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还只是零零落落飘洒小雨点的天空彻底变了脸,连成线的水珠顺着礼拜堂的屋檐流下来,在地上汇集成小溪。
那让人心灵震颤的雷声不断作响,似乎是在昭示这座城镇将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小雅快点逃啊,我来争取时间。」
身处沟壑另一端的帕尔不顾一切地朝她呐喊。然而挚友却没有半点反应,就像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地狱犬没有闲情逸致在这两个普通人族上浪费时间。它三只头颅一并发出凌厉的咆哮声,那爆炸般的气流朝帕尔席卷而去。
他将剑插到地上才勉强支撑住躯体,使得自己不被身后的沟壑所吞噬。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
帕尔留恋不舍地回望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青梅竹马一眼,把右手握着的双刃直剑架在身体中央,摆好姿势径直往地狱犬冲了过去。
奇迹并没有发生,剑接触它皮肤的那一刻就像撞击到金属一样发出清脆的巨响,然后被硬生生地弹开。
卡卡里伸出布满鳞片的爪子牢牢抓住帕尔的身体,饶有兴致地将他凑到中间的脑袋前,似乎想要欣赏那副恐惧的表情。
魔物一般都能够以人族的恐惧作为食粮,然而这次它却失算了——
帕尔使出最后的力气挥舞长剑,凌厉的剑光划过卡卡里的双眼,使它暂时失去了视力。
怒不可遏的卡卡里将帕尔重重地摔向地面。巨大的冲击甚至使他弹起来两次后才彻底停下来。
仰面朝向天空的帕尔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一点点渗出流下的,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根本停不下来。
「帕尔!」
目睹此幕的塔尔雅弹簧般地从地上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跑到他的身边,从裙子下面撕掉一块布包扎住挚友头上的伤口。
即使她明白如此严重的伤害,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治疗外伤的办法来止血,可仍然执拗的动着手,喊叫着:
「血停下来……停下来啊!为什么啊!」
「不用了...我们的道路从此就要分开了。」
帕尔发出微弱的声音,以温柔而满足的目光注视着塔尔雅。
「你在说什么啊!你还要继续喜欢我,继续保护我,我才不允许你擅自离开呢!」
即使听到她这如同悲鸣一般的话语,帕尔那满足般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
「还有,谢谢你...一直将我送你的剑带在身边...我很高兴。」
帕尔将剑柄交到泣不成声的塔尔雅手上,继续声若蚊蝇道「就让它...代替我陪伴你...就好。」
这把剑...难道不是父亲留给我的吗?我究竟遗忘了多少重要的事啊!
塔尔雅懊恼地拍了拍脑壳,那埋藏在脑海深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
多年前的一天,塔尔雅坐在窗边看枯燥乏味的书,突然从窗户外面探出一个脑袋。
「你干什么啦,吓死我了知道吗?」
塔尔雅慢悠悠地打开窗户,假装不情愿地嘟囔道。
「还在看书吗?不如出来玩吧,我正好有个东西要给你看。」帕尔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现在吗?可是现在偷偷溜出去的话,会被爸爸骂的。」
家教一向严格的塔尔雅连连摆手拒绝。
帕尔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就一会啦,如果不同意的话,就把前天你玩泥巴的事告诉你父亲。」
「可是...」
塔尔雅还想说些什么时,帕尔已经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越过窗户,径直向镇外的森林深处跑去。
「究竟是什么事啊?」
「保密。」帕尔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很快地他们来到森林里的一片空地附近,这是只属于她与帕尔两人的“秘密花园”。
「真是的,为什么要在现在带我来这个地方。」塔尔雅这样抱怨着拨开高耸的草丛,却看到空地的正中央立着一把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长剑。
「这算是迟到的生日礼物哦,生日快乐!」
「谢谢。不过为什么会想起来送我这个呢?」塔尔雅将木剑拔出土壤,试着胡乱地挥舞几下。
帕尔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想到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可是一直清楚地记得,你成为勇者的梦想。拿着这把剑去驱逐魔族吧!」
感到难以启齿的秘密被人无情地发掘出来,塔尔雅惭愧地垂下头去。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也不要那样对我放嘲讽吧。」
「不素的。这可是我委托最好的铁匠——柏林先生倾心打造的。你不喜欢吗?」
帕尔见状顿时慌了神。
「不不,我很喜欢。作为回报...」
不知不觉间,塔尔雅已经悄悄向他那边挪动些许步伐。
在帕尔做出反应之前,塔尔雅那樱桃般红润的唇已经落在他的侧脸上。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但帕尔感觉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
「原来我也曾经...对你怀有那种感情啊...」
塔尔雅轻轻抬起奄奄一息的帕尔的后颈,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揪心痛楚和令人无可奈何的强烈的丧失感,从塔尔雅眼中溢出的泪水不住地流淌着,打湿了帕尔的脸颊。
「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自信点,以后要以昂首挺胸的姿态活下去。」
帕尔艰难地伸出手擦了擦塔尔雅的眼泪。双手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右手落在地上,左手落在胸前。
她一直无声地跪在那里,直到卡卡里恢复视力,再次展开行动为止。
终有一天,我要将魔物一只不剩地从这片土地上驱逐殆尽。
在心里暗暗发誓的瞬间,世界逐渐陷入纯白一片。无论是地狱犬还是教堂全都消失不见。
意识归来时,塔尔雅发现自己身处云层之上,世界的万物都屈居在她的脚下。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拥有纯白的双翼的女性天使。
「你是谁?」塔尔雅觉得自己是精神崩溃出现幻觉了。
天使面露和蔼的微笑「你终于有背负起使命的觉悟了,恭喜你获得天界赋予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