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铅笔杀人的吸血鬼杀手，听起来没那么风光。
换句话说，吸血鬼杀手本来是很风光的职业。
黑暗里蠢动的影子，对抗影子的光亮；来去如风的英雄，电影荧幕的主角。
可再怎么风光，吸血鬼杀手，还是杀手。
有人喜欢把自己叫做‘猎人’，以此凸显正义性。不过老手们都知道，这份工作完全不同于猎杀长毛象和清理水藻。
因为吸血鬼曾经是人类。
西欧教会用圣枪，中国道家用雷函，美国猎人用镀银弹。据说还有人操着空手道劈开吸血鬼的脑袋。
即便如此，入行后死亡率仍然高达百分之六十。
西奈山上的圣墓埋葬着一千零八个伟大猎人，全部都是在毕生最光辉的时刻、自大地死去。
这却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英雄没变成吸血鬼，为生前猎杀的家伙们驱使。
带奶酪的老鼠夹永远都能捉到耗子，可同一种办法永远不会对两个吸血鬼生效。
——除了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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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匿名者，不知道在哪个分部接领猎人协会的委托。
七个高危吸血鬼，在那年的十一黄金周全部被杀死。
不是藏到棺材里的假寐，全部都真真正正地滚回了地狱——如果有那种地方的话。
第一天死掉的是住在以色列亚割谷里的隐士，名字叫阿布兰(Abram)。一年到头不出居所，只是月食的时候喜欢出去收集女性的子宫。
他被钉死在林中小屋的地板上。心脏插着中华铅笔。
第二天死掉的是德国的现代派诗人勃朗特(Brant)，用言灵奴役了整个自由大学的实验室人员。刚得到诺贝尔奖提名，被人发现死于家中。
钉在书房的地板上。心脏插着中华铅笔。
……
第七天，和教皇有着同样名讳的格里高利(Gregory)，大隐隐于市的奸诈红衣主教，被发现是通缉多年的**犯。
钉死在罗马某教堂的地板上。心脏插着中华铅笔。
每个亡者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胸口露出的橡皮头。
“Made in China.”
黄金周结束当日，新闻联播和BBC电台用一小时专题报道这次‘猎人的大胜’。振振有词的专家们怀疑‘最强’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团队，崇拜者开始在微博建立粉丝团。
淘宝网，‘铅笔穿过心脏’魔术道具大卖特卖，一天销售超过百万份。
网络爆炸的同时，始作俑者却在课上玩手机，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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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会困。我大概很不适合国际旅行。」
最强出世三年之后的春日傍晚，男孩打着哈欠，在同班吸血鬼面前掏出铅笔。
吕布的画戟、李寻欢的飞刀以及御坂美琴的硬币——无言又有力的身份证明。
没有杀气，没有锐气，没有死气，不是武器的武器。铅笔头甚至都是崩掉的，似乎之前有用它涂过答题卡。
反而这样的家伙，陆盼之毫无理由感觉到就是‘最强’。
「没错，正是在下，Yes I Am.」男孩转笔耍帅。其实他英文很不好。
五花八门的传闻，说最强猎人是耶稣的当世门徒，光是念福音书就能念倒一大片吸血鬼，手里面拿着天国钥匙，身后浮现装满历史上所有铅笔的王之宝库。
真人跟传言相比，普通到转眼就会忽略。
不过，越是普通，越是可怕。
或许是必死的恐惧，终于让女孩小腹处的徽记发出光芒。
——有些吸血鬼，不需要动弹身体就能杀人。
方圆二十公尺的空气产生霜降。血液里流淌的冰冷天赋将地板冻裂。四壁镀上蓝宝石色，蜡烛火光在镜面之间飘摇、又瑟瑟熄灭掉。
零下七十度的寒域当中，牙齿打战的反而是放出异能的那一位。
「怎么会……无效？」
「别妄自菲薄喔，」苏含的哈欠变成喷嚏，「啊啾～」
「你看，挺有效的，特别是在春寒的天气里。」男孩好心地安慰吸血鬼少女，假装被冻到的样子。
正常人的话，皮肤和肌肉会立即皲裂开来，苏含却仅仅在擦鼻涕。凝华成冷色调的急冻房间内，脸上一点冰屑都没有。
「骗，骗人。」
「我恰好是耐寒的体质啦。」
谦虚着无视了惊恐的视线，男孩像考古学家样半蹲，兴致勃勃地的抚摸那道徽记。有如铜器图腾的群青色纹路，在吸血鬼细嫩的小腹处流动晕彩。
一翅振起、一翅抱虚，低喙而丰羽，是为青鸟之章。
「吴郡的‘陆氏血族’——」苏含背书一样念出少女的根底，「寒风中的凶禽。自古就在华南活动的世家。」
历史上，除了不务正业的大诗人陆游，青鸟的陆氏都是从政或着从商。也就是说，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凶禽变成雏鸟，眼巴巴盯着那只不安分的手。
「别紧张啊，」男孩缩回手掌，「陆家是好人喔，没理由让我出手。要是危害到通缉之外的血族，猎人会被除名的。」
陆盼之的表情感觉不到丝毫的放松，自从她把‘最强’的名号和面前的男生联系到一起，就陷入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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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为什么用铅笔能够杀掉吸血鬼，对吗？」
悠然站在她身边的男孩，正在搓笔杆。
「死海文书记载，用一虎口长的木锥刺入吸血鬼心房，在其中停留‘血液循环七周’的时间，就能切实的杀死吸血鬼。」
不过同行里没有人这样干。
原因很简单，就算用削到最尖的硬檀木，也根本刺不进吸血鬼的皮肤。任何创口都会迅速地愈合，并且把血肉中的异物推挤出去。
除非用力。
用很大、很大力。
并且对方还要保持身体不动来配合。
并且要避开吸血鬼的反扑。
比如召唤恶魔的能力，比如使用言灵的能力，比如操纵冰霜的能力。就算没有那些特异功能，任何一个成年吸血鬼都可以轻易扭掉人类的脑袋。
这就是为什么最强是最强。没人知道怎样用最简单的方法完成最困难的事。即使亲眼看到也一样。
所以少女战栗。
「陆同学，为什么要那么急切地制造眷族呢？」
苏含很不理解地问着俘虏。
「这种关系，不是要互相培养培养感情，一起吃个饭看电影，然后共同决定的吗？」
对血族专用法律，吸血鬼必须在人类同意的条件下，转化其为眷属。
「陆同学在普通的班级里上课，也是家里安排的？」
苏含不在乎对方回答与否，只是盯着少女漂亮的水色瞳孔，自顾自丢出一堆问题。
「陆同学的父亲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说不定会扣零花钱的吧……」
在男孩开玩笑说出一句话之后，地上的少女动容。
她的眼里是苏含很熟悉的感情，憎恨。
「别把那个男人说成是我父亲。」
刚成年的幼龄吸血鬼，喉管里仿佛附着铁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