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已不再是即使对敌人的生命也会产生怜悯的那个天真的高中生,她已经被死亡的恐惧变成身体完全靠着本能去行动的野兽。
“呀呀呀啊啊啊!”
发出来自于灵魂的呐喊,艾莉亚疯狂地伸出双手正面握住刺向胸口的匕首。
利刃深深地切开手指的皮肉直达骨髓,钻心的疼痛却也无法传入艾莉亚的大脑。如今名为艾莉亚的野兽只受本能的驱使,而这本能告诉艾莉亚——
杀了他!
““啊啊啊——””
艾莉亚叫喊着,双手用力,在男人惊异的目光下硬生生夺过了匕首。接着艾莉亚用左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地,右手直接握住明晃晃的刀刃,举起,挥下。
噗——
刀尖刺入男人的胸口,准确地命中心脏,他惊恐地挥动着的双手垂了下来。
死了。
看到男人被杀死,危机感逐渐消失,艾莉亚缓缓从本能中恢复过来,理智的意识开始运转——
“诶?我,我……”
刚才全靠着本能而行动时的记忆有些虚幻而恍惚,但艾莉亚却能感受到那是自己绝对不应该回忆起来的事情。
然而——
“诶?这,这是……”
艾莉亚目光停留在被自己骑在身下的男人,他的表情因为惊恐而变得扭曲,胸口绽放的血泉诉说着他被人残忍杀害的事实。
“是谁……”
究竟是谁,竟然残忍地夺取别人的生命,那样的事,太恐怖了,艾莉亚不敢去想象。
“好疼……”
手掌传来钻心的剧痛,艾莉亚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黏腻的鲜血,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上的血缓缓滴落,为男人胸口的血泉增添了几分颜色。
艾莉亚瞬间变得面色惨白,考虑到唯一的但却不敢去接受的可能性,身子也颤抖起来。
“……是我。”
找到了,犯下杀人恶行的凶手,残忍剥夺别人生命的罪人。
胃袋突然抽搐,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
“唔,呕——”
艾莉亚俯下身子,剧烈地呕吐,眼睛被因呕吐而冒出的泪水浸湿,视线中狰狞的尸体变得模糊起来。
“艾莉亚,振作一点!”
索尔娜伸出双手,从背后将艾莉亚拥入怀中。
身体传来的温暖让艾莉亚稍微冷静下来,但自己夺走他人生命的事实无情地扎在心头,令艾莉亚发狂。
艾莉亚强大的外衣已经彻底崩落,变回了过去那个普通不过的女高中生。在自己夺走了他人生命的现实下,弱小的艾莉亚心中的怯懦与无助暴露无遗。
“艾莉亚,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此时的艾莉亚已经听不到索尔娜的呼唤,甚至连右臂的剧痛都快要感受不到。艾莉亚的世界中所剩下的,只有男人死前惊恐得扭曲了的面孔。
月光不知何时终于破开了云层的遮挡,照射进这阴暗而又丑陋的小巷。
“嘶——哈——嘶——哈——”
呼吸变得急促,大脑变得混乱,艾莉亚跨坐在尸体上大口地呼吸,身体上下浮动。
艾莉亚能使用强大的武技,众多强力的道具,但在如今,那些都已经被她所忘记。
“不,不要,嘶——我,我会杀人——什么的……”
艾莉亚发出的声音不大,剧烈颤抖着,以及那娇小而又无助的背影,一下一下撞击着索尔娜的心弦。
这里不是游戏,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自己杀死了活生生的人。
“我,我杀了人,在这个,这个世界,我……”
自己的孤独,只身一人踏入陌生世界的孤独,没有人会懂。
“不要这么想,你救了自己,也救了我,你做的没有错,你只是啊……”
“你懂什么!”
被艾莉亚暴躁地用力推开,索尔娜惊愕地呆住了。
明明索尔娜姐是在安慰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艾莉亚心中仅存的理智在谴责自己,但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无法理解。”
一旁的蜜柚背靠着墙壁,冰冷的目光刺在艾莉亚心上。
“蜜柚,你闭嘴!”
面对索尔娜的呵斥,蜜柚把头转向一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是的呢,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那么的幼稚与脆弱,因为我根本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啊!
心中在嘶吼,在呐喊,而名为艾莉亚的躯体却已经无力发声。
残酷的现实凝成实质般沉重的黑暗,由外而内将艾莉亚洞穿。
黑暗。
黑暗。
黑暗。
心,好痛,好难受。
艾莉亚弯下腰,双手死死地抓住胸口,但却也无法止住胸口的剧痛,温热黏腻的血沾满了上衣。
血。
血。
血。
呼吸,好困难,喘不过气。
盯着自己胸口涂满的鲜血,艾莉亚张大嘴巴,却怎么也无法呼吸,仿佛这鲜血被饮入咽喉,灌入肺部,令自己窒息。
“艾莉亚,你没事吧?振作点!”
索尔娜关切的声音渐渐远去,艾莉亚高筑起心中的墙壁,将这个残忍而又无情的世界中的一切排除在外。
孤独。
孤独。
孤独。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身边相伴的,唯有永恒的孤独。
艾莉亚的视线渐渐暗下去,四周的声音也变弱了。
如果这个世界让自己这么痛苦的话——
就这样,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的话,也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