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这件事情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这座城市虽然不能说是平静，可是发生这样一宗外国人持枪劫持人质的案件，却是闻所未闻的。各大媒体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引人关注的题目，纷纷在头版列出这触目惊心的故事。那些尽职尽责的武警们一时便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而那穷凶极恶的外国人却成为闻者骇然的恶鬼。
在和平的年代，这种死生相搏的热血故事往往引人遐想。而官方没有为此透露更为详细的细节，却让整个事情铺上一层诱人的神秘面纱。人们开始了各种猜测。那些虚荣心作祟的家伙挺直了鼻子，放开了嗓子，为故事添油加醋，向他人宣传自己所说的是真实。尽管这些人一再强调自己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从官方中获知真相。可是听者一脸不以为然，或许以为这纯粹是胡扯，或许以为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相。
“那背后的故事可是关于一个进行着恐怖的人体实验的地下组织。”
第一个在网上看到这个贴的人，一如既往地闭着眼回帖，“沙发”两字，似乎就是个瞎子。
第二个人不是瞎子，打上了“这哪跟哪，牛头不搭马嘴”。
第三个人也不是瞎子，是个哑巴，在回帖中布满惊讶的表情。
接下来跟帖的，议论纷纷，有的吹嘘、有的漫骂、有的嘲笑，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等到这贴开始冷下来的时候，发帖人却在最后放了一个文本，贴上写着“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于是那些百般无聊又充满好奇心的人们，条件反射似的下载那个文本。那里面的内容可真惊人！组织的严密结构，实验室的分布，组织干部和研究员的部分名单，实验的进度等等。不仅仅是文字内容，还附上了图片。那些图片正向人们展现实验中那骇人的生物。
怕是这些不足够让人们信服，这里面还写了一篇专题报道。讲述着前雇佣兵TadMiller如何从实验室逃脱，展开他复仇计划的过程。三十一个受害者的相片，下面描述着他们的姓名、身份和个人履历。
那些坐在椅子久了，屁股滚烫以至于头脑发热的家伙们，似乎在单调沉闷的生活中找到震撼世界的真理，开始了一股骚动，手忙脚乱地顺着这个文本搜索着相关资料。很快地，这些‘真理的探求者’疯狂地向整个网络宣布，让人想起阿基里德裸着身体大呼“εύρηκα！（我发现了）”。“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就如发帖人所说的一样。
如同当初阿基里德那样引人注目，这个疯狂的文本也是令世人注目。人们利用网络便捷的交流工具，传播这个文本，期望与亲友来分享真相。人们惊奇地发现，远在千里之外的朋友居然获得一份不同语言而又相同内容的文本。这个文本如创世纪中的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上那平静的生活，使得人们沉浸于恐惧之中。
赵文山从寒意中惊醒，看着面前堆放着各式文件的桌面，不知觉地感叹自己为什么睡着。为了保持清醒，赵文山打算去洗手间清洗自己含糊的睡脸。赵文山刚走开办公室几步，迎面就有一名武警疾步走过来。赵文山心想自己的衣着必定凌乱，于是迅速地整理衣装。那武警在赵文山身前大约半米的地方重重地踏了一步，整个身子直挺，向赵文山行了个军礼。
“什么事？”赵文山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也行了礼，便靠前询问。
“网络上流传着‘天使计划’的资料。”那武警说话很急，显得很慌忙。
赵文山听到之后，眉间深锁，满是烦恼的表情。可是他不愿在下属前示弱，马上振作精神，下达命令。“叫小康过来办公厅。”赵文山此时突发奇想，心中便有一个把不利变有利的方案大纲，眼睛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那武警接到命令，便疾步离开，去叫唤小康。赵文山也急于想了解情况，快步走到办公厅。
特别小组的办公厅有四张铁制办公桌，上面也堆满了厚重的文件，里面记录着胡的实验室和相关工作者的资料。负责调查的武警们，早就把这些资料翻来覆去地阅读，可以说烂熟于胸，始终未能获得进展。对于网络流传的资料，武警们深感兴趣，各自在自己的桌子上，浏览电脑上的内容，打算从中获得进一步的情报。
赵文山进入办公厅，便走到最近的那张桌子前，轻轻地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武警说道。“让我先看看。”
那武警听到之后，立刻站直起来，让出椅子给赵文山。
赵文山坐下，戴上眼镜，便开始阅读电脑中的文件。他曾经从胡博士和敬叔的手中获取‘天使计划’的资料，可是网络上的文件显然比他所知的更为深入、详细。看了一会儿，一名武警靠近他身边。那武警胆怯的目光显现出他的幼嫩，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站在赵文山的背后。赵文山还是敏锐地发觉他的到来，便向桌子的主人说道。“阿明，马上为各人列印一份。”
赵文山站了起来，把那年轻武警拉到一边。“小康，你马上给我把那个‘天使计划’的文件调查得清清楚楚。谁发的？什么时候发的？哪里发的？还有，其中有什么特别的都给我找出来！”
一谈到工作，小康的目光从怯弱转为喜悦。心想可以展示实力，用响亮的声音回应赵文山。“是！”小康先是从他人打听网址，便跑着碎步离开。
过了大约五分钟，赵文山着急地取走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手上那种火热的、粘稠的感觉，以及纸张上难闻的墨水味道，增添赵文山的烦躁，急冲冲地往办公室走去。
Miller从幽暗狭小的刑讯室中，竟找到熟悉的感觉。身经百战的佣兵，彷佛吸血鬼般，暴露在阳光之中如同步进死亡的大门，只有黑暗才能让他安心自在。Miller并不畏惧将来的审判，他早就坚信自己是个罪人，只不过接受制裁的日子到来而已。他没有辩护，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伏在那冰冷的桌子上，正用睡眠来打发讯问的时间。
房门被粗暴地打开。赵文山看见正在睡的Miller，怒火冲心，重重地关上门。巨大的声响并没有惊动佣兵，他早已习惯了，睡眠只是生理上的休息，内心依然被罪恶刺痛，一直保持着清醒。由于意识到危险，Miller只好抬起头，留意着赵文山，随时作好回避的准备。
赵文山先是沉默，往桌面上重重地一拍，然后打开电灯。“你看看，这份名单有没有错？”呈现在Miller眼前的，是一份受害者的名单。
Miller的眼睛瞬间露出惊讶，经历丰富的他很快就转为镇定，他大致浏览了名单，淡然地说道。“没错。”
“没错？”
“对！辛苦了，其实你想知道，就告诉我，我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你认罪了？”
“没错。我可从来没有否认。”
赵文山不再站着，坐到Miller面前。“你以为我就这样结束讯问吗？”
“你应该要结束，其余的我全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是AllenHider知道。”
佣兵的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往单面玻璃瞥了一眼，轻轻地抿着嘴唇。“是吗？”
虽然那些不自然的举动只在刹那间出现，赵文山还是注意到，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出房间，把那厚重的资料放在Miller面前。
Miller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稍微上提，似乎想去伸手拿起那资料。
赵文山此时露出狡猾的微笑，如同猎人看见猎物走进陷阱。“怎么呢？你真的不敢兴趣？”
Miller沉着脸，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内心正挣扎于眼前的诱惑与谨慎的理智之中。
赵文山从那份资料抽出最后十多页，依然狡猾地微笑着。“这样吧。反正时间还长着，你就读读打发时间。”
在Miller眼中，赵文山是迈着得意的脚步离开的。
Miller等到房门紧紧地闭上，忍不住瞥了那资料一眼。那上面是他熟悉的母语，这明摆着是个陷阱。可是Miller有不得不读的理由，只好抓起资料，迅速地阅读，在寻找他期望的答案。
李胖子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的床上，像个落败者一样低下头，紧紧地闭着眼睛，彷佛在祈祷。光鲜的西服依然穿在身上，不过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泽，清新的洗涤剂味道也被发霉的味道覆盖。真不敢想象，就在两天前，李胖子还在一间俱乐部狂欢，身旁是时髦性感的年轻女性，装模作样地品尝红酒。可是大口大口如同喝啤酒般的豪饮，让人不禁联想到那威猛的野兽。
这野兽在敌人设置的牢狱中低下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罪名接受制裁。或许也不用给他一个罪名，不过他马上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幻想。他很清楚自己恶贯满盈，要给他一个罪名并非什么难事。恐惧使得他连颤抖的力气也剥去，不过野兽还是野兽，而且是一只狡猾的野兽，他还有挣扎的心思。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李胖子虽然经历了许多次失望，但是他依然充满期待地留意这声音的动静。那是很沉重的声音，它的分量或许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门外传来钥匙相碰的声音，彷佛正在敲打李胖子的心脏。
看守员烦躁地扭动那生锈的门锁，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把锁打开。他狠狠地拉开门，用来宣泄自己的不满。结果生锈的接口位发出难听的刺耳的吱吱声，使得看守员更加不满。“是李成英吗？”
李胖子心中夹着绝望与希望，抬起头，用低沉的嗓音回答。“是。”无论如何，李胖子还是行走于江湖的人物。面对成败，他已有一定的觉悟。
“出来！”看守员凶狠的脸色在幽暗中显得很恐怖。
李胖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出牢房，走道上昏沉的灯光似乎象征着囚犯的人生。
“跟我来！”看守员说话间仍旧怒气冲冲，就直直地往前走。
李胖子先是待着，打算吸一口大气，却被后头的看守员轻轻一推。李胖子心想不值得执拗，只好默默地跟在前面的看守员身后。
李胖子被带到一间房间，看其中的布置，不难知道是提审室。相对的椅子坐着一个人，看到醒目的军装和庄严的坐姿，正是赵文山。想到要用提供情报来获取自由，李胖子得意地笑起来。
除了李胖子，赵文山也得意地笑起来。“李胖子，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吗？”
李胖子故作糊涂。“是来探望我。”
“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很快就要起诉你了。”
“不是没有人知道我被捕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如果有，恐怕刑讯记录会有吧？”
被耍了！
“你们就不怕我把实验内容公开吗？”李胖子表情沉着，说话却开始沉不住。
“首先，一个嫌犯的话究竟有多少分量，你是不会不知道的。其次，已经有人先你一步。”赵文山如同指挥家挥舞着右手，似乎在主导着说话内容的去向。
赵文山看见李胖子那诧异的眼神，便从身旁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堆资料，端端正正地放在李胖子面前。
李胖子慌忙地拿起那份资料，眯起眼睛阅读。确实比自己所知道的更为详尽。这下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李胖子此时浑然不知，自己的眼睛圆睁，汗水如注，配合自己的体形，一副滑稽的样子。
“别看了，反正你也不需要了。”赵文山伸出右手，一副要拿回去的样子。
李胖子圆睁的眼盯着赵文山，右手死死地攥着那份资料。
“给回我吧。我还有事要办。”赵文山把手再往前伸去。
李胖子只好缓缓地把资料递给赵文山。
赵文山接过资料，打算收回去，却发觉李胖子的手还是紧紧地抓住一角。
“我有更重要的情报。”李胖子突然说话了。
“你很清楚，再加一条妨碍司法也没什么所谓。”
“我说的可是真的。”
“我姑且听听。”
“就在大概四个月前，有一个外国人找到我。…”
“那是AllenHider，我知道。”
李胖子心里一急，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又死死地攥着资料，气急败坏地说道。“听着！听着！那家伙给了我一样东西。是用一个铁盒子装着。我曾经打开一看，是一块怪异的石头。总之，一看就知道是不得了的东西。我把它藏起来。…”李胖子把话停住了，他可不愿意就这样提供情报，狡猾的他总会想到自己的利益。
赵文山心中大致明了，这应该是Miller所寻找的‘那东西’，本来想从Miller口中了解，没想到却落在李胖子手中。
“藏在哪里？我们会视情况向法官要求减轻你的刑罚。”
“减到哪种地步？”
“三十年。”
李胖子不满地摇摇头，心想三十年监禁对于他，和终身监禁无异。
赵文山并不示弱，板着脸，沉下眉毛。“看来你是不乐意？”
“当然，三十年太长了。”
“那就别谈了。我可以让你在牢房里看这份资料。”说完，赵文山松开手，提着公文包站了起来。
李胖子心想自己没有选择，连忙喊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藏在哪里？”
“藏在鹿鸣大厦的顶楼。”
“很好。放心，我会替你求情的。”
“赵长官！你如果想省去麻烦，我愿意为你们带石头出来。”
赵文山俯视李胖子，微笑间充满蔑视。“难道你的虾兵蟹将敢拦我们吗？”
“长官，你是知道的，那些家伙笨得要命。要不然，我们只是动动嘴，他们就真的拼命。”
卑鄙狡猾的小人！“你是在小看我们吗？”
“不会。不过，赵长官。那顶楼的门是特制的，必须要通过指纹才能进去。而里面的保险柜更厉害，要通过眼纹和声纹才会打开。”
“你就为了一块石头弄这么多！”
“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多。”
“你想我带你出去拿石头？”
李胖子听到这句话以后，反倒像个大爷般地后靠着椅子。“怎么会？我只是在提醒您。”
前言不对后语。“李胖子，待会带我去取石头。你应该明白怎么做。”赵文山心想李胖子没有从他手中脱逃的本领，便打算观察他的诡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