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作者:OTK16PS 更新时间:2017/8/15 22:24:41 字数:3073

人和人的相遇,總是比巧合還要奇妙得多。

納比尤坐在一個既不寬敞也不狹窄的座位上,不得不說,這座店的佈置花了不少心思,它並不像是那些使用大量木質設備,強行弄成森林一樣的裝潢,看似塑造一個讓人輕鬆的環境,實則上千篇一律的店鋪。

雖然並不是最接近廣場中心的位置,卻也是個適合行人休

只是,這仍不能使他產生「奇妙」的感覺,始終讓人最容易感到奇妙的,可能是人自身吧。

當納比尤與雅蘭詩剛進入這間店時,看見了在內坐著的珂賽特‧南度與菲洛‧伊亞斯;當納比尤想向珂賽特打聲招呼時,雅蘭詩卻先行一步,以一副熟稔的樣子與珂賽特聊了起來;當四人一起坐,聊了沒兩分鐘過後,阿基特進入了這間店……

納比尤在想,南港市只有這間咖啡店嗎?

「我跟珂賽特姐姐以前就一起修過課,只是納比尤哥哥,你總是不跟我一起,才會沒見過珂賽特姐姐啦。」

納比尤向坐在正對面的雅蘭詩笑了一笑,他看了眼不知為什麼也跟著一起,坐在自己旁邊的阿基特。

阿基特望了店員一眼,那是位矮小但是五官非常標緻的少女,一頭奪目的紅髮,有著貴族的氣質,卻穿著侍女的服飾,著實讓人心動。

「納比尤,我是說,薩多爵士上周不是離開這裡了嗎?他回到迪斯緹尼亞後,先到的約克公國,然後便立刻讓一個伯爵倒向杜克共和國了耶。對於貴族而言,那不是不忠嗎?我以為這種牆頭草應該不受歡迎的。」

「那也沒辦法啊,阿基特先生。杜克共和國的力量遠勝於約克公國,未來數年之內,不是貴族都投降,就是透過戰爭亡國吧。」雅蘭詩說道。

這時候,侍女小姐為菲洛上了一杯無咖啡因的果茶;不知為什麼,納比尤感覺侍女好像盯了眾人一眼。不過,他的注意力反倒在沒有參與對話的菲洛手中拿著的書,那是一本不比《偉大之阿喀諾德之為偉大之神》或《秩序論》要薄的書。

納比尤所關注的反倒不是這位貴族小姐也會讀這種厚度的書,反而是書的文字——那很可能是古代的巨人語,書名「秩序之書」。

遠古時代,秩序之神已經存在了嗎?只是,為何秩序騎士是近兩個世紀的產物呢?

納比尤沒有深究,因為話題繼續深入了下去。

「這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阿基特。」珂賽特補充道:「本來,約克一族是隸屬於路森王國的貴族,路森王國在過去一個世紀多次試圖入侵沃野王國,但是每次都被盧比伯爵——也即是風語者家族所打敗,國力大減。最後,在六十年前,國王在御駕親征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其弟與其子爭奪王位,王國陷入內亂。約克公爵是當時趁機自立的貴族之一。經過十年的內亂,路森王室的直系血脈盡喪,但旁系的透森家族卻仍可說是路森的正統繼承人。之後半個世紀,透森王室一直致力於王國的重新統一,同時也要向當時的背叛者——約克公國報復。約克公國始終只是小國,而透森也有討伐他們的名份,只能倒向杜克共和國了。」

「杜克共和國的包容能力,相較透森王國要高多了——畢竟那是一個成立只有半個世紀左右的共和國。當年,南港市仍未成立,踐海教會的平濤騎士團發動了『遠海長征』,也即是『神聖遠征』,我們抵禦了當時統治整個迪斯緹尼亞中部的神聖同盟的過度擴長,使中部諸國從神聖紫羅蘭帝國中獨立。」

納比尤說了一大堆,卻不見侍女小姐給他端來點好的飲料,口都有點乾了,仍未說完:「這個世紀,中部最讓人矚目的,是西爾騰王國的崛起——西爾騰一世是平民出身,卻用三十年時間統一了四個公國,自立為王,若非聖戰士翔‧沙曼,現在大陸可能存在兩個帝國;現王西爾騰二世也是位不世出的梟雄。為了抵擋西爾騰的擴長,三個公國,以及巫師之城弗里堡簽下杜克盟約,成立共和國,它的盟約寫明,保障多元的文化與自由。」

「也即是說,約克的貴族如果倒向杜克,他們的利益會得到保障?薩多勛爵就是憑借這一點說服了很多人吧。」阿基特道。

「是的,只是,約克家族的人恐怕都不會怎麼好過。畢竟他們是背叛者。」

阿基特有些納悶的歎了口氣,說道:「我更想看的是正義,我不認同任何形式的侵略。當年,約克公王自然不是沒有考慮自己的利益,但也是為了讓領土的民眾不為戰亂所害,我認為他沒有做錯。『正義』不是我們平濤騎士,與其它的騎士團——領主們的爪牙不同的地方嗎?我們所生活的南港市,卻和杜克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

「確實,約克公王是位正直的人,南港市確是助紂為虐。面對愈加發展的公民們,南港市的貴族尋求自己統治的法理基礎,與薩多勛爵的《秩序論》一拍即合,自然不會與實行薩多勛爵統治邏輯的杜克共和國作對。南港市的政治體制,與杜克本來就有相近之處,可說是天然的盟友。」珂賽特說:「另一方面,愈加強大的杜克共和國,在迪斯緹尼亞已經成為了僅次於沃野王國的經濟體,憑借弗里堡學士們的技術,杜克共和國的人也在尋找消費,南港市畢竟是依附貿易而生的城市。」

「那麼,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成為平濤騎士呢?」阿基特有些感歎的說:「不過,能夠在假日這麼悠閑地在咖啡廳談著這種話,整個迪斯緹尼亞,也只有南港市能夠做到了吧。」

「這也是南港市的發展而致,如果根據克羅絲教授的學說,就是生產者和擁有生產資料的人的關係有變化的原因。與早期的農作,或是正在興起的工業相比,南港市更多是作為轉口和商業的角色。」

「也即是說,南港市發展到更高度的文明程度的原因,對吧?珂賽特小姐。我確實應該要看看那本名著了。」阿基特說著,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對著納比尤問道:「那麼,我們平濤騎士團沒有發動第二次長征的可能性嗎?」

「可能性不大。第一,當年的長征,平濤騎士團正值巔峰,擁有四位大師,二十多位高階職業者,超越三千的軍力。其次,踐海教會現在為了擴軍而與基輪黨走入蜜月期,加上基輪黨與杜克,都是行使著維持秩序的手段,是正當的權利。第三,約克定族是術士家族,為了維持力量,時常進行褻瀆的生殖行為,擁有著稀薄的惡魔血脈,相較杜克,可說更大的『不正義』。」

「納比尤,你現在都靠近了貴族的思考方式了呀……」

「我現在是騎士,而且,你不久以後也會是。況且,你也要承認,我說的第二與三點是從教義的角度詮釋的。」

納比尤說著這句話時,侍女小姐正把飲料給眾人端來,但或許是手滑,給納比尤放下杯子時,「砰」的十分大聲,然後緊繃著臉向外走去。

納比尤有些呆然的望著侍女的背影。

「這位莉莉小姐,最近才來這裡做兼職,似乎是聯合學院的留學生。給店招了不時狂蜂浪蝶,怎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珂賽特露出微笑,抿了一口飲料,深呼一口氣道:「不過,這間店的水準確實是真材實料的,我之前便很喜歡。」

「不,我只是在想,阿基特,你最近貌似經常到這一帶,就是為了這位小姐嗎?」

「不、不是的,對了,我去看看莉莉小姐的樣子。即便同樣身為貴族,這樣也有點無禮了吧?」阿基特說著便從座位上站起來。

望著阿基特往莉莉走去的樣子,雅蘭詩微笑道:「阿基特先生,看來是墜入愛河了,雖然他自己大概沒有發現。」

「我並不是沒有體會過這種雀躍又不安的心情,是吧,納比尤哥哥?」

「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女性而言,可是仍有著純粹的憧憬的哦?」珂賽特也笑著說。

「我不能理解『情愛』這種感情。」面對二人的目光,納比尤感覺自己好像必須要說些什麼,然後啜飲著咖啡。

兩位女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另一邊廂,阿基特跟上了侍女莉莉小姐。

「我為我的騎士長道歉……」阿基特說道。

「不,沒事了。我本來就知道這只是虛無飄渺的結果。」莉莉有些冷淡的回應,她整理著客人剛離開後的桌子,也不看阿基特一眼。

「你可以隨時把我供出來,然後就可以成為貴族騎士大人了。」

「我當然不可能這麼做!」聞言,阿基特的語速變快,說著:「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至少我知道,我不會做這種事的,那會讓我不再是我自己了。」

阿基特說著:「我……我知道你很善良的,不然,你也不會因為在後巷餵流浪貓被我發現了。我不認同那種血統論,只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騎士長說的對,我該多看點書。現代的我們確實有點不像古代基朗努特人呢……」

「……」莉莉沒有回應,但是,在把餐具全放盤子上後,便轉身說道:「別礙事。」

當阿基特有些沮喪的讓開時,卻似乎聽見了低聲的說話。

「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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