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凡事都可以由自己选择的话,那该有多好?这样,世界上的大多数矛盾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厌恶读书的人能够早早独立、不想上班的人可以混吃等死、讨厌责任的人能够随意逃避。
但是,这是没有半点可能性的。
人在其中,身不由己。
我既然出生在这个家里,就必须得负担起我这个角色的责任。
——满足父亲的愿望,使家族更加昌盛的责任。
她又回忆起,那幅埋藏在她脑海最深处里的画面。
那是在一个冬季的夜晚,一对父女俩的交谈。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是通过我自己多年的辛苦奋斗,小心经营才得来的硕果。”
“嗯。”
小女孩一边抱着怀里的玩偶,一边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她只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自己父亲方才所说的话,在她看来,就和‘早安’‘你好’这些字句没有任何区别。
“啪。”
然而,对方才不会理会这些,他只是觉得愤怒。
子女什么的,不过是大人们的附属品,凭什么敢这么目中无人?
这对得起他耗费的无数心血吗?
“玩玩玩!一天就知道玩!”
说着,他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玩偶,并将其狠狠地掷在楼下的泥塘里。
原本纯白的绒毛,此刻却沾满了肮脏的淤泥。
“......”
小女孩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
她已经习惯了。
自从她的母亲突然暴毙后,父亲在夜深人静时发飙已是常态。
虽然她才不过五岁,连小学都还没有上。
但,小女孩每天做的事情却比许多成年人还要多,被各类授课排得满满的日程表,就像被人用垃圾所塞满的填充物一样。
总有一天,会就此爆裂四散。
不过,这却养成了她顺从的性格。无论如何,她只要老老实实地听对方的安排就好了。
“对不起。”
小女孩用软糯的声音,没有感情地低头认错。
“你知道吗?你就是一条寄生在饲主身上的虫子!你以为是谁给了你这一切?
是我,是我,是我!!!”
“对不起。”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得听我的话,服侍我。啧,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女人。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权利,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众人歧视?这不公平啊......哈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地大笑着,平日里辛苦伪装出的和善表面,现在再也见不到半点踪迹了。
一直笑到岔气后,他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并将脸凑到小女孩的面前,诡异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种花吗?”
“对不起。”
“因为,它很聪明!比你们这些废物聪明多了!它知道自己的定位,它知道,在主人日日夜夜的辛苦照料后,开出一朵盛美的花,以此来摇尾乞怜,来讨好我!”
小女孩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在说什么。
她只懂得一直低头,因为这会让她的父亲感到愉悦。
“对不起。”
“来~听话。给父亲捶捶背。”
男子得意地道。
小女孩听话地绕到对方身后,开始一下一下地捶了起来。
每一次的力道都相差不多,精准得宛如机械。
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闭上了眼,摇头晃脑地说:“再过个十多年,就是你开花的时候了。”
“嗯。”
“乖女儿~到时候,你务必要帮助我达成我的夙愿啊~~~”
“嗯。”
男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转过身用手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勾了勾嘴角道:“我真的最喜欢花了。因为,当我滋养她们使其开花之后,她们还会枯萎、腐烂,最终变成一堆烂泥,化归土壤成为我的养料——就像你和你的母亲一样......”
冉涵露从没有和别人谈论过这些事情,因为,她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那位谦谦君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呢?
而且,即使别人相信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帮助她。
当利益摆在面前时,有多少人会屈膝跪地?更何况,别人谈论起她冉涵露这个人的时候,都会在后面加上冉家大小姐这几个字。
仿佛没有这个称谓加持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冉涵露,而是一个垃圾,废物。
没有人会来帮助她。
因为,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冉涵露算什么,她再漂亮,又能比得过钱吗?
讨好她有什么用?
本来,少女已经绝望了,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日复一日的生活,已经成了压在她身上的重重枷锁。
她想要逃。
想去外面看看。
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在人迹罕至的林中小潭旁,支起自己的画架,用颜料和画笔勾勒出属于她自己心中的小小世界。
但是,她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呢?
就算是真的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了。
其结果也无非是被人轻易抓住,然后用鞭子狠狠抽打责罚一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她却通过李雪依认识了李默,认识了那名支着黑伞、和自己妹妹一起保卫父母婚姻的少年。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
可是冉涵露的直觉告诉她,也许,这就是希望。
帮助她逃离这个无限循环的地狱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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