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让她逃了。”
两人虽然的确做到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御花园,假装在御花园一直待到晚上,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地出园子这个安全的操作。
但,无彼依旧“怀恨在心”,一路上都叨叨个不停,为自己最后因为穿不惯长裙地一个绊倒而懊悔不已。
“话又说回来,还真的有这样的绝世高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皇宫来杀公主你?公主殿下有什么仇人吗?”
路上,被这么一问的公主,像只被惊吓到的猫咪一样颤抖了一下。
“怎……怎么会呢?”她脸上挤出笑容,“不过……话说回来,看在城外那些人对我的态度……这个初国里,应该全都是我的仇人了吧?”
无彼一时语塞。
“果然,这次带你出去,伤到了你的心吗?”
“不,不是这样的。还要非常非常感谢无彼姐姐,没有姐姐的话,我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轻轻地抬起脸,古葵眯起眼睛,望向被皇都的灯火照亮的半面紫色的天空,和原处黑暗的山麓。
在皇宫这边,可谓一点光线都没有的黑暗。
和外人所想象的歌舞升平的皇宫截然不同。皇宫里只充满死寂,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一样。
“虽然不知道刺杀的缘由,但是没能根除的话,她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一定要抓个活口问一问。”
无彼一边说,一边思考了一下初国的势力分布。
初国内部,看起来并不像有专门和公主结仇的人。
百姓只是口头怪上一怪,公主其实也并没有卷入政治纷争——毕竟在这个世界,公主不可能拥有继承权。有能力请这么厉害的刺客的人,往往刺杀公主也不会获利。哪怕是有意谋反的王爷,像是珊宁,也没必要刺杀公主。
换而言之,被称为妖女的公主,完全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傀儡而已。
——如此一想,有人会想要刺杀公主,是一件怪事。
两人后来简单地和禁卫军汇报了一下有刺客闯入的事情。当然,省略掉他们逃出御花园的事情,假装是在御花园遇袭。总督觉得很奇怪,因为御花园重重把守,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禁卫军也有所警觉,只能在公主所住的殿外布置了更多的侍卫。
“那么,公主殿下,今天的侍奉,就到此结束。”
无彼歪着头,礼貌地微微一笑。
“奴婢就先回去了。”
公主已经安安稳稳地住在了自己殿里,虽然刺客没能彻底解决,但既然已有重重侍卫把关,无彼也基本放心。
在之后,他还有要调查皇宫的任务。不管是五年前开始的皇帝奇怪的行径,还是皇宫浓郁的神力的气息,他都需要调查。
“嗯……”
古葵坐在了自己的那张不宽不窄的床上,有些许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一声。
无彼也放心地开门走出去。
“今天要汇报的信息是什么呢?”
无彼一边伸手拿出第一张符咒,一边转个弯,走进公主殿旁边的一处偏房,那里是给贴身的侍女暂住的地方。
“神力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讲的,今天的收获似乎除了公主比想象的平和之外……哦,对,说一说刺客吧。”
阵阵白光下,撕碎的一张黄色的符咒已经消失,一只雪白的纸鹤站在无彼手心里。
“公主今天遇刺,势力不详。”
纸鹤的翅膀上如同沾上墨水一样沾上无彼所念出的文字,然后拖着一道长长的白光,在空中一飞,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纸鹤,无彼松口气,正打算不睡了,换身轻便的衣服去探一探皇宫,一个回身……
撞上了一个脑袋,还有软软的身体。
“嗯?!”
“好痛……”
“公主……殿下?”
无彼一愣,发现自己转身的时候和公主撞了个满怀。
她竟然也顺势伸手抱住了无彼,脑袋埋在无彼的怀里。
“那……那个,虽然、虽然这边有这么多的人陪着我,但没有无彼姐姐的话,还是非常害怕。总感觉他们没办法真正地保护我呢……”
古葵的眼神四处闪躲,张望了一下殿下点着灯一圈一圈巡逻的侍卫,眼睛里面的一点光亮微微颤抖。
“所以……无彼姐姐,能暂时陪我睡一晚吗?”
所以,就这样,无彼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还没能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朋友之间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所以“留宿”并且非常亲密地同床了而已,这种事情很正常嘛,女孩子之间经常发生的嘛,就算对方是公主也截然无所谓的。
——无所谓个鬼啊!
——这还是他无彼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不是妹妹的另外的女性躺在一张床上!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实性别暴露了,他还怎么继续混下去啊?!
——这个间谍第一天潜伏就失败了吗?!
“无彼姐姐,因为平时只是我一个人睡,所以床有这么一点点小,希望姐姐不要……不要嫌弃……”
一边这么说着,古葵在同盖的一床鹅绒被里面蹭了蹭,挪了挪身体,挪到了无彼的身边。
然后,轻轻地抱住了无彼的胳膊。
无彼紧张地颤抖了一下,扭过头去看公主,在黑暗中,鼻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闪烁着月光的亮如皓月的眼睛,清澈而单纯的映出无彼的黑暗中面容的影子。
拥挤的床上,古葵几乎全身都贴在无彼的身上,从薄薄的一层白色水群下伸出的腿,从侧面用膝盖轻轻磨蹭着无彼的腰部。
两人的鼻尖轻轻相碰。
温热的呼吸能够感觉到。
“姐姐,从刚刚开始就很紧张,连脱衣服都不让我看呢,这样贴近一些,会不会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贴近了一些?”
古葵压低了声音,用略微带点沙哑的声音在无彼耳边低吟道。
“以前,妈妈在我害怕睡不着觉的时候,总会让我抱着她的胳膊,然后给我讲故事,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呢。”
一边这么说着,古葵一边身体贴的更近了一些。
无彼的手臂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才刚刚发育微微隆起的胸部。
无彼触碰着对方的鼻尖,怔了大概一秒,和清纯的公主四目相对,连刷的一下就红了。
“等等等等等等——”无彼喊出第一个字,压低声音,把头立刻别过去到另一边,“那、那个,公主殿下,你你你你你……你看我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而已,这、这样这么贴近,实在是太以下犯上了。”
嘴上总是说着自己袭了那个女神的胸,摸了那个女神的屁股的无彼,却是个不折不扣完全没有一点经验的处男——被一个女孩这么亲近地抱着还是第一次。
再这样下去,他马上鼻血就要出来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
——公主殿下你的腿再往前这么一点点就要跨入禁区然后发现睡在你旁边地是个伪娘了啊喂!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最亲近的、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我……”
——最要好的女性朋友之间会躺在一张床上搂搂抱抱身体贴身体吗?
——这个问题对于还保留着可以证明他是男性的器官,并且第一次被当作女性朋友而不是流氓和女生相处的无彼来说,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算了算了。本来是看姐姐睡在旁边一直紧绷身体,很紧张的样子,想要安慰一下。明明今天晚上应该紧张的是我呢。”
一边这么说着,古葵一边轻轻伸手松开无彼的胳膊,但是却往下摸了摸,手掌和无彼的另外一只手十指相扣。
微微带着一些冰凉的古葵的手,和无彼的手重叠在一起。
“姐姐当时上擂台挑战的时候,我本以为姐姐会是一个打破桎梏的人,毕竟作为最下级的婢女,也敢走上擂台去做只有男性敢的挑战。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无彼也平躺下来,看着黑暗中被窗边一道月光微微照亮的淡淡青白色的青纱帐。
他的手指被古葵紧紧的握住。
古葵不知道的是,他无彼敢这么做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依然是个身体上保持男性的伪娘,还是因为……
他本身就不是这个说得上混乱的男权世界的人。
而且,也并非低贱的一个小小的婢女,他曾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而且而且呢,能够如此大胆地带着我走出皇宫,看到人世间百态的,也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了。总觉得非常帅气,姐姐这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古葵说着,黑暗中,语气微微扬起一些来。
无彼静静地听着。
他的直觉在告诉他,古葵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公主,她背后的故事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纵然她不是描述中的那个“妖女”,但心思也绝对不是足不出户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那个……我……姑且也是公主的朋友,公主有什么想说的话,想要告诉朋友却因为没有朋友而说不出口的话,想讲就统统都讲出来吧。我在听的。”
大概是因为外表变成了一个如此柔美的女孩的缘故,无彼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更加细腻起来。
“夜、夜谈嘛。好像很多很多世界的姐妹俩都会这样躺在床上夜谈的哦?”
古葵在几秒的间歇都没能回复他。
一愣,无彼握紧了古葵的手心。
“无彼……无彼姐姐,这、这是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和任何人讲的事情,姐姐愿意听下去的话,真……真的是太好了。”
不知为何,无彼握着的那只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虽然……虽然就只剩下十天了,但是……但是我……”
黑暗中抽泣和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中带着月光,古葵晶莹的眼泪一点一点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我不想出嫁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