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回到了密林之中。虽然城中有一些方便的交通工具,如马车之类的。但鉴于只有浔能够看到“地图”,也只能在她的指挥下尽量直线行走才能到目的地,所以无彼和浔还是只能回到密林中步行。
今日的阳光要比前几天明媚得多。
虽然无彼很认真地提出了“干掉她”这种建设性的意见,但是走在密林里面,无彼还是一副吊儿郎当完全没当回事的模样。
“话说回来,浔,你就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一个问题吗?”
“嗯?”
从前日一晚之后,浔似乎更黏着无彼一些,时刻不忘记牵着无彼的手,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在无彼的身后。
无彼扭头,就像平时聊天一样,问出来:
“你觉得,为什么刺客会刺杀你?”
“……”
浔哑言。
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浔的心中,在无彼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一直觉得,作为一个要去寻找某个地方的人,在路上被刺杀也是非常正确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呢?”
好像除了萧靳之外,浔还第一次对某个问题产生了好奇心。
“因为,你很重要。”
无彼忽然停下,对着浔说出这句话。
“很重要?”
“嗯,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坐下来吃点什么再说吧。”
两人面对而坐,拿出从城里面带出来的干粮,干巴巴地就吃了起来。
“我之前问过你,你是否知道你要去哪里,对吧?”
“嗯。而且……”浔嚼着馒头,“你说你知道。”
无彼吃了一口,觉得有点干,又拿出了水壶来,喝了口水。
浔等待着无彼的答案。
她从未考虑过要去哪里,对于她来说,对于一个诞生的第一秒就被赋予了存在意义的人造人来说,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就足够了。最后走到那里就算圆满了。从来没有谁能够告诉她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
她从来没想到,在这一两个月左右的旅程当中,她会成长这么多。
会思考起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海神遗迹。”喝完一口水,把杯子放在一旁,“是个很多人都争着抢着想要找到的地方。”
浔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哦,这样。无彼怎么知道的呢?”
“啊?海神亲口和我说的啊,然后顺着反推一下就知道了。”
“事情可以这样简单的吗?”
浔好像并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都已经产生了‘遗迹’的海神能够告诉‘普通人’无彼劲爆消息”的这个问题。
“反推的时候也需要费点脑子的,所以并不简单。”
无彼则在为自己的偷懒而辩解。
“那地方很漂亮吗?”
无彼也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我也没去过。话说,这么大的海神遗迹,就关心漂不漂亮的问题吗?应该说,不愧还是女孩子啊。”
无彼打量了一下抱着腿坐在石头上的浔。一贯冷冷地浔,双腿交错叠放,两腿之间若隐若现出白色的内裤。她做出的这个姿势却格外少女。
“我……我对性别好像没什么特别在意的。”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人和浔强调性别,她略有些结巴地回复,“但是……那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呢?”
“你知道海神遗迹有什么吗?”
浔摇头。
“宝物,非常重要的宝物。而且是我现在非常想要的一件宝物。”
“那……刺客也是来夺取那件宝物的?”
“嗯。”无彼吃完,捡起树枝在地面上画出一个三角的角,“昨晚上,如果只是为了杀了我们,凭借影子的射程,可以直接把我两贯穿。虽然我肯定不会让她轻易做到,但是作为‘杀’的目的,那么简单的方法她却没有一点做出的意图。”
浔低下头看着无彼画下的极为抽象的图形。
“唯一的可能,她目标只是我。”无彼把树枝点在点上,一口吞下馒头之后抬头,“而你,她必须要带活的走。”
浔被无彼的推论说服。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等同于那一天,她间接地导致了萧靳的死亡。
“海神……遗迹,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宝物吗?”浔喃喃,“就因为这个宝物,让萧靳也……”
没等浔说完,无彼对着浔的脑袋轻敲了一下。
“别老想着萧靳。他大概守护你也是受澜国委托去寻找海神遗迹的哦?”
捂着脑袋,浔抬起头。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聚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为了海神遗迹的宝物而来?萧靳是这样,刺客是这样,无彼……你也是这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颤抖着。
明明自己很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不应该存在过多的人格”这个事实,很早就已经接受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去到海神遗迹”这个事实,可当有人为自己牺牲,有人为自己疯狂的时候,这两个事实又变得如此模糊。
“没错,我是这样。这么说来我和大家的目的也差不多。只是……”无彼一笑,伸手摸了摸浔的脑袋,“你现在在我手上了,在被他们夺走之前,就是我的人了!”
而只有无彼,是非常奇怪的。
浔能够从萧靳最后的牺牲上感觉出萧靳拼死也要保护她的感情,也能够从刺客的身上感觉出拼死也要杀了她身边的人的感情,唯有无彼,浔怎么都读不懂。
“浔,听好了,本来呢,我昨晚上看穿了他们是来夺走你的目的,就应该今天死命带你跑,毕竟谁先到地谁算是拿到石头了。但是……”
无彼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但是?”
“但是,我昨晚还发现了……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我必须杀死那个刺客来印证我的猜想。”
无彼说完这段话,看着浔的身后,忽然诡异地一笑。
他伸手一把将浔从石头上拉下来,然后抱着浔,顺着旁边就是一滚。浔眼前一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方才在的位置,连带无彼在的位置,被蓝色的影子切开。
无彼则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拎着浔的衣服,一手拿着折扇。
折扇大开,在那一瞬间也已经挥了一扇子切了一刀过去,却只能够听到叶子阵阵下落的声音,并未听见切到人的响声。
“刚刚说完就来人了。”
方才还安静的深林里面,听见一声低吼。
“哇啊啊啊——”
这一次佩戴的依然是白色的面具,躲在深林内部的那位极强的少女,手上拿着的大大的刀子依然闪烁着金属色的光芒。
而哪怕是白天,在脚下延伸的蓝色的影子也显出几分可怖。
“无彼,这一次,是要击杀她吗?”
浔躲在无彼身后,自己的手指也按在了启盾之剑上。
她确实如同无彼所说,根本不会用剑,但是……
此时此刻的浔,也有这么一点想要帮到无彼的忙。
“没错。”
无彼自信满满地回答,见敌方几次上当之后,没有鲁莽地冲上来,而是躲在树林这样的暗处偷偷观察,无彼也只是原地摆出战斗的姿态来。
“我刚刚还在吃饭呢,肯定来不及布下什么陷阱啊。你就不要害怕了,直接冲过来吧。”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这样静止对峙的时间,也不过一分钟而已,可惜无彼可不是什么喜欢在战场上和人比拼气场的家伙,他向对方发出了挑衅。
“无彼,这样真的好吗?你好像的确没做出任何准备啊……”
无彼听着浔的话,却没回应,转而将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一点,回到刚刚两人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地方。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动作,无彼私底下已经把光之力中的“侦察”放开。和“察觉万物”不同,单纯的“侦察”用途,范围更广,却只能探查到范围内的某个特定要寻找的东西。
他表面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嬉皮笑脸,手中的折扇却已经合上,这一般是战斗的时候才需要的。
“浔,听好,一会儿打起来,你就直接跳过这条小溪,躲到后面的林子里看着。”
“我,帮不上什么忙吗?”
“倒不是帮不帮得上的问题。”
无彼慢慢的横向移动忽然停下来。
他右脚刚好停在刚刚放置的水壶旁边,站稳。
“这毕竟只是我两之间的对决,怎么能让别人插手呢?”
才刚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得深林内部再次传来一声震耳的怒吼,伴随着怒吼的,是从深林内像豹子一样奔跑而出的蓝色的影子,紧贴着地面铺开。
“跑!”
无彼对着浔大叫一声,声音说完的那一刻,折扇“哗”地在空中展开。
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转身。
她在溪水面前起跃,跨过小溪。
而无彼则独自留下,面对从森林里出现的蓝色影子。
微微颤抖的扇沿接住了第一轮来自蓝影的攻击。
而下一秒,无彼直接一脚挑起地面上放着的水壶,对着刺客的方向直接踢飞过去——!
蓝色的影子并没有停止在地面和空中的不断前进和不断的攻击,然而,水壶却在空中的时候,被无彼的扇子直接击碎!
水壶在空中炸开。
正巧炸在了小刺客的眉目之前。
蓝色的影子在视线不清的时候收回,也就是这个时候,无彼朝着小刺客冲上去,扇子直接和对方的长刀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