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贫道亦曾闻天地之数,以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即一轮回也。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此即为十二地支也,每会该一万八千岁。”
“且就一日而论,盖为十二时辰:子时得阳气,人曰:夜半;丑时鸡鸣,人始喧嚣而凡阴鬼秽物皆无踪迹矣;寅时仍无光,谓之平旦;待到卯时则日出;辰为食时;食后,几近巳时矣,谓之隅中;正午日中;未时则日西,人谓之日跌;申时晡也,人乃再食;酉时日落,昼终而夜始;戌时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故称黄昏;人眠于亥,谓之人定。”
“子名夜半,又曰子夜、中夜、夜分,万物眠而精鬼出,乃天之阴,阴中之阴,一日中阴气最重之时,却始得阳气;日午天中,天之阳,阳中之阳,午时三刻,乃一日中阳气最盛之时,阴气却始渐重;阴尽阳生,阳尽阴生,此即为否极泰来、致盈则亏之理也。”
我来此间混饭吃已不知多少岁月,对于此类道理早已是烂熟于心了。
正当我打了打道袍起身之时,却听见稚嫩的童声:
“你都成了神仙却还要以一日而论,真是小家子气!你是真的神仙吗?”
我顿时觉得惊奇。
游历多年,类似东西不知讲过多少,听的人中有不懂的,有懂得少许的,也有似懂非懂的,也有嗤之以鼻的,权只作是神仙讲经闲来无事时听听,或许自己也能悟到些什么;亦有些听完后讨好我的,求我予他几粒灵丹妙药之类,亦有求我收他做徒弟的。
但这些最终皆只是做些无用功,因为灵丹妙药什么的我即使是有那个闲心去炼也不会轻易予人的,那些拜师虽亦有致诚之人,却都只是些资质愚钝、一无是处之徒,纵是收了又用何用?我亦没有教徒的那份耐性,不过似这种听完后反而话里挑刺的却是少见。
我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尚且是龆龀之年的小丫头,相貌倒是清秀。
“仙长见谅,我家丫头不懂事,见谅见谅。”一旁的汉子连声抱歉。
我感到好笑,只是挥了挥手。
“贫道可称不上仙长,莫要折煞小道了,倒是这位小姑娘听的认真。”
那汉子哪里敢改口,依旧一口一个仙长仙长的喊。一旁的小丫头却是浑然不惧我。
“你说你还没成仙,那你就还只是个凡人喽。”这丫头一副颇不服气的样子,真不知道我怎么惹着她了。
“小姑娘说笑了,贫道适才不过是论述罢了。”
“时辰什么的谁人不知,别在这唬人,你倒讲点有新鲜的啊”
我忽有了一种某位大罗金仙化身来砸场子的感觉,急忙定睛细观,免得在前辈面前失了身份,却发现小丫头并无半点法像,资质倒是百里无一。
“仙长见谅,这孩子是向来呆不住的,如今听了半日,又全然不懂,怕心中已是烦了,故想早点回去。”
一位看起来有些见识的樵夫在一旁说道。
我想也是,这孤村野岭的,又有几人会来,我自己也不过是为了讲完后好讨一口饭吃罢了。
“谁...谁..谁说我呆不住!只是他讲的实在是无趣。”
“仙长适才讲的否极泰来之理不就很有道理吗?”那樵夫一面责怪着那丫头,另一面却又道:“但不知仙长可否再讲一些?”
“只是不知小姑娘你可否还愿听?”我故意问道。
“你..你自是讲的有理我又岂有不听之理。”
“你能懂得就好。”我闻之一笑。
“适才贫道就一日而论,然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曚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天地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重起一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此即为‘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之时。’至此,天始有根。”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
“又经五千四百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或曰‘万物滋生,乃顺承于天。’至此,地始凝结。”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
“又经五千四百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万物初生。或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群物皆生。’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融。”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寅会,生禽生兽生人,正谓天地人,谓之三才。故曰‘人生于寅’。”
“又历经卯、辰、巳、午、未、申、酉七会,复该戌会,此即为‘轮回’也。”
我轻车熟路的讲完,下面果真是寂静无声。
“那我们如今岂不正该寅会?”小丫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非也。”我颇为欣慰,她确实是认真听了。
“那你刚刚不是讲的‘人生于寅’什么的吗?”她有些不满了。
“哈哈哈哈,感那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人族至今也不知历经了多少量劫,如今已经约是巳会了。你这丫头却也机灵,不如随我做个童子,哈哈。”我闻言大笑。
殊不知仅得一会便已是天大的机缘了,世间能如同人族这般可享得数会者又有几族。
我笑完,却发现村民们个个面色激动,那黑汉子同一妇人讲了几句,那妇人虽有不舍之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然后那黑汉子就忽然拉着那丫头对着我跪了下来,那妇人跟着跪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正想去扶,却见那樵夫见此心中明白,亦跪了下来,其余村民跟着跪下。
“还望仙长成全!”那汉子十分激动的样子,又有几分怕我拒绝的小心,小丫头也是一副不敢相信却又满怀期望的样子。
望着一众老小,我才幡然醒悟,自己刚刚竟然说出了收徒的话来,我只要一开口大笑,就口无遮拦,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要知道自己吃的都是百家饭,何曾起过收徒的想法,如今居然说出这等话来。
本能的要开口回绝,不过看见刚刚还咄咄逼人的臭丫头现在却欣喜的望着我。
心中莫名的舒爽。
“能收令嫒为徒是贫道的福分啊”我只得如此说道,如果自己没有收徒的想法也不会无意中说出来的。
看来也是时候了。
“多谢仙长成全!”那汉子很是高兴,拉着小丫头起身,让她过来叫我师傅,其余村民也是高兴,只有那妇人还在一旁不住的拭泪。
“于贫道无关,这是她自己的机缘到了,贫道不来也自会有人前来渡她。”
“仙长这是哪里的话。”村民都道。
那小姑娘这是却显出几分真性,搂着她娘亲不放。
“夫人不用挂心,贫道就在此处安家置庙罢。”也是为了今后好来讨饭,自己是没关系,可要是饿着徒弟就不好了。
那妇人这才破涕为笑,连连谢我,便宜徒弟也很是高兴。
“贫道虽然这副样子,不过好歹在海外也是有处洞府的,一些锅盆家当也理应一并搬来。”我虽然四海为家,但说到底还是有个归处的。
“洞府又远,岂不麻烦,不如让乡亲们置办,不出半日就可置办完备。”樵夫建议道。
“毋劳毋劳,洞府不远,半月便还。”我可没这么厚颜无耻,得了个徒弟还要人家家居。
“无事无事,一家拿一碗,五家出一盆,十家置一床,极易极易的。”
我还要推脱,那丫头却走了过来,弱弱的叫了声“师傅。”
声音脆脆的,她抬头又看了我一眼,添了一句:
“定要快去快回。”
师傅。
终于有一天也有人叫我师傅了,师傅啊,师傅?师傅......
我忽然记起离了师傅已不知多少岁月了,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有几分伤感。
“一定一定,你师傅我别的不谈,光论脚程还是有些自信的。”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便宜徒弟的头。
一抬腿刚想离地,我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向那樵夫问道:
“此间可有适合建洞设府之处。”
“有!有!至此南行不出二十里,便有一山,入山后再向南行七八余里便得一洞天,实是个好去处。”
“甚好,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那山谓何名,洞有何称?”
“那处洞天是我早些年间入山砍柴时发现的,山中多是虎豹狼虫,人迹罕至,近些年我砍柴时也不会去了,我们这小村至今也不过百十年光景,所以那山亦是无名山。”
“原来如此。”我心中更喜,继而若有所思。
“仙长可否赐名?”那樵夫有几分眼色,毕竟那里以后也就是我的洞府。
“恩,这洞府之名不可疏忽,要细细想好才是,至于这荒山之名嘛…”
我忽然忆起了什么。
“贫道亦曾听闻在那西天上有一极乐所在,唤作‘灵鹫仙山’,那上面有座‘大雷音寺’,着实是个好去处。如今我也受它个‘灵’字,又因修道亦是修心,‘心’为‘方寸’者,如此这般...”
我笑了一下。
“就唤作‘灵台方寸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