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
洞窟内部，赵纪诚在睡觉，睡姿很丑，光耀坐在赵纪诚旁边，低头不语。
他来之前抱着的期待，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
忽然，赵纪诚面上的鼻涕泡爆了。
“呜……”他醒了。
“差不多要换班了。”坐在洞口的阿雅说道。
“嗯……”赵纪诚道。
这个洞穴里的人，每天晚上都会轮流值班，以防有意外发生。
虽然目前没有发生过藤蔓入侵洞穴的情况，但是这种忧未来之忧的态度，让光耀感觉到了这里的人可能真的是所谓的“精英”。
现在，是光耀和阿雅值日，抽签决定的。两人已经看了四个小时更，可是这四个小时里，光耀和阿雅一句话也没有。
光耀不敢搭话，阿雅的周围仿佛随时环绕着能杀人的寒气，如果世上有杀气，那么这就是。
“小鬼，去睡吧。”赵纪诚起来后，来到光耀身边，揉乱了光耀的头发。
“嗯……”
阿雅已经先走了进去，光耀没有跟过去。“她……”光耀心想。“同样是冷淡的类型，但是莉亚和她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热情奔放……”
不过，已经要进入第四天了，莉亚她还没来……她还会来吗？
“发什么呆？”赵纪诚坐在了光耀旁边。“还不去睡？”
“我现在还不困……她是女警吗？”光耀道。“难怪她跑了那么久，一点都不喘。”
“是啊。”赵纪诚道。“按理说，警察性格应该比较强韧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来。”
沦落……这个词吗？
“其实我问过她，”赵纪诚接着道，“结果她的回答很恐怖。”
“什么？”
“她说，她是为了杀掉一个男人而来。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想想都怕。”
“杀掉一个男人？”光耀道。
“嗯，不过应该不是真的吧。”赵纪诚道。
光耀问道：“老班，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跳楼？”
“啊……”赵纪诚停了下，强笑道：“抱歉啊，你们可能看到了我的死状吧……”
“嗯……为什么？”
赵纪诚说：“呵，因为……那时，我已经没办法忍耐了。”
“忍耐？”
“嗯，光耀，你能看到那些无脸人吗？”
“啊，可以。”
“是吗，那你是最近才看到的吧？”赵纪诚道。
“嗯。”
“我也可以，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很早就能看到了啊，在十二岁的时候。”
“十二岁？”光耀道。
“对。”赵纪诚苦笑。“我几乎每个月，都能看到无面人杀人，甚至有的被害者就是身边的人，而他们死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我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生活，无人倾诉，因为别人只会把你当疯子，就这么苟且偷生地活了那么多年，你能想象那样的生活吗？”
光耀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不过，其实这样的生活一天天过下来，久了也就麻木了……”赵纪诚道。“如果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光耀道。
“因为，她死了。”
……
三年前，赵纪诚拿完毕业证的那天，走出大学，手里捏着毕业证，但是，这张毕业证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感，毕竟这是一个连人命都随时能如泡沫般消失的世界。
每天，赵纪诚都活得像在尖刀上，为了让自己有一点安全感，他甚至去学了跆拳道，但是，收效甚微，赵纪诚清楚知道，跆拳道是不能战胜那些无面人的。他也一直在服用抗抑郁药，但随着抗药性的提升，药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最终，为了解脱出来，他决定自杀，就在今天。
不过，在这之前，他去了大学附近的一间咖啡店，准备喝上最后一杯咖啡。
咖啡店里，有不少人，但，有一个玩cosplay的少年最为惹眼。
少年坐在角落，头发染成白色，面上涂得鬼画符一样，连五官都看不到，隐约能看到额头有个逆五角星。
“真是很敬业的Coser呢。”赵纪诚当时这样想到，虽然他认不出少年出的是什么角色。
而那个COSER正看着漫画，看到赵纪诚在望他，捧书示意了一下。
赵纪诚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在意，朝少年点了点头，就继续去排队买咖啡了。
选好，摩卡，双份奶和糖。
咖啡来的那一瞬，赵纪诚感到有什么冰冷的硬物，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锋利的质感，刺痛着皮肤。
赵纪诚略感诧异，瞥了眼，是一把切生鱼片用的刀。
打劫么？就在这里？
服务员奇怪地看着赵纪诚，因为他迟迟不拿。“先生，咖啡有什么不对吗？”
赵纪诚看着服务员的脸，一下就明白了，服务员看不到后面的人。
是那些怪物？
“没有，我只是，有点胃疼……”赵纪诚对服务员说道。
然后低声对后面说：“想动手就动手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哦？”后面的人饶有兴致地说道。“别紧张，我只是试试你而已，把咖啡拿上吧。”刀从赵纪诚脖子上放下了。
赵纪诚拿起咖啡，转过头看他。
赵纪诚有些诧异，只见那把刺身刀，是由后面的人的手变的，就像手腕上，忽然长出刀片一样。
“果然是觉醒者。”后面的人微笑道，一团黄色光芒闪过，他的手变回了原型。
赵纪诚看到，后面的人，正是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coser。
“你能说话，和一般的无脸人不一样。”赵纪诚说道。“但你究竟是什么？”
服务员看着赵纪诚在和空气说话，觉得自己今天撞到了神经病。
“原罪使徒，拿我和那些东西相提并论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啊。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是什么时候能看到无面人的？”
“十二岁。”
“喔？”旺皮斯看上去更有兴致了。“难怪不怕死了，就这么送你过去也可惜，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赵纪诚皱眉。
“对。”旺皮斯笑道。“交易。”
……
旺皮斯和赵纪诚在桥上，车在他们身后来往不息。
旺皮斯坐在桥的栏杆上，依然维持着无面状态，看着下方的河水。
“你应该发现了吧，这个世界很机八。”旺皮斯说。
赵纪诚点了点头，神情疲惫。
旺皮斯道：“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赵纪诚看向他。“什么世界？”
“谁知道呢？”旺皮斯狡猾地笑了笑。“你姑且先听着，我不能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赵纪诚蹙眉，“为什么？”
“因为‘它们’会探查到人类的思想。”
“它们？无脸人？”
“不是那种卒子，是……”旺皮斯做了个口形，然后笑道：“我不能再进一步说了。”
赵纪诚读唇。刚刚他说的是，Ki Tut?
“但是，我可以带你去世界外的世界。”旺皮斯道。“这就是我的交易物,反正你都准备自杀了，不如试一试？”
“那我要给你什么？钱？”
“放心，不是那么庸俗的东西。”旺皮斯舔了舔嘴角。“我要的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命……”
“什么？”
“以及，在这之前，你要成为我的助手，在我手下帮我三年。”
“等下，既然你要我的命，那和我自己自杀有什么区别，还要替你工作三年？”
旺皮斯伸出手指，“不是,因为只有我们使徒才能在你自杀后将你引去那个世界，所以区别很大。只要你在我手下工作，自然就会明白，如果还是怀疑，到时走人就是，我不会强迫你的。”
“……”赵纪诚犹豫了。“为什么选中我作助手？”
“因为……”旺皮斯笑道，眼睛里像是有一条蛇。“有你那双看惯死亡的眼睛，想必很容易发现想要自杀的人吧？”
赵纪诚没说话，表情微妙，算是默认。
“我要的就是这个。”旺皮斯伸出手。“成交？”
“成交。”
……
“是旺皮斯……”光耀道。
“对，你也认识他？”赵纪诚有些惊讶。
“嗯……我在网上认识的。”光耀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我是说，在普通网站上认识的。”
“这样。”赵纪诚点了点头。
“然后呢？”光耀问道。“老师就在他手下工作了三年？”
“嗯，但是，帮他工作半年后，我就不想死了。”赵纪诚道。
“为什么？”
“因为她出现了。”
……
“凭什么你找的人都能随便送过去，我就要替你工作？”赵纪诚道，边说边拿着扫把，替旺皮斯清理猪窝一样的房间。房间里垃圾食物的包装袋到处都是，地板上还有薯片碎片和各种饮料瓶子。
“因为，你很特别。”旺皮斯笑着说。他躺在床上，用着笔记本电脑，手里还拿着一杯奶盖茶。他的电脑里显示，现在是夜晚八点。
“别抱怨了，作为补偿，到时我帮你去搞安乐死的药品咯？安全无痛。”
“对了。”旺皮斯将饮料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赵纪诚。“拿去。”
“这是什么？”赵纪诚道。纸上面，画着不明所以的画，有很多眼睛和箭头。
“不用管，记住它。”旺皮斯又拿起饮料。“三年后你就知道了。”
“什么三年？我已经帮你打扫了半年了！”赵纪诚扔下扫把，道。“而且这和说好的工作内容不一样吧？不是说让我去找自杀者吗？怎么变成打扫了。”
“好好好，两年半后，行了吧？那个，我也不想啊，谁让我学会了计算机这么方便的东西啊，直接在网上等鱼上钩就好了，一个个去找多麻烦，以后有机会再说啦。”
赵纪诚嘴角抽动着。
“辛苦了。”旺皮斯的脸皮铁打不动，把喝完的饮料盒子随意扔到地上。
……
八点半的时候，赵纪诚离开了旺皮斯的住处，去往停车场。
当他来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拿出车钥匙的时候，赵纪诚忽然听到了女性的尖叫声。
赵纪诚朝尖叫声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无面人追着一个穿着着淡蓝裙子的女子。赵纪诚看到那个女子在无面人面前，步步后退。
“她能看到！”赵纪诚明白，这个人是同类。
那一瞬间，赵纪诚没有多想，就冲了过去。
“快逃！”他抄起地上一个空的啤酒瓶，砸了过去。
啤酒瓶正中无面人头部，无面人头部一歪，随即看着赵纪诚，好像有些迷惑。
女子看过来，她穿着碎花白裙，拿着蓝色小包。赵纪诚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逃跑。
“旺皮斯……”逃跑时，赵纪诚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旺皮斯。
两人冲进了楼梯里，在无面人追过来之前，赵纪诚把楼梯口的铁门关了，两人继续向上逃。但没一会，下面就传来铁门被轰开的声音。
赵纪诚两人逃到二楼停车场，赵纪诚一边用周围的车作掩护，一边听着手机，但电话另一头一直没人接。
“混蛋……快接啊。”赵纪诚心想。
就在这时，无面人上来了，一下就锁定了他们。
赵纪诚瞥了一眼，准备逃向角落。
但是，突然，无面人一个立定跳远，直接来到了赵纪诚他们身前。
这个跳跃力，作弊啊……赵纪诚下意识挡在女子身前。
他看着无面人的铁拳锤过来。
完了。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的光芒闪过，一条巨蟒咬住了无面人的脖子，紧接着将无面人的双腿带离地面，向侧边猛甩过去。
巨蟒松口，无面人撞进了柱子里。
“不要把我的清洁工……”旺皮斯站在楼梯口，将蛇手收回。他的手臂又闪起黄色光芒，变成了一柄巨型榴弹炮，炮口瞄准了柱子上的无面人。
“我是说，不要把我的助手，给干掉了啊！”
火舌喷出，榴弹一炮轰爆了石柱。
第二十三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