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焰燃尽,酒罢人散,波折迭起的一晚有这么样的过去了。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我仍旧拖着那个盛满秽物的大桶,闷不做声的出了后院院门,也算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身着轻红纱衣的女子又是那般耸着肩膀蹲在不远处,悄声细语的对着那些前来觅食的猫儿说着话,不时的也会有一两声“喵”“喵”的声音答复于她。
大约她应当是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的, 可然而彼时她却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反应,而只是仍旧与那些猫儿们哦哦低语着,直到我将那大桶安置妥当,再又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处等待,她方才忽而站起身来,侧着头看我,像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地却还杵在这里?”
被这么个问题问得多少有点儿无奈,却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等着一会儿给这些猫大爷收盘子。”
听到“猫大爷”这般的说辞,向来神情严厉,对我不苟言笑的她却是一时之间没忍得住,嘴角一弯,险些笑了出来,随即的却奋力的止住了自己的笑容,强行蹙着眉啐道:“油嘴滑舌!”
然而这般的叱骂我早也听得惯了,便也没多大的反应,她略微顿了顿,终究还是轻微的叹道:“今天你倒是挺自觉的,没像是之前那样的,总想趁着我没发觉,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又回去。”
“因为想躲也躲不掉。”我的答案仍旧很老实。
“算你识相。”她转过头去,又瞧着那些猫儿,因此我看不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怎生一般的表情,只是看着她不自觉抱起的臂膀,下意识的还在揉着之前被那大汉攥住的上臂,恐怕那一下直如铁钳一般的禁锢,让她疼的挺厉害,伤的不轻...
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口来,因为心知就算是问了也没有什么作用,若真的想要帮她,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以内力真气为她活血推拿,输经通络,可然而我的武功这家事情,却又...
没等我犹豫个清楚,她却忽然再又淡淡的背着我开口,幽幽问道:“今晚的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一开始我还有些迷糊,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是什么。
“今晚在紧要关头出手,将那个擒着我想要非礼的大汉射杀的人,是不是你?”
她再又低声这般的开口,我这方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心底不免微微有些心惊,面子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木木讷讷的闷不做声。
“我问你,事情,到底是你做的,也不是?”
一而再再而三的得不到我的答复,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却又难免带着一些的不自信。
“唉,我在说些什么啊...你这样的人...又究竟怎么会...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我就是感觉...这件事情与你有所牵连...”终究,我的沉默无言让她有些不知道该要怎么应对了,她依旧背身向我,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罢了,不管这件事情,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总之你放心就是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给你,也不会给悼红轩带来麻烦的...这样的大胆狂徒,这般目无王法之辈,哼,原本也便就容不得他再生事端!且放心就是了,悼红轩背后的那人,一定会把一切都摆平的...一定...会的!”
她似是成竹在胸,却又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茫然,随即她忽然的转身过来,匆匆的自我身边走了过去,一路头也不回的向着院门走去,只在临近踏入其中的时候,再又顿住了脚步,声音也恢复了往常那般的有些凌人的气势。
“跟平时一样,若是少了一盘子,或者让本姑娘知道,你为了早些回去休息而在它们吃完钱就收盘子,仔细姑奶奶扒了你的皮!”
直到那一缕薄如云霞的身影消失在了昏黄的灯影门内,我方才有些半是无奈,半是茫然的小念叨着:“那也要等你的胳膊没事了,再说罢...”
然而这样的话语,虽然没有被她听见,臆想之间,那个神情轻佻的人又是狡黠而颇具深意的笑了一笑,那样的虚影让我有些恍惚,默了片刻,才再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今日,又对你失信了,总也收不住的手,总也改不了的性子...”
说话间的,衣袖微微的一抖,那根断了半截的长硬事物滑入手中,再随着我信手而捻,最终化作了一捧细碎的木屑,再又随访扬散而去。
心底的那个虚影,仍旧笑得狡黠好似狐狸,一面还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依稀间的似乎是在示意着看那扇与他虚实相隔的悼红轩后院门扉。
“胡说八道...当真是胡说八道,不过是我自己的杀性难改罢了,又怎么能说是...是符合了那第二个条件...莫要瞎说...我早已也已经...不会再有...再有那样的人了...”茫然间的这般回答道,却又不知这话,更与何人说?
然而也便就在此刻,忽然之间的,却听得一声不满的“喵”声,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循着声音望将过去,才发现可能是方才我顺手扬散的木屑,有一些飘到了那些“猫大爷”的食盘之中,这才引得其中的一只如此抗议道。
“哎呀,哎呀,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红尘,让她拔了我的皮才好,不然的话,以后可就没人给你们收拾盘子了呀。”也许是被那年轻的姑娘老板娘传染,我却是不由自主的也这般的对着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开口道,心底也勉强的再将之前那种因为违背誓言而恍然若失的心情暂且遗忘了开去...
杀了便就杀了,又不是从小到大没杀过人...可这样的辩白,终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