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朝阳,带着一点尚未睡醒的朦胧,透过窗格上裱糊着的油纸,洒落一片暖软的光斑,落在堆满着柴垛的地面上,微微的晒出一点木材所特有的那种干燥却很好闻的气味,通透澄澈的光线里,还能够清晰的看到飞舞扬散的尘屑,像是真的拥有生命,精灵一样的飞舞着。
墙角的尽头处,有的还蔓延着错落的蜘蛛网,或是空荡荡的,或是盘踞蛰伏着一两个木然的黑点,从我所身处的所在望去,凭借我以前多年从事某种职业从而训练出来的敏锐视力,还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隐约的黑点究竟真的是蜘蛛,还是不幸被网罗住了的什么虫豸。
这样的一副分明是处在柴房之中的场景,虽然说不上多么漂亮,然而却好歹也算是宁静安详,只可惜栖身于房梁之上,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紧紧贴住了一侧屋顶的我却完全无法领略其中的味道,一切只不过因为,我正在被人“追杀”!
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虽然说是好汉不提当年勇,然而昔日当我还在做着以前那一份特别有前途,啊,不对,是有钱途的职业的时候,也算是叱咤江湖,呼风唤雨,只可惜那份职业的所作所为,实在的是太过的伤天害理,用某个人的话来说,最终我们一起干事业的大家都多行不义必自毙,辛苦建立的组织被人摧毁,组织上下老小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灭门绝户,唯有我这一个天不管地不收,阎王不敢留的,最终幸存了下来,却也难逃命运的多舛,这不,眼下便就被人逼着不得不藏身柴房之中,尽量的收敛呼吸,屏息凝神,好不被旁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幸好的,因为这间柴房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再加上我本人的轻功身法,隐藏行迹的本领都也算是出神入化,所以被旁人发现的可能性乃是微乎其微的!
原本应该是如此的…
……
记得曾经听某个人说过,现实这样的东西,有的时候就像是女人的胸部,虽然隔着外衣看来,总是那么样的丰满,可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解开了那样一抹诱人的胸衣之后,你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草丰水美,桃花盛开;还是两枚集市上卖三文钱一个的白面大馒头跟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
曾几何时,我对这样使用下流比喻的说法十分的瞧不过眼,不屑一顾之余,顺便还要比试一下此君脑子里面除了女人之外简直什么其他的东西也都没有,绝对的属于我们的职业败类!相较之下,跟我这位行业精英差得约莫有十万百千里开外…
当然,说得简单一点其实也不过是一字之差罢了…
他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女人,而我始终铭记着的两个字儿,却是要把那个“女”字儿换一下而已…
……
不要想歪,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的正,坐的直,做的自然也是直的!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肮脏!“女”人的反义词儿是“男”人,老子脑海里始终想着的,却是…杀…
唉,都是过去的旧事了,不提也罢,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嗯,也好像,也没有多久才对,也不过就是一年前后吧?唉,可是也一年了呢,物是人非事事休,安能辨我是雌雄?好多的事情,只是这一年的光景,以前的人,以前的事,甚至可能还有以前的性别,就都已经不再了…
所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年的我决计不曾会想到,只是那个人这样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说辞,便就穿越时空,改变了日后此时,我的一番莫名其妙的坚持…那还是在我抛弃了原本的行当,改行从事眼下这项事业之后遭遇的危机…算是我除了不能生孩子以及不能陪客人那啥之外,最大的事业瓶颈…至于这项事业瓶颈究竟是什么,容我们下回分解,因为此时此刻,根据以往的经验积累,我十分精准的察觉到了,危机已经就在眼前…就在这柴房的窗户之外…
根据那洒落满地的光斑,依稀可以判断出,外面一定是个好天气,更而且此时已经接近立秋,夏日喧嚣的蝉儿逐渐息了以往的喧闹,再加上此刻时辰,还不过是日上三竿懒慵起的上午,因此外面原本格外的宁静。
再又所以的,我才能十分清楚的,听到了那样只是作为起手开端,调音弄调的拨弦之声。
那是琵琶之声?可恼啊,没想到这么快的,就被寻将了到这里!当真是流年不利啊!
没等我感叹完了,正所谓流年不利,绝对一流到底,绝不半流而废的时候,忽然之间,窗外却已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琴声一起,跟着便即不可收拾,但听得对方轻抹慢捻抹复挑,嘈嘈切切错杂弹,轮指拨弦之间,千军万骑,金戈铁马,近似真的有了杀伐血戮之势,再而后琴曲转低,偃旗息鼓,却是杀伐未歇,弹的正是一曲《十面埋伏》。
其实,早在最初听到了那两三下起手的调音,我便就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或者说原本会为了抓捕寻找我而弄出来了这么大的阵势的,配这么宏大而贴切的背景音乐,原本也就唯有他们而已,哦,不对,应该说是她们…
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就在我多少有点儿悲观,有点儿无可奈何,却又同时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这么念想着的时候,就在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十面埋伏》琴曲声中,再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微微的清了清嗓子。
嗯,那样的声响,纵然是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压抑里,听起来仍旧是清越脆生,却又与此同时的带着一点儿难以描摹的柔腻娇媚,只可惜当对方微微轻轻的咳嗽了这么样几声之后,窗外正式响起来的那个说话的声音却又多少有点儿粗洪…当然,我心知肚明,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乎,只听得那个声音似乎是向着柴房这附近,瓮声瓮气的大声。
“亲爱的俏俏呀,你已经被姊姊我带人包围了呢!放弃无畏的抵抗,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乖乖的出来投降吧!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