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之前的诺斯卡高原,那个时候混沌大军的主力还在一片叫做‘极夜之地’的寒冷大陆上,这一带还是富饶的森林牧场,和南端接壤的诺德兰相呼应,给予帝国最充分的补给。
但即便是这样,混沌的异教徒也已经开始渗透这片必然被征服的土地。大多数的情况下,夜空都会被烈焰所点亮的,那是焚烧异教徒的烈焰...
但是,有些时候烈焰并不只针对个人而燃烧。就像现在,无情的火焰吞噬了一整座村庄,夜空也被渲染成了橙黄色,星火漫天飞舞着,一阵阵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在那即将燃尽的村落外,失去家园的村民们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发泄,有些人低落于流离失所;有些人则暴怒的摔砸所触手可及的东西发泄愤慨;而有些,则在为没能逃离的亲人痛哭流涕。
而不远的一座小山头上,一位手持火炬的中年男子默默地望着山下通红的村落,他高高的褐色宽檐帽遮住了脸,褐色的长大衣随着偶尔冲上来的热浪飘摇着。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浑身上下都是烟熏的痕迹。
“感到惋惜吗?孩子。”男子轻轻问道。
小男孩天真的摇了摇头,用手抹了一把满是灰烬的脸蛋,他根本不懂‘惋惜’的意思,只是村里的一名流浪儿童罢了。
“这样最好。”男子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压了压宽檐帽:“我们这些人,只要知道帝国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哪个更重就好了。”
说到这里,男孩忽然欢乐的蹦了起来,挥着小手喊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叔叔刚说过的,帝国的利益最重要~!”
“呵呵,好孩子...”
男子丢掉了火炬,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小脑瓜,虽然宽檐帽的缘故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嘴角那一丝笑容却带着无比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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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一转回到了现在,在通向灰女士马车旅店的林边大道上,随时都可以看到搬着大包小包去参军的青年人。而多米尼斯和露露娜的父母亲也在这里,一路说笑着向旅店前行。
“哎呀呀~~我家小露露可真是多亏您的关照呢~~”露露娜的妈妈欣慰的说着。
“是啊是啊,您看您要是有兴趣,我们就把女儿许配给您也好啊,这可是莫大的荣幸...”露露娜的爸爸乐呵呵的附和着。
“老爸老妈!!你们!...”
露露娜又羞又气,她这对儿父母可真是活宝了,要说从她出生起,就一直梦想能让她嫁个大户人家,好让家里也扬眉吐气。据说从她六岁起一直到十四岁,每逢镇子或城里有贵族集会,父母就会想方设法让她混进去,梦想被某个爵士甚至王子看上。
话说露露娜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为什么只到十四岁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了呢?第一是之前小不点的她根本没那么幸运,第二就是青春期思想的转变了,好不容易发育了,结果却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开始抵触父母那堕落的想法。
但这对儿活宝的翻身梦却一直没有破灭掉,如今有个现成精灵小伙在身边,哪能不碰碰运气呢。要是成了的话,他们也算是精灵的亲家了,那可是人类中的高尚尊贵之人啊。
“我说孩子她妈啊,你看咱小露露也差不多到年龄了,怎么也该...”
“是啊是啊,嫁谁不是嫁,精灵大人要是能赏个脸,我们家小露露也算是报恩了呢~~”
如此这样的话语,多米尼斯是尴尬不已,只能应付着咧嘴苦笑,差不上一句话。对于人类这种利益趋势的婚姻程序,他完全搞不清楚,感觉非常的莫名其妙。
就在一行人聊的热火朝天之时,忽然从路边的林地里冲出一个人影,一头就和露露娜撞在一起。毫无防备的露露娜几乎是被撞飞了出去,还好战狮‘霜牙’反应快,一跃就将她叼住了。但那位肇事者就没这么幸运,狠狠地拍在了地板上。
“什么人?!”多米尼斯大惊,迅速抽出战斧防卫。
何米尼夫妇此时也展现出了极其强悍的自保能力,受此惊吓瞬间就跑到了马匹后面,真的是再多几秒就会跃上马飞奔而去。至于露露娜,她还惊魂未定,傻呆呆的被狮子叼着,就像一只刚被猎到的兔子,眼里还泛着泪花。
原本估计是遇到了伏击,但众人平定下激动的神经细细去看那位肇事者时,却大舒一口气,根本不是什么敌人,只不过是一名醉汉罢了。
“呜...哎呀...”醉汉似乎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呜咽,酒瓶和帽子都飞了出去。
仔细看一看,这家伙还不是个普通的颓废农民,一身墨绿色的长大衣,腰间还别着火绳枪和刺剑。但是唏嘘的胡茬子,杂乱的头发和烂醉的神情真的让人觉得这家伙已经堕落的不浅了。
他趴在地上好一阵子,待缓过劲儿,如同刚刚死后重生的样子伸着手在前面摸索了一阵,直到抓起刚才飞出去的老旧宽檐帽为止。
“你...不要紧么?”多米尼斯收起战斧,好心的问道。
“唔...不、不——要紧...”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似乎重新运作起来。
本来多米尼斯是想去扶他,但满身的酒气冲的他止住了脚步。人类的烈酒在精灵看来是野蛮粗暴的饮料,非常的难以接受,无奈之下,他只能看着醉汉自己爬起来。
醉汉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把帽子当不当正不正的扣到头上,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忽然又转回身来,迷迷糊糊的用手指了一下大家,问道:
“哪里——还——有酒卖?...”
说罢,扑通一声就躺到了地板上,竟然呼噜噜的打起鼾来。
多米尼斯和露露娜一家面面相觑,望着四仰八叉躺在大道上的醉汉非常的汗颜,也非常的无奈。面对一位倒在路中间睡大觉的颓废者,该怎么办?若是人类估计会选择放任不管,装作没看见,但精灵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来霜牙,帮忙把他架起来。”多米尼斯对战狮打了个响指。
霜牙很听话的松开露露娜,然后跑到醉汉身边去叼他,但那刺鼻的酒气让狮子都使劲甩了甩头,还发出不满的低吼声。多米尼斯也忍着难以承受的气味去撑他,然后将他搭在马背上。
何米尼夫妇对此做法很不理解,好奇的问道:“要带他一起走吗?看他装扮就不是个普通人啊,不会有危险吧?”
“那也不能放他躺在这里吧?万一什么时候冲过来个野蛮人,他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脑袋是怎样丢掉的。”多米尼斯苦恼的叹了口气。
就这样,一行人带着这个路边捡到的醉汉继续灰女士马车旅店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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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昏被夜幕侵蚀,灰蒙蒙的云彩遮盖住天幕大部分的空间时,多米尼斯一行到达了灰女士马车旅店。这是一个类似驿站的小村落,北可达猛蛰海岸,西通狮鹫团的遗迹兵器库,东连诺德兰前线--安霍德营地。
四通八达的交通,又处于战略要点,所以灯火通明,大批的狮鹫军团正规部队在各条干道巡逻。旅店的门口也挤满了四面八方涌来报名参军的平民,看来诺德兰以南最安全的地方无外乎这里了。
但美中不足,此地只有灰女士旅店一个休息处,如此密集的人口已经使得旅店的休息位置周转不灵了。
“好多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露露娜不安的眺望旅店门廊。
“看这样子是没可能了吧...”
多米尼斯目测了下人数,不算正规士兵也有七八十人,而一个旅店的容量也就四五十人最多。看来大多数人是要在外面露营了,而村落周围已经可以看到支起的帐篷和简陋的篷车。
一行人正为住所发愁,马背上的醉汉正好醒过来了。他还真不是个老实人,刚一醒就想活动,完全没注意自己是在马背上,结果‘通’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哎哟...~”醉汉大头朝下,瞬间酒就醒了。
“你...”
“不要紧吗?...”
多米尼斯和露露娜一家真是被他雷的不轻,一时半会儿都没回过神来。明明看打扮是个不一般的家伙,怎么从见面起就给人一种傻蛋的感觉呢...
醉汉倒是满不在乎,揉了揉脑袋爬起来,困扰的四下张望:“这里是什么地方?...”
“灰女士马车旅店。”多米尼斯答道。
“你...”注意到手持马缰的多米尼斯,醉汉才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忙问:“你们是谁?带我来这里打算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醉前的事情他还有没有印象,但周围噪杂的人群和多米尼斯的打扮让他非常的不安,从那警惕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他的语气非常不友好。但多米尼斯并不在意,可露露娜就不爽了。
“我说你啊!”露露娜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推开多米尼斯,手叉腰站到醉汉面前没好气的吼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激呢!多米尼斯可是怕你醉死路边!所以才好心带你到这里的啊!”
“啊?我...”
“你什么你!至少也要道谢吧?!”
露露娜是得理不让人,抓着机会就发泄一般的将他吼了一通。醉汉被吼得摸不到头脑,傻呆呆的愣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姑娘没想到如此泼辣。
<嘟呜——嘟嘟呜——>
就在这个时候,集结的军号吹响了,旅店大门也随即打开,被人称作‘灰女士’女店长和民兵教官兰多斯走下楼梯。
“现在,请大家听好,兰多斯队长和灰女士有话要说!”吹响集结号的士兵高呼。
一听有事情,农民们纷纷停止议论围上前去,醉汉和多米尼斯一行也被声音吸引,暂时放下感恩这个话题,先听听发生了什么。
看到人群围上来,灰女士便开始了话题:“希望大家听清楚,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房间可用,但是它只留给有能力的人!”
说着,兰多斯打开了手里的一副羊皮卷,将它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幅混沌的亵渎图案,一个细长的蓝色十字中间绘着一个圆环,数根长矛放射状嵌在圆环上,矛上还搭着兽皮。
“哦老天!”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农民们纷纷发出惊呼,对着图案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恐慌和不安,惊愕的等待着解释。
“不要惊慌,各位。”店长挥了挥手示意安静,然后解释道:“这是几天前一个神秘旅客留在店里的,我想那肯定是要渗透我们内部的异教徒,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够抓到他。而免费的餐饮和唯一的房间,也是留给承接任务者的。”
虽然人们听到有免费餐饮和房间很兴奋,但一说要去抓捕异教徒,瞬间又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为了参军而聚集在一起的,可真正有事情要表现自己了,人群却进入了出奇的静默中。
但很快寂静就被打破了,那醉汉竟然对着兰多斯喊道:“那张图,给我仔细看看好吗?”
醉汉的呼声就像凌晨的闹钟般让农民们一惊,并向他投来略带畏惧的异样目光,虽然不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但醉汉已经挤出人群凑到兰多斯身前。
他一只手拖着下巴,嘴撇的很怪异,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的打量那副图案。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羊皮纸的左下角,上面是四个变异的变异眼睛的图形,看到这四个眼睛,醉汉突然眼睛一亮。
“我接了。”他胸有成竹般的拍着胸脯。
“你?...”兰多斯狐疑的打量着他。
“怎么了?我可是巫师猎人。”醉汉抖了抖长大衣,显示了一下他的装备。
“不...没什么...”
因为没有第二个敢于承接任务的人,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兰多斯就同意了下来,灰女士也是将信将疑的将房间钥匙交给了醉汉。
在这个时代,为了骗口饭吃而冒名顶替大吹牛皮的人并不罕见,但凡是和异教徒扯上关系的事情,却没有人敢于来冒名。因为异教徒是帝国的首要通缉者,如果承接了任务却不做,会被列为同罪者吊死。
而没本事的骗子如果真的去做这种任务,也无非是送死,因为异教徒的法力不比帝国的任何一个巫师差到哪去。
结束了任务的分配,兰多斯下令解散,那醉汉乐呵呵的拿着钥匙回到露露娜身边,随手将钥匙扔给了她。
“这是...”露露娜捧着钥匙愣住了。
“不是说要我感恩么?这就算你们载我一程的报答吧。”醉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爽朗的一笑。
“那你...”
“我?只要有酒喝,怎么都无所谓。”
露露娜竟然被醉汉的一席话镇住了,傻呆呆的捧着钥匙望着他,不知为什么就脸红了,忽然觉得这大叔好有型。
而她那对儿活宝父母更是觉得此人了不得,又是说好话又是拉家常的献起殷勤,明明一开始还觉得人家是危险人物。到最后,竟然直接拖上露露娜进店去整理行李了,完全把多米尼斯忘得一干二净。
人类啊,还真是容易见利忘义的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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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完整的无视掉了,但多米尼斯并不在意,他毫无怨言的牵上马去马厩安顿。而那醉汉无所事事,也就跟着他来了,一路上还为他抱不平,说着些讽刺一样的风凉话。
“他们是你朋友吗?精灵也会结交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啊。”醉汉讽刺着。
多米尼斯并没有生气,平静的答复道:“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帮助了我的朋友,也就算是我的朋友了,也是乱七八糟的人么?”
“哈,奇怪的种族。”醉汉哼了一声,靠在马厩的木柱上点燃一根烟卷。
他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对着清澈的夜空呼出一股股雪白的烟雾,原本看起来很颓废的脸上多出了些沧桑的神情。他似乎怕被人看到这些一样,抬手压了压那和大长衣不搭调的旧宽檐帽。
多米尼斯并没有在意他的嘲笑,依然平静的安抚战狮和马匹,并随手从干粮袋中掏出俩个面饼,还将一个递给醉汉。
“你们人类的食物,南面村子里的人送我的,要尝尝吗?”多米尼斯友好的问道。
“哈...”醉汉一愣,没想到精灵是如此热诚的生物。
“谢谢...”他尴尬的笑了笑,接过面饼咬了一口嚼了嚼,忽然眼睛一亮,称赞道:“还不错啊...”
听到称赞,多米尼斯也尝试性的咬了一口,小麦的清香瞬间就在口中蔓延开来,真的是回味无穷。要说面粉,果然还是要诺德兰的小麦啊,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
“比奥苏安的干粮好很多。”多米尼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靠在马厩的围栏上细细品味。
醉汉看他没有回旅店的样子,索性就聊起天来。因为精灵在人类的领土上并不常见,而和人类一起,又将人类平民当做朋友的精灵,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看那个女孩,处处都维护你的样子啊,关系很好吗?”他意味深长的问道。
多米尼斯并不懂他话语的含义,便实话实说:“我不太懂什么算是很好,总之可以说是朋友吧,毕竟相识时间不长。”
“唉?多久了?”
“俩天。”
“...”
果然人类和精灵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呢,醉汉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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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俩人一直在马厩外沉默到很晚,当圆月高升的时候,醉汉抽完了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夏季夜晚的清爽微风携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平静的旅店小村,醉汉渐渐泛起了睡意,想要撤退了。
但看多米尼斯依然精神抖擞,便问道:“不回去么?我可要回店里喝上一杯睡一觉了。”
“不,我还不困。”
“好吧,那我走了。”
醉汉随意的挥了挥手道别,转身就走,但多米尼斯忽然又唤住了他:
“请等一下,抓捕异教徒的事情,你怎么办?”
“哈?”
“如果有困难,我会帮你,当做让出房间的答谢。”
精灵是非常知恩图报的生物,就如同千百年之后依然用生命履行盟约一样。如果有精灵战士的帮助,异教徒什么的很轻松就会解决吧,但醉汉却踌躇起来,最后竟然摆了摆手拒绝了。
“这是私人恩怨,况且,我是巫师猎人,是巫·师·猎·人。”醉汉大大咧咧的笑着,还特意强调自己的身份。
多米尼斯困惑的皱了皱眉,他是一百个不相信这邋遢的家伙能做什么,但处于礼貌,还是选择了沉默。但他的心思却被醉汉看透了,醉汉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人人都看不起自己很是苦恼。
“小伙子,来个饼下酒好么?”
“哦?好的。”
醉汉忽然的转话题让多米尼斯很不理解,但还是顺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面饼准备交给他。
“抛过来就好。”醉汉招了招手,准备接的样子。
这番举动更是让多米尼斯困惑了,他费解的看了看饼又看了看醉汉,然后抬手将饼扔了过去。
<铮——>
在饼即将落在醉汉面前时,一道白光伴随金属摩擦将它切成了俩半;一半落在醉汉手里,而另一半又飞回了多米尼斯手上。醉汉竟然用刺剑将饼切开了,而且还是在一瞬间完成了切割和挑抛物品俩个动作。
望着手中的半个面饼,多米尼斯惊愕不已,那切痕干净利落,就像是用刀或阔剑切割的一样。
“谢了~”醉汉将半个饼叼在嘴里,依然邋里邋遢的挥挥手走人。
望着远去的身影,多米尼斯高呼:“喂!你叫什么名字?”
“迪亚斯,迪亚斯·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