窥视着战场。
“为拯救而杀戮,为保护而抛弃,剑丘的骑士——阿茶!”
伴随着加特莉丝的咏颂……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对不起,姐姐……我又失败了。”
“不要紧的,过几天再试试吧。”
“我……是不是没有召唤英灵的天赋?”
“……不用在意,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英灵的。”
“但是如果现在能召唤出英灵的话……”加特莉丝看着在战场上与魔兽厮杀的士兵们,几乎要哭出来了。
“……即使召唤出英灵,也不会改变什么。英灵仅仅是给予人们抗争的勇气,真正取得胜利的,是他们自己。”相较而言,洁汀莉则显得冷静多了,
“可是,只有有英灵帮助,一定,一定能……少几个人……”
“是啊……英雄可以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洁汀莉快速的翻动手中的真名之书,“只是那需要的不仅仅的努力,而是‘奇迹’。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英灵是不能创造奇迹的,唯有生存在当下的人有这个能力,比如你,比如……”
绿衣的弓手被洁汀莉召唤出来,张满弓向天空射击,但洁汀莉的视线既不在天空,也不在身边的英灵之上,而是投向战场深处,最为混乱的地方。
……
……
……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这些家伙……”白天听抢过身边士兵的荣耀之石,打晕,丢向身后,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没完没了啊!”
在他的身后,明显空出一条道路,在战场上受了剥夺战斗能力的伤势的士兵总想着使用荣耀之石,白天听一个个将他们打晕,丢向身后。
会不会很快有人将昏迷的人送到后方治疗,白天听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直前进,不让任何一个敌人通过自己的身边,那些被丢在身后的家伙就不会有危险。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一手抓住昏迷者的后颈,像丢垃圾一样丢到背后。
“……随随便便的死亡……”
另一手从眼前魔兽张开的大口直灌入喉咙,扯断了它的气管。
“……一点价值也没有!”
把魔兽的尸体当做投掷武器丢了出去,环顾四周,自己似乎已冲到战场的最前线。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的死亡……]
[……才算是有价值?]
比起几天前矿坑内的战斗激烈数倍的战斗,白天听的身上却明显只有轻伤,对于深刻理解自身死亡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道!”
双手用力,再度撕碎一只魔兽的身体。
二十?三十?五十?
以一己之力,杀死数十只魔兽,以个人而言想必是非常了不得的功绩。
可相较于整个战场,白天听所做的,实在太少。
“总之,把……”
“哇啊啊啊啊——”
身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确认声音的来源之前,白天听先反射性的抓起最近的一只魔兽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碰!”
方向控制的很好,被投掷出的魔兽擦过受害者的身体,打在抓住他的魔兽身上,那只魔兽哀嚎一声,丢下到手的猎物。
“你没关……系……吧?!”
猩红的血液,泼洒在白天听的脸上身上,自信满满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了。
一具尸体重重的落在他的面前……不,落下之前应该还不是尸体,只是以脑袋那样的高速撞击地面,无论朱茵大陆的人身体多么强壮,也是死定了。
“!!!”
白天听立即将视线移向天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渐渐远去的影子,依稀能看出那是一个类似于鸟的庞大生物。
“怎么……”
心头一跳,白天听转过身去……
他宁愿自己没有转过头。
“嘎啊!”
“哇——哇——”
数不清的飞禽在他背后的战场起起落落,他打晕的士兵毫无抵抗的被抓起,撕扯,鲜血像下雨一样播撒。
“可恶!”
脚尖在地面快速点了两下,白天听猛地跃起,瞬间跳出近十米的不可思议的高度。
“嘎——嘎——”
但那些飞行魔兽的动作比他更快,翅膀一扇便回到天空中,留下的只有嘲笑的声音,还有士兵们残破的尸体。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空喊是无用的,事实就是——你没有对付空中敌人的能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对着天空咆哮着,附近包围他的魔兽都在莫名的恐惧之下,远远的避开这个区域。
这份不甘,是生存在地面上的生物最早的,对于天空的渴望。
……仅仅是渴望而已,他缺乏进入飞鸟的领域的手段。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天听抓起一大把荣耀之石——都是他一路夺下的——全部塞进了嘴里。
[决定了吗?在这里迎来你最高的,也是最后的辉煌?]
破军的声音出奇的平淡,或者说,丝毫不加担心?
——[怎么可能?我只是尝尝味道而已……尝尝力量的味道!]
荣耀之石包含着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的法术,唯一的缺陷是转化的分量无法掌握,对普通人而言,是一旦使用直接死亡的危险品。
“我才不会在这里死掉!!!”
感受着体内生命力的流动,白天听知道,它们怎样维持人的生命,怎样流淌,怎样使用。
“喝!”
一道七色的魔力流从白天听的身体喷涌而出,绞碎了一只反应不及的大鸟,多余的,没有消耗掉的魔力被他硬生生“扯”了回来,盘踞在身体周围,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合乎常理。
只要没有引发“现象”,魔力就不会凭空消失。生命力转化的庞大魔力,在全部用于撕碎敌人之前,白天听不会放它们消散在空气中的。
“喝!”
“喝!”
“喝!”
数次魔力的喷涌未能再度杀死灵活的飞翔于天空的敌人,空挥的无力感,让白天听内心的冲动越发难以遏制。
“喝啊啊啊啊啊——”
终于,他转移目标,用魔力环绕身体,冲向地面上,触手可及的敌人。
现在他使用的,仅仅是一小部分的生命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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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战略级的魔力,居然使用它们进行物理性的攻击,要是……要是我能调集这么多魔力的话……”
刚刚登上城墙的依芙蕾雅,一眼就看到了白天听的身影。
也许她没有认出那就是白天听,但是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红色所构筑的战场上,那七色的虹光实在太过醒目,任谁也无法忽略。
“能对空的设施还有多少?”
她转头,询问身边的副官。
——琳,我可不是担心你才过来的……只不过飞行魔兽消除了几个“传令兵”的节点(分散在城中,被加持过“传令兵”非战斗人员),加上前线的最高统帅又是个没脑子的狂战士,为了我初战的完胜才不得不过来的。
心里给自己找的理由,想必很快就会被遗忘。
因为对于依芙蕾雅而而言,既然她站在这里,就不允许“胜利”以外的战果。
……
……
……
雷奥森城内的各处,闪耀着绚丽的七色光芒,每一道光芒都代表着一条生命的消逝——至少。
城外的战场,荣耀之石化作的荣光,更是连绵不断,在空旷苍凉的战场上交织出变幻的极光,吞没所有试图接近这极致美丽的生命。
站在倒塌的城门前,依芙蕾雅紧紧咬住粉红的唇,尖牙刺破皮肤,在嘴角染上一抹鲜红,熟悉的腥香味道充满口腔,让昏沉的大脑为之一振。
——不使用魔法的魔兽不过是稍微强壮的野兽罢了,甚至有为数不少的魔兽,因为平常有魔力强化身体的力量,成长为了生物学上根本不适合行动的畸形样貌。这些只知道猪突猛进的地面魔兽们,丝毫构不成威胁。
“十七三……十九三……二十二四……这该死的战损比!”
——真正危险的是天空中的敌人,以飞行的方式移动的魔兽,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大多数连离开地面都做不到……但是那些脱毛的“凤凰”根本无法到达雷奥森,出现在雷奥森上空的,都是拥有引以为豪的强健身体,单凭肉体也能飞出惊人速度的精英,相较于以杂碎们充数的地面魔兽,为数六百的飞行单位,一点水份也不掺。
仅仅是依芙蕾雅注意的一小块战场,短短几十秒间就有超过二十名士兵阵亡,其原因都是来自头顶的威胁。大多数都在死前发动了荣耀之石,可惜那七色的光芒只能在地面接受来自天空的嘲笑而已,仅有的四次击落,全部是因为部分猛禽出于猎食的习惯抓住某位士兵飞向天空,身体被利爪贯穿的士兵在死前使用荣耀之石同归于尽的结果。
——照这样计算……完美的双杀?不可能,溃败是必然的!
城外的驻军在第一轮进击中已然全灭,将无边的兽潮缩小到可以轻易计算数量的程度。雷奥森的警备队的近四千人按照现在的战损比与天空的敌人消耗,再考虑到地面残余的魔兽,结果貌似是两败俱伤。
问题是,之前消灭的部分飞行魔兽利用了它们的习性,等猛禽类的飞行魔兽死伤殆尽后,面对剩下的敌人,恐怕连五比一的战损比都无法保证。
“强风警报!强风警报~~巨暴流!!!”
遥远的距离使得天空中的声音除了风的嘶吼以外什么也传不进依芙蕾雅的耳朵里,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脑海里重现熟悉的呐喊。
覆盖天空的魔兽群中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敲过一样,突然出现一片柱形的空白,原先身处其中的魔兽纷纷坠落,染血的羽毛如下雨一般。
——她还能撑多久?这里可不是学校的演武场,不知节制的最后不会有人替你召唤风垫的……
独自战斗于天空的琳蒂丝,以高速的飞行唤起强风,以变化的轨迹操纵气流,随着“歌风”的曲调,击落周围的敌人,相对的,为之耗费惊人的体力。
“格莱普尼尔,你坚持不肯撤退吗?”依芙蕾雅对身边的女医师说着,竭力控制颤抖的身体,不去注意脚下肆意流淌的鲜血。
“……不要打扰我治疗。”熟练的止血,包扎,即使面对最狰狞扭曲的伤口时,也不加回避,哪怕是眉毛都不动一下。到底是与芬里厄结婚的女人,对血与火的战场并不陌生。
正说着话,两个临时征召的市民抬来一名昏迷的士兵,他整个下半身与上半身之间仅有脊柱相连,恐怕剧痛在一瞬间便夺去他的意识,连使用荣耀之石的机会都不曾为他留下。
看着这名即将死亡的士兵,依芙蕾雅摇了摇头。
“之后送来的人大概都没救了。”
“那我就给予他们为医者最后的仁慈!”带着不详的黑色魔力,战地医师的双手轻轻压在受伤士兵的胸口。
“临时的战地医院已经不再安全了……”声音依然平静,但依芙蕾雅看向对方的眼中掩饰不住惊诧,“……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会死。”
“我不会战场上做逃兵。”熟练的擦去手上的血迹,格莱普尼尔取出新的器具继续为下一位伤者治疗。
“这里不是战场。”
“如果说他们的战场在城墙之外……”格莱普尼尔第一次抬起头正视依芙蕾雅,眼中唯有绝不动摇的坚持“……那病房就是我的战场!”
紧接着,她再度低下头,为下一名士兵酝酿黑色的魔力。
前一名士兵重新拿起武器,以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的模样冲出了城门。
“我明白了。”
“嗯,放弃……”
“我会让他们撤退的。”
嘴角翘起,依芙蕾雅露出一个满是恶趣味的笑容,愉快的欣赏格莱普尼尔一刹那的僵硬。
……
……
……
“……特纳奇克……特纳奇克!听得见吗?”落日的余晖照亮兜帽下的脸孔,依芙蕾雅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听的很清楚。】
“帮我把城内主要的魔力管线全部打开!”
城镇核心的本质是以魔晶石为身体,以专有的咒语和符文为精神的一个简单而庞大的魔法生物。它的作用类似于绿色植物。植物(城镇核心)将动物(魔导具)无法直接利用的阳光中的能量(大气中游离的魔力)萃集起来,并且转化为可以供他们使用的碳水化合物(活性魔力)。这些活化的魔力与魔法师使用自身精神力活化的魔力无异,唯一的区别是它们不带有制造者的精神印记,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城镇核心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过载停用了……】
“不要紧,我不需要使用魔导具,尽管让所有魔力管线中残余的魔力消散吧!”
当城镇核心过载时,它会强行中断所有管线的输出以保护自身,事先安置在整个魔力输送网络的节点会从城镇核心起向末端,截断所有的魔力流动。但是每一段管线之中依然残留着之前流动着的魔力,就好像你关闭了家里自来水的总阀,不过各段水管里依然残余着满满的自来水一样。
【让残余的魔力……你准备……那样也没办法消灭空中的敌人,我不会记错的!】
“啊……大概不能,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所以!现在更重要的是……】
“琳蒂丝是把?我知道,那个作为让她退避的理由不错,做完我们就战略性的撤退吧。”
【那……这座城……】
“放心,我会尽力减少损失的。”
——是啊,我“尽力”了。
“传我的命令下去!城外的所有士兵撤入城内!必要时打晕你们狂化的队长!还有……”站在接近战场的位置,一度中断的“传令兵”系统终于恢复了运行,“……曾经接受‘医者的仁慈’的士兵,可以留在前线。”
魔法制造的无法忽略的声音回响与包括冒险者在内,所有在城外为雷奥森而战的人脑海中。
……应该是所有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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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正愁进不去呢,换了个工作真好~~~”
站在某栋建筑附近的特纳奇克笑的阳光无比。
那里是紧急时刻保存重要交通工具的地方,戒备森严,对特纳奇克而言是个难以进入的地方。
“哼啊~~~我来想想~~~雷奥森的城镇构造~~~嗯~~~依芙蕾雅的‘沙盘’曾经显示的内容应该都告诉我了嘛~~~”脸上的笑容越堆越多,简直灿烂到令人无法直视,“雷奥森魔力输送网络共有节点2012处~~~除去末端节点~~~除去过载时必然损毁的节点~~~一下子减少了87.53%的工作量呢……啧!”
随着那一声不满的“啧”,特纳奇克的笑容一下子全部崩溃,假装的笑容,压制不了他内心翻涌的负面情绪。
“依芙蕾雅……连琳蒂丝都……”
变身为半人半狼的状态,特纳奇克对着周围的魔力管线发泄内心的烦躁。
“我……我……”
不知道为何而烦躁,正是内心的躁动不断膨胀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