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光耀来到学校时，情绪依旧低落。
高二楼。
班主任的自杀现场此时已被完全清理过，空气残留着一点香烛的味道，校方可能找人做了法事。
光耀站在楼底，不自觉，朝楼顶看了看。
莉亚在那里吗？
“自己，是不是应该走呢？”这个想法出现后，光耀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阻断了这个想法，走进了教学楼。
当光耀去到课室，却发现，杨阳正在走廊，等着自己。他的手臂上打着石膏和绷带，绷带挂在脖子上，像是个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
他一见到光耀，就走了过来，没有好脸色。
“那天，你做了什么？”杨阳抓住光耀的领子，将光耀逼到墙角，“那个半透明的东西，是什么？”
“果然能够看见了么……”光耀想。
光耀看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说：“我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叫疫苗种的东西。”
“疫苗种？无所谓，总之那东西把我哥们弄到哪里去了？”杨阳问。“我醒来后，去他们家，结果他们的家人竟然说没有这人。”
光耀有所动容，被人遗忘了？这就是西兹说的比死更惨的下场吗？但自己和杨阳都还记得，是只有觉醒了的人才会保有记忆么……
“他们不在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光耀道。
“怎么可能……”杨阳更激动了，“你当时做了什么？”
“我做的只是把你搬了回来，然后送了你去医院。”光耀看了眼杨阳抓住自己的手，
杨阳稍微迟疑，松开了手。
“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真的，”光耀道，“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简而言之，这个世界外似乎还有世界……”
换作平时，杨阳绝对会讥讽这是无稽之谈，但这次，他却在认真听。
“我能给你的忠告只有……”光耀道。“绝对不要对那些无面人做出反应，哪怕他们做出再异常的事情。”
光耀说完，自己也想起疫苗种杀人的一幕，心烦意乱，转身走了。他不想上课了，反正自己现在的状态，留下来听课，自己也听不进去。
“喂，你还没有说清楚！”杨阳道。
“很多东西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怎么说清楚？而且，你知道的太多，可能也会引火上身。”光耀回头道，然后接着走了。
上课铃正好响起，杨阳没有追过来。
……
五韶市，有两条横贯城市的河水。
此时，光耀就在其中一条河的河边游荡着。
手机里还是没有梦乐的回信，偶尔震动一下，却是电信的服务推销。
他在想心事，但想着想着，他开始看起路人。
光耀看着路人，开始思考他们这么忙碌的意义。
意义。
他又像小时候那样，想这些问题了。
像活着的意义什么的，这种哲学家吵了成百上千年都没吵完的问题，光耀一个高中文化的小子，又怎么知道答案。
但想着想着，就觉得全世界都暗淡了下来。
“对了……”光耀想起，自己还要跟旺皮斯交代自己的遭遇，他拿出手机。
登上ICQ。
果然，收到了旺皮斯的查尸信息。
他边看边走。
也果然，旺皮斯发动了连环短信轰炸，他最后发的信息是：“广江五韶，广江五韶，王八蛋王八蛋回声老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欠下0.000003个亿，和小姨子跑路啦。”
光耀“噗嗤”一声笑了，“那么快就来催债了。”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这个时候，他听到自己身前有人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欠钱啊。”
光耀抬头，只见一个身穿敞胸黑色皮衣，披着金属护肩，戴黑皮手套，还穿黑皮靴的少年，拿着一把比身高还长的太刀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年白色的前发用发胶硬化后往前摆，然后劈成中分。
额头上，有一个逆五角星文身。
“哟，回声。”少年笑道。“我这身私人订制的萨尔菲斯cos，**不**？”
旺皮斯眉毛动了动。
光耀惊呆了。
……
一会儿后，两人去了咖啡馆，二楼小包间。
“亏你找得到我……”光耀点了杯黑咖啡，有些拘谨。
“那当然。”旺皮斯道。
“忘了我是靠什么混饭吃的么？”旺皮斯拿起糖包，两包、三包、四包。“找不到你才奇怪咧，IP配合后门软件，调用你的GPS数据，然后这样那样……”他将糖包一起撕开，一股脑全倒入给面前的拿铁。
“就能很快找到你了。”旺皮斯捏着匙子，心情愉快地搅拌着。
“嗯……”光耀道，双手搓着膝盖，偷偷瞄了眼旺皮斯额头上的纹身。
“不过放心，我不是真地来催你还钱的。”旺皮斯微笑道。
“嗯……”
旺皮斯放下匙子，双手叠起支着下巴，换了个口吻，问道：“担心吗？”
他看着光耀。
不失优雅，但，眼中暗藏锋芒。
“什么？”光耀一愣。
“担心我会不会强行带走你，或者……”旺皮斯之前的热情已经全部消散。
“杀了你？”
空气忽然凝固。
光耀面颊见汗，过一会，他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会这么做吗？”
“是吗。”旺皮斯凝视光耀。
忽然，“噗嗤……”旺皮斯笑了，“我不会这么做啊，哈哈哈哈……”
旺皮斯看着光耀，像是把玩光耀的反应，越笑越夸张。
光耀算是知道了这是个恶作剧，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旺皮斯抹了抹眼角。“哎呀，你的表情太有趣了。因为你一直都不信都市传说，超自然什么的，就想捉弄捉弄你，对不起。”
光耀道：“我这几天神经已经够紧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吧，这下午茶我请你。”旺皮斯将光耀的咖啡轻轻推过去。“陛下，喝咖啡。”
“……”光耀叹了口气，拿起，喝了一口，“不过，真没想到，你也是使徒。”
“哦，对啊，抱歉啊，站在我的立场，不能直接告诉你真相。”旺皮斯道。“不过，我给你的建议都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说的，没有害你哦。”
“嗯，我知道，谢谢。”
“不过，话说回来。”旺皮斯说道。“虽然我们使徒一直往返两边，选人，但不限于五韶，而且五韶近三百万人，偏偏选到了你，你也是该买彩票了。”
“选中你的人是莉亚吧？就是那个平刘海，给人感觉有点冷，话不多的少女。”旺皮斯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你这两天遇到使徒，然后我又听说莉亚这两天因为选人差点和别的使徒掐起来，就知道，选你的肯定是莉亚了，也只有她会强保人。”旺皮斯喝了一口拿铁，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样……”光耀听到“掐架”，心里暗暗感激莉亚。
“莉亚应该不打算强行带走你吧？”旺皮斯道。
光耀看着旺皮斯，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说错话，可能不止对自己，对莉亚也有影响。
“放心，我也把你当朋友，更不想以后少个能聊剧的伙伴。”旺皮斯说完，又喝了一口。 “嗯……她确实没打算。”光耀点了点头。
“嗯，我就知道，我也和她认识很久了，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其实你回不回答我都没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这次来的使徒中，有一个人的能力，能在不废掉你的前提下，让你没办法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如果你最后也不愿意走，莉亚应该会找她帮忙。”
“原来如此……”
“嗯，本来这些也不能告诉你，所以，我们今天就当做没见过吧。”
“好，谢谢。”
“没什么。”旺皮斯笑笑。“其实向你打招呼前，我观察了你一会，看你黑着个脸，在烦什么？怕使徒？”
“不，我在烦的是另一件事……”光耀说道。
“说来听听？”旺皮斯道。
光耀想了想，觉得不应该一个人憋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朋友，跟你关系不错……”
“等一下，服务员！”旺皮斯招了招手，转头又跟光耀说：“别在意，我认真聆听时，喜欢吃点甜的，是个坏习惯。”
旺皮斯要了一份蛋糕。
“请继续。”旺皮斯微笑道。
“好……”光耀说。“那个朋友和你关系不错，你觉得那个朋友也很可靠，但有一天，你发现你那个朋友骗了你，怎么办？”
“说得太模糊了，怎么骗？”旺皮斯的蛋糕来了，他拿起叉子。“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不重要……就是，她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和她所说的完全不同。”
“噢……那她害你了吗？”
“没有……”光耀道。“所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骗我。”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旺皮斯说，“找个时间，跟你那朋友好好谈谈不就好了。”旺皮斯将蛋糕上的草莓放入口中。
“嗯……但是，如果她假装出来的形象，和现实差别很大呢？”
“就是说，恐龙装美女，或者穷人装富人？”
“不是……倒不如说，是反过来。”
“……”旺皮斯把手背放在光耀额头上。“奇怪，没发烧啊。”
“我说真的啊！”
“混蛋！那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拍电视剧吗？《我的朋友是龙傲天》，或者《霸道女总爱上我》吗？”
“没那么夸张，但就是那样啊，而且我也不觉得是什么好事啊。”
“那……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旺皮斯说道。“就是，那人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交流，或者可能对彼此有害吧。我觉得，这是那人对你，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这样吗……”光耀道，看着自己咖啡。
“尽快找那人好好谈谈吧。”
“不过，我觉得这时去找她，会控制不了情绪，因为被骗几年的感觉，不好受，想缓几天。”
“真正的羁绊，是能超越谎言的。”旺皮斯看着他说。“我们使徒虽不是人类，但也通人心，我觉得你那朋友，可能正苦于内疚，这种时候，你不该先开口吗？”
“……”光耀若有所思。
“所以，别婆婆妈妈的了。”旺皮斯说道。“对了，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忠告要告诉你。”
“你说。”
“就是，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世界的真相。说了，别人多半只会把你当神经病；信了，更糟，万一那人把这件事传出去，那么……”旺皮斯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光耀，像巫师那样神秘地笑了笑。
“而值得信赖的朋友，像你刚刚说的那位，哪怕他们既愿意相信，也不会说出去，也不应该说，因为对他们没有好处，这是一个毁灭世界观的真相，为什么要让朋友平白背负起一个莫大的烦恼？”旺皮斯说道。
“综上所述，别和任何人说比较好。”旺皮斯叉起蛋糕，像路飞一样，一口吞了下去。“吧唧吧唧……好吃。”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世界之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光耀问。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旺皮斯邪魅一笑，“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说。”
“好了，准备走了。”旺皮斯用纸擦了擦嘴，起身道。“我请客的钱，从借你的那里扣吧，哈哈。”
“太狡猾了吧。”
“怎么，这也是请客啊。”旺皮斯拿上长刀，“最后，”旺皮斯看着光耀，摆了个JOJO立：“少年，愿你，也拥有黄金精神。”
“呃……”
旺皮斯挥手，走了。
“不过，超越谎言吗……”光耀重复了一次。
第十五章 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