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雨的降生是个奇迹。
至少全军队的人都这么说。
在血与火之间,能存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何况还能孕育一个孩子。
当陈天雨降世的那一天,部队里所有的人都去他的父亲陈宇的房间里祝贺。
那天陈宇笑得如同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陈宇的眼旁有一道五厘米长的疤痕,是一年前在战场上被崩飞的弹片擦到的。
也就是在那一天,从战场回来的他在病床上向给他疗伤许天霖求婚了。据当时的人回忆,军队里最漂亮的许小姐是在为陈宇缝针的时候被求婚的。
这可能是历史上最尴尬的一次求婚吧。
但是许小姐答应了。据说是流着眼泪答应的,眼泪滴在了她为未婚夫缝针的手上。
没过多久,他们就有了陈天雨。
那时候,军队征战八方,许小姐怀孕的消息被全营的人死死掩埋住。
死死地。
每次撤退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垫后,陈宇和许小姐不能去。军队里那个双目失明双腿残疾的兵,是笑着把许小姐推上担架的。
他拿起旁边的枪,坚定地对他们说:让孩子活下去。
然后用双手爬回冒着大火的营地。
每到这个时候,许小姐都哭得和泪人一样。陈宇望着送走他们的兵,双膝着地对着他们永远消失的方向狠狠一跪。
就这样,陈天雨出生了。
所有的人都将小天雨视作全部的希望。从小开始,小天雨喝的是军队里省下来的奶,吃的是全营的人省下来的肉。
小天雨也不负众望,长得十分结实。小小年纪就和军队的叔叔们一起训练,有着一身的好力气。
陈宇的部下都羡慕地夸着小天雨,说是这小伙子不得了,长大一定是一条好汉子。
陈宇对有这样的儿子十分自豪。对他而言,这仿佛是他的一切。他能在小天雨的身上看到那些他失去的战友们,能看到那个瞎子拿枪转身的样子,能看到在自己脸颊上留下的泪水。
尽管陈家的一切欣欣向荣,但是陈宇所在的军队却在不停地溃败。
小天雨看着又一次准备换营地的叔叔们,不解地问到:“孙叔叔,为什么我们又要离开啊?”
正在举着钢管的孙叔叔转头看着他,和蔼地笑着说:“没办法啊,小雨。对方有一个大术师,在一步步地紧逼着我们的前锋队。而我们的大术师还在另外一边的战线作战没法顾及这边的战斗。”
孙叔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这两个活神仙就是在比哪边的攻占速度更快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这是小天雨第一次听到“大术师”这个词,他皱着眉头说:“大鼠士?那是什么?和营地里的大老鼠一样吗?要是那样的话让我去把他们全部打爆!”
孙叔叔无奈地摸着他的头,有叹息了一声说:“小天雨,你记住,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去找大术师的麻烦。永远不要。这不是我们可以企及的力量。对于我们而言,他们,就是神。”
小天雨还是万分地不解,刚要追问,全营的警报突然被拉响。小天雨记得,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意味着放弃所有的必需品,直接撤退。
孙叔叔面色一变,扶着小天雨的肩膀说:“小雨,你赶紧到你妈妈那边去,这次似乎有点危险,千万不要跑丢了。”
小天雨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加速向他妈妈的帐篷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几步,警报却戛然而止。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空气便笼罩了整个312营。
小天雨感到一股沉重到不可阻挡的威压狠狠按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精神力的差距,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营地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全身裹在红袍中的人。他的手上滴滴答答地留着鲜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微笑。
他刚一出现,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埋伏着的兵一齐向他射出了子弹。不知道有多少发子弹射出。
小天雨看到,在原先红袍人站着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死了吗?小天雨这么想着。
然而下一秒,营帐的一个角落里就发出了几声惨叫和一个诡异的大笑声。
因为那个惨叫实在是太凄惨了,小天雨吓得魂不附体。他顶着强大的精神威压艰难地爬回了他母亲的帐篷。
帐篷内,他的母亲正疯狂地捶打着束缚住他的男人们,嘴里哭喊着:我要我的儿子!你们这群混蛋给我放开手!!
看到趴在地上的小天雨,许小姐猛地一下挣脱了几个男人的手臂,冲到小天雨面前一把抱住,摸着全身检查着他是否有伤口。
小天雨神情有点恍惚,似乎受到了惊吓。许小姐一把抱住他,安慰他说:不要怕,不要怕,妈妈在这,不要怕...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兵突然跪了下来,头磕在地板上对许小姐说:嫂子,请您赶紧走吧。这次的敌人是那个猩红巫师,他是本人来到了我们这里,实力是仅次与大术师的术士。您也知道,他虽然是个术士,但是他不喜欢远程攻击,而是中意近身折磨人致死。现在他已经来到了这个我们营,在他杀完所有的其他人之前,你们还有时间逃掉..
许小姐抱紧了小天雨,手里拿起了一把连发手枪,咬着牙对地上的兵说:我的丈夫还在这里,而且,我已经不想让你们替我去死了。已经..够了..
地上的兵刚想劝,却发现他已经说不出声音了。
他的嘴被一只手堵住了。
准确地来说,一只手从他的后脑贯穿了他整个头颅。
他瞪大眼睛,望着地上留下的红白掺杂物,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死了。
他身边的兵反应迅速,立刻拔出枪对准从屋顶上方来袭的红袍男人,而那个挂在帐篷顶被三个枪管在近距离瞄准的男人却没有一丝恐惧。
他狂笑着举起沾满污垢的手,化为一道血色的风穿梭在他们之间。
一个兵被掏穿了肚子甩到墙上,内脏铺了满墙;一个被捏碎了手脚,撕开了双股扔在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碎了头颅倒吊在帐篷顶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血。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等到母女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红色的杀人魔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他舔了舔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斜着眼睛如同注视着猎物一样盯着许小姐和小天雨。
女人,和孩子,吗...他的嘴唇裂开,歪着头对着他们说到。
闭着眼睛的小天雨突然感觉身体一松。他蓦的抬起双眼。
只见他的母亲被那个人的手举起脖子高高吊起,口吐血丝,手上拿的枪颤抖着掉在了地上。
小天雨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怒吼着对准红袍的人的大腿就是好几枪。
红袍人似乎是没料到小天雨的反应,而且他的身体也不是那么无敌。下一刻,他的红袍子上就渗出了血。这回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
他苍白的面孔抽动了一下,慢慢扭头看着颤栗着的小天雨。
我已经好久不知道疼痛的感觉了,小子。他舔着嘴唇说到,举起了自己空着的左手。
我一般不杀孩子的eee。他的“的”字拖的很长。
但是。
一团风在他的手上缓缓聚形成团。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许小姐开始疯狂挣扎,用尽所有的力量捶打着眼前这个杀人狂的身体。
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呼声,眼睛里流出血色的泪水。
红袍人不为所动,他笑着看着小天雨。
偶尔不遵守一下规则游戏才好玩嘛。
下一秒,小天雨感到身前似乎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强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破开帐篷上方的布飞向上空。
在空中飞越了半个营帐的距离,小天雨的身体砸在不知何处的帐篷里。他的全身骨骼仿佛都被击碎了,各处都在流血。大脑一遍遍警告着他即将失去意识的事实,但是他仍然无能为力。
在他的世界整个化作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他母亲响彻整个扎营点的泣血悲鸣。
对不起...妈妈....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帐篷上方自己砸出的空洞,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个陈天雨,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