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兰的清晨,太阳才刚刚从山坳中露出头,灰女士马车旅店热闹非凡的一天就开始了。
“服务员!我的火腿肉还没到吗?”
“我的酒呢?!我的酒在哪?!”
“嘿!那是我们的早餐,别送错了。”
因为聚集了几乎所有诺德兰南方的村民,所以旅店都快被挤爆了,座无虚席,满是叫喊点餐的人。但即便是这样的热烈气息,依然无法唤醒某人的斗志,那就是我们堕落的巫师猎人--迪亚斯·戴尔。
由于整晚都在酗酒,所以大早起他就头晕脑胀,趴在桌上痛苦不已。在一旁看着他与酒精斗争的露露娜一家和多米尼斯,是非常的同情,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我说大叔,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回房睡一会儿?”露露娜关心的问道。
“不——用,今天...该——干活了...”迪亚斯昏昏沉沉的哼着,晃晃荡荡的爬起来。
“晚一天也没什么啊,今天还是休息吧。”露露娜看他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样子,极力劝阻。
但迪亚斯醉的不轻,竟然色迷迷的盯着露露娜,失言道:
“哎——?小妹妹~~难道你对老夫有...”
“变态大叔!去死吧!”
<呯——>
干脆的一椅子背,迪亚斯被怒发冲冠的露露娜拍在地板上,看来今天是铁定出不了门了。
话说发起火的露露娜还真可怕,就连她那平时风风火火父母都瞬间安静下来,一言都不敢发;多米尼斯更是惊愕不已,看着被压在椅子下的迪亚斯感到很震惊:他不是身怀绝技么,怎么会被败给一个小姑娘?
或许精灵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人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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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仃大醉的迪亚斯最终还是被多米尼斯抬回房去,一直是在荒野和村落间中流浪,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他,躺倒舒服的床上后竟然做梦了。
那是数十年之前的诺斯卡,一座被阴沉夜幕笼罩的小村庄内...
就像这个年代的大多数诺斯卡村子一样,巫师猎人与异教徒的战火在村中最黑暗的地方无声的蔓延着,每个人家的房门都是紧闭的,巷子中杀机四伏。
但是这一次,失败的却是巫师猎人...
“戴尔叔叔!你醒醒啊!戴尔叔叔!”
一个披着长大衣的小男孩趴在一名已经被鲜血浸没的巫师猎人尸体上,他们周边散落着大量被击碎的圣物,刺剑被折成两截,火枪都被打得粉碎。尸体上满是被魔法烧灼的痕迹,甚至还有匕首切割的伤痕,看起来是经过了一场相当艰苦的战斗。
“戴尔叔叔...呜...呜呜——”
男孩伤心地哭泣着,一次次的奋力呼唤,似乎觉得这样可以将猎人唤醒,但能够回答他的只有黑暗天幕中回荡的闷雷而已。快要下雨了,一点光芒都没有的村落暗巷,看起来更加恐怖。
记得几年之前,他的戴尔叔叔为了追捕一名异教徒而烧毁了整座村子。那时候明明是个流浪少年的他,分明是死不足惜的,然而这位叫‘戴尔’的猎人却冒着焚烧的危险,将他从烈焰中拯救了出来。
随后的这些年里,他又教给了男孩剑术、枪法和捕猎技巧,立志将他训练成一名巫师猎人,并带着他走访四方实战。但如今,男孩还未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戴尔却早一步离开了人世。
猎手终将成为猎物,每一个猎人都明白,戴尔也一样,但他没想到在自己烧毁上一个村庄时就被混沌大军注意到了。为了应对巫师猎人这种危险的存在,混沌军团派出可怕的台勒克特法师。
在异教徒与混沌魔法师的合击之下,势单力薄的猎人终于倒下了,这片土地最终将是属于混沌军团的--现在是,未来也是。
“大人,那里还有个小孩子,看起来是猎人的同伙。”一个佝偻畸形的老人从房屋阴影中出现,并注意到了哭泣的男孩。
“让开,我来处理。”从老人刚刚出现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冰冷空洞的男音。
“是,大人。”老人恭敬地回应,并为他的‘大人’让路。
而这位老人和他的‘大人’,正是杀害巫师猎人的凶手,一名异教徒和一名混沌术士。
但这俩人可不是一般的小喽啰,可以说诺斯卡的亵渎事件有80%都是他们所策划,而那名老人也是戴尔等巫师猎人的首要击杀对象。然而术士只有在变异之王‘台勒克特’的允许之下才会出现,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戴尔才会失手。
说话的空隙,术士终于现身了。他身披淡蓝长袍,头戴遮面铁盔,手持一根细长的骨仗,脚下踏着飞碟一样的浮空圆盘,静静地从阴影中飘出来。
那铁盔之下散发着淡蓝光芒的眼睛,就像凶残的野兽一样,只是冷冷憋了一眼就使男孩周身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但之后的一幕却让老人和术士都大吃一惊,散落的圣物竟然撑开了屏障保护住了男孩。
“大人!那是...”老人惊愕不已。
术士却轻轻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可悲的猎人,如果活着的时候他可以释放所有圣物的力量,死的人就会是我们了,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才是真正的恶魔。”
“那么那个孩子...”
“不用管他,那是猎人最后的挣扎,当天罚来到之际,谁也逃脱不掉。”
就这样,术士和老人没有再执着于杀死男孩,而是缓缓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静静的离开了村子。
很快,阴霾的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浇灭了男孩周围的火焰,圣物在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之后,也化作了尘埃。当男孩从惊恐之中镇静下来,他却悲伤地发现自己的戴尔叔叔已经化作灰烬了,所剩下的之后他手中紧握的宽檐帽而已。
男孩使劲咬着嘴唇,他憎恨自己的无力与软弱;憎恨自己在最后一刻也要依赖于叔叔的保护,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在这样的恨意驱使下,他将叔叔的宽檐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用那小小的刺剑起誓--所有的异教徒都必须付出代价。
而这些代价的最终目的,则是那个术士和老者的人头。因为男孩记下了,术士淡蓝长袍上的混沌徽记,那是每个台勒克特魔法师独有的徽记--四个蓝色的变异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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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好疼...”
梦醒时分,还未散尽的醉意又冲进了迪亚斯的脑袋里,他痛苦的爬起来使劲摇着头。
这时候,露露娜正好端着一盘食物进来了,看到迪亚斯醒过来了,便没好气的送了他一个白眼。看来早上的仇她是记下了,虽然是酒后失言,但调戏一般的语句真的让她非常不爽。
“猥琐大叔,醒的还真是时候啊,做梦都在吃午饭了吧?”露露娜讽刺着将餐具摆到桌子上。
“午饭?...现在是中午了?...”迪亚斯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正是午后。
“是是——真的很庆幸没睡到下个世纪呢~”
“恩?怎么从进门就感觉话中带刺儿呢...你这是...”
露露娜一直在找机会实行报复,但是迪亚斯却满头雾水,他根本不记得醉前都做了什么。
“哈?大叔啊,你记性还真好呢...”露露娜惊愕。
“丫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突然这样对我...”
“你!...”
迪亚斯越是茫然,露露娜就越是来气,看他那一脸的无辜样子,真的像是故意气人一样。但迪亚斯是千真万确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脸的茫然,就像是露露娜在无中生有一样。
不记得也就算了,结果他还自言自语的嘟囔起一些猥琐的话题:“难道说...我喝醉之后把丫头当小姐了?不会不会...怎么说她那身材也和小姐...”
忍啊忍,终于忍不住了,露露娜本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听到这样的话哪还沉得住气。再说,这样的话让哪个女孩听到都是受不了的,所以就又出事故了...
“臭老头!再也不管你了!”她又爆发了,这次可是抬起的茶几。
<嘭——!!!>
声如闷雷,就像是火药爆炸一般,整个小村落都为之一震,但声响却不是从迪亚斯的房间发出来的,因为露露娜还扛着茶几没砸下去。
“怎么...”露露娜被惊呆了一样,直直的望着窗外。
迪亚斯本来是闭上眼睛打算接受这悲惨的命运了,但如雷般的响声却不是露露娜制造的,也愣了一下,急忙睁开眼一看究竟。
当他来到窗边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情景却使他脸上的轻浮与颓废消失的一干二净,村外的储粮风车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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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袭——!!”
<嘟嘟嘟嘟——!!>
紧急的军号和民兵队长兰多夫的高呼传遍整个驿站村落,农民们纷纷拿起武器冲出村子,做好防御准备。
看到了风车起火的露露娜和迪亚斯也匆忙冲下楼,结果和正要上楼的何米尼夫妇撞个正着。人家都是往外跑,结果这俩人怎么会往回跑呢?果然商人和农民的区别就在这里了...
“老爸老妈?!外面出了什么事?”露露娜倒是没在意父母做什么,急着问事态。
“打仗了打仗了~~女儿啊...快找地方藏吧...”何米尼夫妇说着就跑上楼去,竟然连自己女儿也扔下不管了。
“喂...老爸老妈...”露露娜想叫住他们,却根本不可能。
要说她这爸妈,简直就是个警报器,只要他们在找地方藏,那肯定是出事了,跟着他们跑绝对不会出错。但露露娜却是个非常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孩子,和她父母恰恰相反,竟然是随着迪亚斯冲下楼去。
在村子的广场上,迪亚斯和露露娜碰到了去牵马匹和战狮回来多米尼斯,便匆忙上前询问情况。
“出了什么事情?”露露娜问道
“我也不知道。”多米尼斯摇了摇头、
他也是神情紧张,默默地望着熊熊燃烧的风车。那是混沌的魔法烈焰,比一般的火焰更容易蔓延,一瞬间就烧遍风车全身,巨大的扇叶喷涌着淡蓝色的炎脉从高空坠落,激起漫天的星火。
那座风车是狮鹫团民兵的储粮站,是民兵们食品供给的唯一站点,如今被摧毁简直就是灾难性的打击。这样下去,不等诺斯卡人登陆,民兵就会成饥荒的牺牲品了。
话说回来,如此重要的地点,为什么这样轻易就被摧毁了?兰多夫队长也是一头雾水,明明是拍了俩三队的人马驻守在那里的。焦急之下,他的在村口不安的踱着步,希望能得知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村外出现了一个踉跄的身影,身穿着狮鹫团的服饰,长戟支地,缓缓地向村子方向移动。
“喂!有人来了!”农民们大喊,但无一人敢离开村外的防护栏。
“是什么人?看起来是我们的战士...”兰多斯也是借助栅栏的掩护远远眺望,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人渐渐接近村子,看起来是受了重伤,但没有一个村民赶上前去帮忙,生怕是恶魔的陷阱。于是,那可怜的人在离村子几步之遥的时候一头倒进了防护沟里。
村民们就像是麻木了一样,扒在栏杆上看着,不敢上前一步。或许在外人看起来这简直就是一群冷血动物,但恶魔的侵扰只有诺德兰人民最清楚--在诺斯卡陷落后不久,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是如何欺骗大家的。
但多米尼斯毫不知情,一看出了事,匆忙唤他的战狮上前帮忙。
“霜牙...”
“别动!”
狮子和多米尼斯正想上去救人,却被迪亚斯拦了下来。
“你...!那个人...”
“这你就不懂了,精灵。”
迪亚斯不慌不忙的安抚多米尼斯,然后推开人群来到防护沟边,只见那名伤员面朝下浮在污水面上,就像已经死掉了一样。
“是真是假,还得要神明来证明。”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瓶圣水泼在那人身上。
等待片刻,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迪亚斯的表情瞬间就紧张起来,一跃进水沟里将伤员打捞上来。确认不是恶魔,村民们也放心了,七手八脚的涌上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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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员被大家抬进村子,医师也来为其治疗,这时候大家才发现竟然是个女孩。
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但头发蓬乱,沾满污泥,还可以看到烧灼的痕迹。而且混身的淤泥和血迹,军团的制服已经破烂不堪,手里死死地攥着长戟,嘴里还神志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她怎么样?”兰多斯队长焦急的问道。
医生轻叹着摇了摇头,轻轻掀开女孩的外衣。只见小腹上印着三道深深地爪痕,不断地往外流着脓血,估计内脏已经被感染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救了。
看到这样的伤痕,露露娜猛然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捂住嘴巴,干呕着将脸扭了过去。
多米尼斯则露出一种厌恶的神情,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声:“恶魔!”
他这声可是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众人纷纷惊恐的后退,远远地离开女孩,就连医生都吓得向后跳了好几跳。但很快,他就澄清了误会,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不是说女孩是恶魔。
“我是说这伤痕是恶魔留下的。”
他说着走到女孩面前,从腰包中一粒精致的小药丸塞进女孩嘴里,然后用奇异的水晶药粉敷在她的伤口上,轻轻用手按住。
“美丽的伊莎啊,我们的母亲,请聆听您孩儿的恳求,怜悯这个将死之人吧...”
随着‘嗡嗡’的蜂鸣,小镇上吹过一阵轻风,女孩忽然急促的呼吸起来,口中涌出一摊黑色的血液。吐出污血后,女孩的神色略显正常了,痛苦的呼吸着,还能哼出声音了。
“剩下的,就请你们的医生来做了。”多米尼斯慢慢退开,将位置让给医师。
见到女孩有救了,医生从忙招人将她抬起来,准备送进旅店去手术。但是就在女孩被抬起来的刹那,她忽然抓住了身旁人的衣服,艰难的吐出几句话:
“异教徒...他们...他们杀了...所有的...人,补给站...沦陷...了...”
听到前线的消息,兰多夫队长震惊不已,匆忙问道:“敌人有多少?!难道海岸被攻陷了吗?”
“不...”女孩痛苦的摇了摇头,然后奋力的喘息着:“是渗透...者...恶魔...他们用大家的...尸体召唤...恶...魔...”
说罢,她就昏了过去,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补给站被恶魔占领,想靠民兵收复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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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的烈焰,残缺的风车,那场大火就像是个陷阱,燃烧的那么猛烈,却没有将风车烧尽的意思,似乎就是在等待增援的士兵们。
但是那场烈火在迪亚斯眼中,却似曾相识,那阴险的淡蓝色火苗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又是异教徒...”迪亚斯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不要费力了,他们已经召唤了恶魔。”多米尼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迪亚斯转头看了一眼被抬入旅店的女孩,心中无比的难受,自己就是一名巫师猎人,却让家乡被异教徒渗透了。在他颓废、混日子的这些时间里,他的仇人一刻没有停止过。
自责和怜悯终于唤醒了堕落猎人内心的火焰,迪亚斯紧了紧衣领,压了压宽檐帽,紧紧地握住了刺剑和火枪。曾经的颓废大叔形象忽然就不见了,他的脸上充满了坚毅的神情。
“小丫头。”迪亚斯对着露露娜唤了一声。
“什么?”露露娜不高兴的回答着,看来是记仇了。
迪亚斯却毫不在意,温和的笑了一下:“记得以后要温柔一些,这个样子是嫁不出去的。”
“你!...”
露露娜本是又要发火,不想却被迪亚斯那无暇的和蔼笑容噎回去了,那笑容不掺杂一丁点的杂质,是用心发出来了。
“大叔,你...”
“不早了,我该干活了。”
说着,迪亚斯用宽檐帽遮住半边脸,将火枪上了堂,大步向燃烧的风车方向走去。
“大叔!”
“迪亚斯先生!”
多米尼斯和露露娜大呼,希望能唤住他,但他不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不久就消失在村外的丘陵之中。
深知事情不妙,多米尼斯也坐不住了,一跃翻上马匹,并对露露娜嘱托道:
“你乖乖待在这里,照顾下那个女兵。”
“那你...”
露露娜话还没吐出来,多米尼斯一踹马肚子,带着战狮就冲出村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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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燃烧的风车之下,诺德兰的丘陵上,迪亚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风车下满地的尸体散发着刺鼻的血腥。
遥望高大风车翻起的滚滚烈焰,他仿佛看到了数十年之前,他的叔叔是如何倒在异教徒手里的。为了复仇,他在成长的道路上不知道杀死了多少的异教徒,但从没有找到过凶手。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非常的确定,那股让人窒息的恐怖感觉。
当他接近风车,事实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一名身披淡蓝法袍的术士乘坐台勒克特之碟出现在半空,长袍上的四眼标记散发着渗人的光芒。那身法袍,那头盔和骨仗,和数十年之前一模一样。
“你来了,猎人。”术士非常的平静。
“是呢,老戴尔又回来了。”
迪亚斯举起火枪,用灌入银子弹的枪口瞄准了术士。
“还有遗言吗?”
<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