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外围,数十辆漆黑的商务车摇摇晃晃地开进城里。刘洪涛看了一眼高速路门口的检查站,电动栅栏已经被撞飞,扭曲地躺在五米开外。大雾天中,那个橙色的小房子已经残破不堪,玻璃尽数破碎,一片残败的景象。
不远处,一个男人的无头尸首趴在地上,鲜血浸湿了水泥地面,那个头颅上依稀残留着惊恐。刘洪涛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把视线停留在别处,不忍再看。
洛凌探着身,把长枪塞进座位后面的后备箱里,后排座位的人微微避让,白孤平往一旁探了探脑袋,接过长枪,放进车后面,洛凌道了声谢,白孤平摆摆手,点着了一支烟。
原本车来车往的城市边缘,此时就剩下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在雾气中并排前行着,大家一声不吭,闭目养神。
刘恒坐在第二排,这个铁塔一般的男人尽力往窗户旁边缩着,却还是把一旁的人挤得并拢起腿,他冲着一旁的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男子面露无奈,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他胸口处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极为的微弱。
刘恒从胸口的口袋掏出对讲机来,方才的沙沙声就是从对讲机里传出,此时对讲机并没有接到信号,却不断地传来声音,他摆弄着手里的对讲机,面露疑色,说:“这个坏了?”
车厢里的人也是百般聊赖,都探头看过来,刘恒身旁的那个男子接过对讲机,鼓捣了一会儿,又在对讲机上拍了拍,摇了摇头,重新递给刘恒。
这对讲机此时出了故障,问题可大可小。毕竟过会儿进入城区,为了效率,大家都是要分头行动,各自负责自己的区域的,没有对讲机的沟通,问题也是稍稍让人有些头大。
刘恒无奈苦笑一声,那对讲机的沙沙声愈来愈大,他听着难受,正欲关掉电源,却听见沙沙声中,似乎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当下一怔,将对讲机放至耳边。
旁边的人劝他:“关上吧,怪吵的,过会儿行动的时候,你别离自己的队友太远就行了,有个照应就行。”
刘恒凝神听了一会儿,面色一沉,突然说:“对讲机里有声音,有个女人的声音!”
一旁的人一怔,接过来听,面色也是凝重了起来。车厢里的人皆是有些好奇,把手伸过来要听,对讲机的沙沙声逐渐减弱,一个埋藏在杂音中的女声逐渐清晰起来——
“北方死神,我在城市的最中心,来找我吧……”
“北方死神,我在城市的最中心……”
“北方死神,白莲花,她在我的手里,来见我吧……”
车厢里无人做声,只剩下对讲机里这段重复的话。
每个人都听见了这不明所以的话,大家面色皆是沉重,刘恒听了一会儿,说:“是会场上那个女人的声音。”
洛凌沉声道:“她在城市的最中央,那我们一路杀过去就好了,让狙击手布置好位置……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自信,居然敢自报位置……”
有人问:“她让北方死神去找她,北方死神是谁?”
几辆车已经开始分头行动,只有这辆车依旧前行着。阿萨薇儿坐在副驾驶,看着前方的雾气,她沙哑笑道:“没准是那骚娘们的老姘头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白孤平抽了口烟,面色平静,道:“北方死神嘛,我知道他是谁。”
众人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孤平开口,皆是扭头看他。虽然白孤平在组织中地位微妙,但那强横到逆天的实力,几乎组织内无人不知,而且大家都听过他加入组织后的事迹,对他有些敬畏。
有人问:“北方死神是谁?”
白孤平脸上露出微笑来,没有说话。那人又想开口问,车子已经到了S市的城区,四周一片残垣断壁,一栋楼房已然坍塌,街道上报废的汽车兀自燃烧着火光,隐隐约约有嘶吼声从远处传来。
大家皆是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刘恒抄起依旧不断响起女人声音的对讲机,有些无奈地关掉电源,揣回衣兜里。
此时,所有人的怀中,对讲机中的杂音骤然响起来,几乎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抓弄一般,众人皆是眉头一皱,半晌之后,所有人的对讲机皆是响起了女人的话:
“北方死神,我在城市的最中心……”
“北方死神,白莲花,她在我的手里,来见我吧……”
刘恒听着众人对讲机里的声音,嘿嘿直乐,先前坐在刘恒身旁的那个男子骂了一声,关掉电源,冲刘恒笑道:“得,对讲机全他娘坏了。”
此时,城市的另一边,静冰关掉对讲机,揣进包里,平静道:“那个女人截取了对讲机的频段……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组织内的对讲机频段经过了加密,她的这种能力,足以让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陷入瘫痪……”
洛琳从背后的刀鞘抽出猩红长刀,冷声道:“小花姐在她的手上。”
静冰叹了口气,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轻声道:“本来我就觉得,白孤平应该不是什么平常人……既然这个女人,想到以莲花作为筹码,想必她口中的北方死神,应该就是白孤平本人了吧……”
“整个组织都觉得棘手的女人,指名道姓地要见他……这个白孤平,来头真是大啊……”
洛琳左手电弧缭绕,冷声道:“他来头再大,也不过是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的人而已……静冰,我们把小花姐救出来。”
“然后,我要把那个女人的狗头,打的稀巴烂……!”
两年前的洛琳遭遇了城区内的B级怪物,伤痕累累地躺在小巷时,洛琳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少女弯腰伸出的手。
只要我还活着,没有人,能够碰她一下!
静冰叹了口气,无数电弧缭绕,她的衣衫内侧,无数零件凭空浮起组装,化作一把流线型的狙击步枪。
她伸手握住枪身,右眼的红芒顿时燃烧起来。
此时,白孤平所在的队伍已经解散,众人开始分头行动,城市里时不时传来狙击枪嘹亮的枪声。
白孤平叼着烟,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他走在道路的正中,无数的怪物组成一道洪流,宛若被谁指使一般,在眼前的十字路口分散开来,绕过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边,有个极高的红绿灯,灯光不时闪烁,显然已经故障。有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红绿灯的柱子上,拎着一瓶酒,摇晃着双脚。
白孤平拿着刀,缓缓走来,那个男人闷头喝了口酒,低下头,笑道:“好久不见啊,白孤平同志?”
白孤平停下脚步,面色平静。
那个两百年前,喜欢喝酒,说是将来要开个酒馆的男人,早已死在了两百年前的战役中。
白孤平站在红绿灯不远处,仰头看着那个男人,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大队长。”
男人嘿嘿笑道:“我还是个狗屁的大队长了。”
白孤平不做声,握着刀的手紧了紧,道:“你是来阻拦我的吗。”
男人喝了口酒,笑了笑,道:
“阻拦你?白孤平小同志,我还是知道生命的可贵的。”
离地十米多高的距离,男人从红绿灯的栏杆上跳下,站起身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喝了口酒,拍了拍白孤平的肩膀。
他凑到白孤平的耳畔,轻声说:
“两百年前,你没找到,现在,你找到活着的意义了吗……”
白孤平的瞳孔微微收缩。
男人锤了白孤平胸口一拳,嘿嘿笑道:
“去吧……女皇在城市的中央,老白,挣点气,让那个老娘们看看,什么叫联盟第一战力。“
白孤平站在原地。
男人晃荡着走远,红光满面。
白孤平低下头,花白的刘海挡住他的眼睛,他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我就是没找到,又如何?”
男人拎着酒瓶,站定身体。
他扭过头,面露坦然:
“没找到,你白孤平不过是死人走路。”
“你两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个躯壳,今天活着,明天活着,后天活着……你早晚都会死的,有个什么意义?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白孤平咬着牙,道:
“我已经找过了……我再怎么找,不过是一场空而已,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有什么意义?”
“有的,但没有意义。”
男人笑了笑,道:“老子的尸体被七拼八凑,醒过来那天,拎个酒瓶子就想,想的脑仁都痛了……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我闷头就想,后来我媳妇也七拼八凑地起来了,起来就踹我,被我媳妇的小脚丫一踹,哎!我一下就通了……”
“我比你幸运得多,白孤平……活着是没有意义的,费尽心思找意义,只能找到一场空……你是有个念想也好,要个东西也罢,这些意义,终究得你自己去寻找。”
男人银色的瞳孔带着笑意,看着白孤平道:
“那个神似李辅导员的小姑娘,现在还很安全,老白,走吧……”
“让那娘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地球最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