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个奢求很多的人。
很多人都把我当做贪得无厌的混蛋,更多人把我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在最相信我,最爱我的那些朋友眼中,我的形象似乎也没有非常高大。
我从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不不,连普通都说不上,我只是一个失败的作品,或者,是一个集合了万千失败的男人。
我的一生都可能只是一个失败的故事。
那些降临在我身上的或是灾难,还是惩罚,我也早分不清了。
现在的我坐在一辆一定会开向终点的火车上,无神地看着窗外。
我身前的茶水仿佛活了一样,自己飘浮在了空中,向着我对面的虚空倾倒了一下,又放回了原位。
将目光转向这个正常人几乎看不到的光景,我注视着对面的位置。
在我的对面,极难差觉的光线扭曲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将自己隐藏在了空气之中。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了她的头。
斗篷之下,一双清澈的深紫色瞳孔与我无言地隔空对视着。
我虽然看不到她在看我,但是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啊,对了,还有这家伙陪着呢。
我自嘲一笑,再次看向窗外这么想到。
“果然还是太阳出来才美啊,对吧?”我看着久违的太阳光说到。
但似乎完全不是这样。窗外到处充满了死亡和黑暗,蔓延到视线所不能顾及的远方。
我收回目光,注视着眼前被喝了一口的茶。
“果然还是一点都不美啊。”我听见我自己用若有若无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双紫色的双瞳仍然注视着我,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
我现在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我的家又在哪里?
我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茶水。
虽然以现在的科技,火车根本不会有一丝震动,但是我仍然想象着那杯茶水荡起了涟漪,回答着这些我自己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我就这么注视着这杯茶水。
茶水荡漾起了涟漪。
当然这并不是想象,茶水的确在绝对平稳的火车上荡漾起了涟漪。
我也知道是什么让如同死了一般的茶水荡漾起波澜。
我看向对面的她。
她把头扭开了。
不,我没看到她把头扭开了,但我知道她把头扭开了。
我也知道是她让那杯茶水动了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
这句称赞并没有被说出口。
我和她一样沉默着看向窗外。
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紫心,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她没有扭头。
“我说真的,紫心,你不想知道吗?”
她还是没有扭头。
不,她转过来了。
不不,她应该还没有。
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在遇到你之前,我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呢。”
我的双目渐渐变得黯淡:“好多,好多,呢。虽然我很想说在遇到你之后我的世界都改变了,但是我不能。”
她转过头来了。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这么多的事情,我没办法轻易放下。这么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这么轻易说出来。”
我感到那双紫色的瞳孔盯住了我的眼睛。
“你愿意,听吗?”我正视着她的眼睛,问着她说。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那个标致的黑色毛绒斗篷下的头似乎也点了一下。
我笑了。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头转过来。
但是我还是对着面前仿佛谁都不存在的空气说着:“紫心,谢谢你。”
我长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
什么的根本都没有,只是想起一段就不得了了。
拼凑着碎片般的回忆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我整理着这些碎片般的故事抱怨道。
我的记忆力不差,可能只是因为我不想回忆起来这些东西罢了吧。
“那么,从哪里说起呢。”我看着面前的茶水。
茶水如一面明镜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
“啊啊,就从那里说起吧。”我眼前一亮,扶起身体坐得端正了一些。
“我的名字,嘛,虽然现在叫倾临,但是那时候可不一样啊。”
“我的父母给我的名字,叫做陈天雨。”
“天空的天,下雨的雨。是不是一个很正常的中国名字啊?”
“不不不,先别笑嘛,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帅的名字吗?天雨,天降大雨...什么的..”
“我最喜欢下雨天了,恐怕也是来自我这个名字吧。”
路过这个座位的乘客奇怪地看着一个手舞足蹈的网格衫男子,对着他对面的空气在讲述着什么。
而那个手舞足蹈的男子,我,正在对一团可能都没用正眼看着我的空气。
讲述着一个故事。
一个被诅咒的却又被眷顾的,充斥着劫难和救赎的,不幸而又幸运的故事。
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