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除了父母外我基本上不会和其他人接触,时间久了大家慢慢开始疏远我了。对于那些手牵手的小朋友我总是羡慕不已,我其实很需要伙伴的,我也很讨厌被人冷眼相待,但似乎自己的身体不允许我与其他人有过于亲密的关系,脸上总会不诚实的流露出冷漠的吧表情。
人总是耐不住寂寞的,即使喜欢独处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喜欢独处,他们仅仅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伴侣而已。因为经受不住无聊,于是我只好构想了一个适合我的世界,最初只是一个很模糊的黑影,不久黑影的中心出现了微弱的光茫,从一个点逐渐扩大,最后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天空蔚蓝辽阔,几朵白云被人捏成了小动物的形状,歪歪扭扭的排列在天空中。地上是整片整片的草地,随着清风沙沙的摇曳着,掀起了一片片的波浪。阳光透过茂盛的树木投下浓浓的影子,几位老人坐在树荫悠闲地来着天。一条小河从树丛中缓缓的流出,径直穿过村子流向无尽的远方。河边几个少年抚弄这清澈的河水,河水在触到手腕时激起的波纹,泛起了美丽的磷光。
在这里有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孩子,大家都叫她小月,小月虽然是女孩子,但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要把她当成女孩来看是很困难的。她脚上穿着一双褐色的球鞋,两手插在一条黄颜色小短裤的口袋里,衣服总是脏兮兮的,鼻子上贴着创可贴,短发,整天嘻嘻哈哈的,完全是一副男孩子的样子。
可能因为小月的性格的关系,我和小月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我们基本上无话不谈。
“呐、呐,树,你知道吗,昨天我看到一只很大的蟑螂,它正顺着熟睡的中村奶奶的脚往上爬,奶奶醒来后吓了一大跳呢。”
小月很喜欢恶作剧,每当做完一切有趣的事后,她总是第一个向我汇报。
“当时你在干嘛?”
“哦,我在往旁边看呢。”
“为什么不阻止呢?”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要挖苦她一下,小月似乎听不出我的意思,总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点我是很佩服的。
“因为那是我放的呗。”
“小月太坏了,当心以后没人娶你。”
“小月才不要别人娶呢,小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是谁?”
“不告诉你。”小月歪着脑袋,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切,我也不想听。”
一次我不小心向小月透露了自己所居住的世界,于是小月便嚷着要到这里来玩。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怎么和小月讲过自己的世界,当然更不想让她来,因为我不知道她看的出丑的我后是否也会疏远我,对于这份友情我不想这么草草的结束。
再小月的再三催促下,我实在拗不过她,最后决定带她来看看,不过条件是在上课的时候,这时候大家都在听讲,所以无暇顾及我的存在。上完课后,我送小月回去,小月告诉我她很佩服讲台上讲课的老师,因为小月想当孩子王,而老师可以管住孩子王,于是从那天起小月决定将来她要当老师。
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我已经上高中了,而小月也和我一样慢慢长大了,并且渐渐的有了一些女孩的样子。当我再见到小月时,她不知从哪找了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檐掰成了三角形状,一条长长的马尾辫从帽子后面突了出来,这是我以前不敢想象的。衣服也变得干干静静的,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常穿的那种印有花纹的黄色T恤,粗制的短裤被浅蓝色的牛仔裤所代替,脚上穿着缝着白色条纹的黑色的滑板鞋。我问小月为什么这么打扮,她说不告诉我,于是我再也没有追问过,我怀疑可能是我无意中按照同龄的女孩子设定的,因为这种打扮在女生中很流行。
“我们认识有六年了吧?”
我们牵着手走在夕阳染红的街道上,小月小声的问道我。高中时拼命学习,因为成绩的优异,那些孤僻、自闭的性格在大家眼中成了一个安静、老实,鉴于这点,小月经常呆在我的世界里,每天早晨她总会在我家门口不远处安心的等待,然后白天我们一起上学,晚上她则会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家。
“那时小月浑身脏兮兮的,整天钻研各种恶作剧。”
“那时真的很调皮啊,像个男孩子。”
小月的脸微微的泛起了红光,脚下的坡道渐渐变缓,和煦的阳光透过云层温柔的洒在我们的脸上,身后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现在不同了。”我说道,“小月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了。”
“今后还可以这样吗?”小月把脑袋转向了一边,我也随即将脑袋转向小月,高高的马尾辫来回摇摆着,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很舒服,毛茸茸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有点痒。
“当然可以了,我很喜欢这样。”
有一群小孩子哇啦哇啦的走在前面,他们见我的样子便哈哈的笑了起来,小月皱起了眉头。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
“这样不好吧,他们又看不见我,我不想你出丑。”小月总是避免在人多时和我说话,她不想让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我。
“不要紧,小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我摸了摸小月的脑袋说道。
小月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温暖的气息在全身散布开来,我确实感觉到了,那是来自小月的温暖。
“再走走吧。”
“嗯。”我们朝街心花园走去。
第二天,我进教室后,到处吵得沸沸扬扬的,大家一见到我今后,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我像往常一样走到自己的位置。
“啊,这是谁干的?”小月愤怒的说道,她拽起衣袖使劲的擦拭着我的桌子。桌子上不知是谁用红笔写着病态、去死吧、龌龊,四周的同学向我投来鄙视的目光,可能自己的事穿帮了吧,我安抚着小月。
“这是真的吗?”平时经常问我问题的池田同学向我问道,他的手机上有一张照片,那是昨晚我们在街心花园时拍的,照片上我小月脑袋靠在我肩上,我的手搭在她的脑袋上,不过在大家眼里我旁边只有空气。我问池田是谁给你的,池田告诉我班里人手一张。
“那不是树!快说啊!”小月在旁边大吼道,让我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
我拿起手机仔细确认了一下,到底该不该承认,我仔细思忖着,如果不承认风波很快就会平息了吧,然后继续平静的生活着。我看了看小月说道
“嗯,那是我,我旁边的人叫上野月,她是我女朋友。”
那天小月哭了。
自那天起,我的名声越来越臭了,每当我和小月在走廊上走过时,总会有许多橡皮、纸花之类的东西丢过来,这时我则会护着小月。大家的目光都很一致,我知道那是母亲打蟑螂是的目光, 这时小月总是愤怒的跑到那些同学面前挥舞着拳头,之后便听到小月的惨叫声,因为对小月而言他们只是一块块的石头,打到石头上能不疼吗?
这种生活没持续多久,因为有一天我上学时突然发现小月不见了,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小月可能有事情,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小月的身影。我开始着急起来,找遍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的地方,然而却一无所获,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们也没有看到她,小月可能真的消失了吧。那天我大哭了一场,学校也没有去,父母为我的事很担心。
小月离开后很久了,一天我回到家中,父亲告诉我不在时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来找过我,已经走了很久了,临走时她留下了一封信,母亲在旁边偷偷的笑,女孩我只认识一个人,这多半是恶作剧吧。那是一个布满小格子的白色信封,信封上收信人写着新藤树,寄信人是上野月。
我回到房间我颤抖的拆开信封,读起信来。
树,对不起,我擅自做了决定,请原谅我如此冒昧的行为。
当树看到信时我已经不在了,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所以请放弃无谓的寻找吧。树对不起,我一直以来很喜欢你,当你说我真真切切的存在时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开心吗。
其实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不存在的,是你创造了我,我只存在与你的世界,因为你的自我封闭,所以你创造了一个开朗的我来弥补自己空缺的心灵。当初我想到这里玩,你不同意,其实我都了解,你怕我看到你出丑,你一直怨恨着这个世界,你的善良、你的热情、你的痛苦、你的悲伤都好好的传达给我了,只是你还不知道。
树,只要我还存在一天,你永远不可能逃离自己的枷锁,因为是你把自己给禁锢了,而我则是捆绑你的枷锁,当你习惯了这种生活后,想要走出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要打破这个禁锢。你害怕面对真正的现实,于是你不断的逃避,我不希望树这样,你的怪异行为只会招来世人人歧视的眼光,我不想树被看不起。
还记得那天在街心花园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告诉你我要走了,其实当你告诉我真正的存在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没想到时间竟然提前了呢,真是上天作弄人,我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不过不要紧,我相信树一定会克服的。
树,你的父母我都见过了,他们对你寄予了厚望,所以请不要辜负他们。当我到你家时,他们诧异的看着我,真是不可思议呢。当我告诉他们我叫上野月后,他们立刻露出了笑脸,说你是小月吧,那时我真的很高兴。他们告诉我小月的情况他们很清楚,因为树都讲过了。我想因为树的父母无比的相信着你,所以他们才可以看到本不存在的我,小月好想做他们的女儿。
我们迟早都是要分开的,我并不是不存在,只要有人相信着,我就不会消失。所以呢,请你放心,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最后我希望树真正的站起来。记住,你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但你一定会变成你想的那样,思想本身可以把天堂变成地狱,把地狱变成天堂。树,请你挺起胸膛面对一切,我相信你一定会塑造出自己的天堂。
上野月
两年后,我考上了理想的学校,结交了许多新的朋友。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风声远去,整片整片的青草随风起舞,泛起阵阵涟漪。一条小河缓缓的流过村子,延伸到远方那无尽的原野。小月在铺满石子的街道上不停的奔跑,神气活现的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棒球棒,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阳光洒下,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