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远听,马车过也;斜阳古道,西风骏马。
我斜倚在马车的一隅,略微侧目,用帘幕遮挡住的窗偶尔会因为颠簸而闪出一丝缝隙,顺着那一丝缝隙,能够看到窗外的夕阳恹恹,荒烟蔓草;也能借此感觉这辆行进之中的马车周遭,是不是有危险与杀机的存在,这本是我行走江湖多年,又曾流亡于追杀而练就的,不自觉的警惕,可也正是这样警惕,让坐在我对面的那位蓝衫抱剑的男子不觉忽而嗤的一声笑开了口。
“你笑什么?”听到他的笑声里略微有些捉狭和玩味,我不觉有些不爽,当即瞪眼问他道。
“俏姑娘恕罪,在下失礼...只不过在下觉得,俏姑娘这副坐着的样子,挺有趣儿,这才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眉头一皱,却有些一时语塞,毕竟结合我此刻的身份与性别来看,眼下自己这般的坐姿确实有些不妥;虽然没有飞扬跋扈的翘起二郎腿亦或者做出其他什么不雅的动作,可然而这样斜倚马车车壁,却又略微欠着身子警惕四周的样子多少有失端庄,看上去比较像是...
“恕在下直言,姑娘这副模样,看上去就仿佛局部有什么难言之疾一般。”无视我眉头微蹙的样子,他继续这般的说道。
“萧公子若是想暗示,奴家是不是有痔疮,倒是不妨直说便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这般直白的说道。
在这位风宵楼的熟客,或者说的更仔细一点,我作为俏佳人的熟客面前,倒也没有什么矜持的必要,毕竟彼此是什么样的性格,早也在之前打交道的时候都心知肚明。
更何况这件事情倒也确实一直让我有些忧心忡忡,毕竟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菊不良下菊坏。师父年轻时交友不慎,到老来一直为这个病所折磨着;而到了我这一代,也有阿天这么个遇人不淑,由此可以预见,如果我真的能活到师父的那个岁数,保不齐...
等等,这话好像有点歧义...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白了,因为吧,师父的那个损友和阿天,都来自天府四川,跟这样的人为伍,自然是顿顿无辣不欢,嘴上一时爽,老来得痔疮,自然不是危言耸听...
额,说到底,你们可不要乱想一些有悖刚理伦常的事情啊!
......
“唔,俏姑娘还是这么...豪爽...”被我直来直往的一句话堵得有些无言以对,最终他只好这样讨好的笑道。
“所以你就是如奴家所说的那么想的咯?”
“这,岂敢岂敢,在下只不过是...嗯,就是觉得俏姑娘的坐姿比较有趣而已。”这般的马虎眼打得并不高明。
“哼,难不成萧公子还打算要给奴家立规矩,要教奴家该怎么三从四德,坐立行卧?”对此愈加不满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了他。
听了我这般的说辞,他却是渐渐收了那副一脸赔笑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了片刻,方才开口笑道:“虽然这样说来有些显得在下唐突,只可是眼下这般的状况,俏姑娘确确实实是已经被霓裳楼主卖给了在下,如若说在下要跟俏姑娘约法三章,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罢?”
被他蓦然提及的这件事,弄得我倒是有些一时语塞,眼珠一转,跟着神情一变,转而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
“萧公子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如今奴家被楼主姊卖给了萧公子,为奴为婢,萧公子若是要给奴家立规矩,也算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我这般的温言软语,反而让本来抱着一副戏弄我架势的他不由一愣,再又打量了我半晌,讪讪的笑道:“俏姑娘,你说这话,却是折煞在下了,在下怎么有胆子...”
没等他的话说完,我已是嘤咛一声的笑道:“嗳,奴家说得不也是确确实实的实情嘛!”
“这...俏姑娘你...你还是有话直说罢...”素来知道,当我这样温婉柔和时,准没有什么好事儿,因此他方才这般的有些窘迫。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不太愿意再与他玩这般笑里藏刀的把戏,当即也便顺着他的意思,神色再又变成了之前那样冷冷的颜色。
“只不过嘛,萧公子您可要想好了,您买下奴家的钱,可还都是向风宵楼借的呐!您就不怕来日霓裳姊找你要账时两袖清风,反而把你弄进了风宵楼做面首,卖身还债?”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他要是真的被弄进来的,跟当年的我倒也算是一时的难兄难弟...
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位昔日帝王谷萧大公子在叛出家门,江湖浪迹之后,依然不改昔日富家公子的习惯,花钱大手大脚,财政赤字问题一向严重,而他最大的债主,自然就是风宵楼。
此刻听到我这样直白的揭了他的短,对方自然唯有苦笑着道:“果然如此,这个嘛,在下就敬谢不敏了,虽然说如此一来就能跟俏姑娘长相厮守;可然而若是被帝王谷知道在下在风宵楼卖身,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我倒也明白,领袖江湖,地位崇高的帝王谷,又怎能容忍得这样丢脸的事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