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上) By:M·木达·V6
【文章正润色更新中……为了避免堆积,方便手机阅读,这次决定将分上、中、下三个部分!敬请期待!】
(上)目录:
序章-神奇短暂的梦境(Prologue)
第一章-恬静和平的岛屿(Life in Paradiso Island)
第二章-热爱钢琴的女孩(Fay is exactly that girl)
第三章-遽然袭来的暴雨(When the downpour comes)
第四章-百感交集的内心(Mixed feelings fill the he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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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序章—神奇短暂的梦境(Prol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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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
我不禁这样问着自己。因为当我睁开双眼时,感觉像是被传送似的,来到一个我相当陌生的地方。
——哦,是某个学校的礼堂吗?
一片广阔的大舞台映入我的眼帘。我如是判断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那里,舞台上,站着穿戴黑白制服装的男女主持人,以及在两位后边,有着同样穿着的二三十位学生。这些学生的手上,或者是他们的周围,都有各种各样的乐器。
由于我对音乐了解得不多,大概只认得出两三个乐器,其他的大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各叫什么名字就更不要问了。
——这样看来,这所学校的乐队接下来要演奏什么吧……
然而,当我还想转身看一下后方的时候,目光却最后停在了乐队左侧角落处的一架钢琴上,再也无法从此转移出去。
也许是位置特殊吧,坐在观众席最前方最角落处的我,钢琴是如此近距离地摆在眼前,显得颇为巨大,黑白相间的琴键从这个方位一看,一条条的轮廓也显得非常清晰。
当然了,放在谱架上的标有众多小蝌蚪符号的谱子则看不清了。
——可弹钢琴的怎么还没来呢?
真正引起我的注意的并不是这件庞然大物,而是在它的周边不见有什么人影存在,陪着它的也只有一把黑色长条状的演奏椅。
但是,很奇怪啊,我依旧没法将我的视线从钢琴那里移开,哪怕是为了想要寻找这位迟到的演奏家。
“接下来,由请校乐队和话剧社共同为大家献上最后的节目——配乐话剧《第三个约定》。”
我只听到了主持人激动的双重声音,却看不到他们激动的双重表情。
刹那间,后边的观众立马做出热烈的响应,爆发出如雷电般轰隆的掌声。
掌声的威力和气势足以震破人耳脆弱的鼓膜。
可是,在其他成员都纷纷坐下的时候,唯独演奏钢琴这一重量级乐器的人仍未现身,而且我没听错的话,这节目是压轴的,是不能出现瑕疵的,况且这样的状况已不能叫是普通的瑕疵了。
这时候,在我内心有点焦急的时候,在后边掌声渐为平息的时候,耳边突然灵敏地捕捉到了一道轻轻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
鞋底与地面相触而发出的声音非常清脆,且还保持了一种令人舒服的节律。
——这会是谁呢?谁在表演已经正式开始的时候走来呢?会不会是弹钢琴的那位姗姗来迟了呢?……
我不断在头脑中如是猜测着。
最后,当发现我无法动弹的视野终于恢复了自由,并因此把目光立刻转向那位渐近的人影的时候,一闪刺眼的白光带着一刀斩的气势瞬间向我杀来,将眼前的一切照得白亮。
然后,周围也彻底变成了纯白,纯白得连我的身躯也不复存在似的……
……
“哦,是梦啊……”
猛然抬起头并摇了几下后,清醒地发现那只是大脑虚构出来的一场梦,而我似乎是因为这一天实在太累了,在图书馆的桌子上一趴下来马上就睡着了。
——可是很奇怪,怎么会梦到今天凌晨做的梦啊……
我倍感不解地瞪大了眼。
两次的梦境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结局有被延长了那么一点点吧,第一次我根本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闹钟吵醒了。
但是,如果要说这次被延长的那一部分有留下什么印象的话……
我只模糊地看到了一位女生的身影。
我从座位上艰难站起来,然后情绪有些低落地走出图书馆。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在那遥远的天边呈现出了一片橙色柔和的夕阳。
——好美啊……
嗯,很美,这样的风景很美,美得沧桑又美得凄凉,美得让人的视野,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我的两眼,开始有些湿润了。
从这个角度,原来是绝对看不到那个西下的太阳的。而现在,当这不可能的事瞬间变成了可能的时候,我内心里如浪涛般翻涌的,不是喜极欲泣的感动,而是悲伤至深的剧痛。
木炭烧尽后残留下来的淡淡余香和一粒粒呛口刺鼻的烟灰粉尘,如今弥漫在周围的空气当中。闻起这种强烈刺鼻的空气,心胸必定会感觉到一番难受的闷涩吧,但当我站在这里缓缓地呼吸,我却反而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仿佛只要一呼出气后,自己又会忍不住深深地大大吸了进去。
于是胸肺,慢慢地,有规律地一胀一缩了起来。
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氧气的缺乏;
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一生中从未闻过这样的空气;
而我可以确定的另外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想要尽可能多得吸入这个区域最后残留的一息芳香吧!这样的味道,即将要离开这里了!
在夕阳那灿烂金光的照耀下,我试着小心翼翼地合上饱和的眼袋。
不过,最后还是出来了……由于一次轻微的相触,眼皮还是触到了那朵眼泪,然后,这朵带有份量的眼泪就这么从眼角的小小缝隙中,沿着脸颊自然地一流而下。
之后……
我会怎样?……
我们又会怎样?……
这里又到底会怎样?……
我,无力再继续想下去了。
我只知道我该做的,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好好地走下去,度过这个难关。
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第一章—恬静和平的岛屿(Life in Paradiso 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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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嗯?……”
可能是朝着窗户侧身躺着有些许时间了吧,倒映在席子边上的一小片淡蓝色光芒刺激了我的眼睛,慢慢唤醒了我的意识。
我揉一揉那难以撑开的惺忪睡眼,视野大多还是模糊的,好比重度近视者没有戴上眼镜那样。尽管如此的模糊,可要捕捉到一些动态的东西并不是很困难,比如眼前好似裙子飞舞般飘动的窗帘。
这个时候,我想很多人都会选择重新将双眼合上然后继续呼呼睡去吧,但对我来说这是一大禁忌。正确的做法是:无论如何得找到地上的小闹钟,死也要确认现在的时间。其他的事,必须排在这之后考虑。
——4点10分吗?……呼,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再度揉了两三圈眼睛后,总算是看准了两针所处的位置。
是的,当窗外的夜色还向着黎明时分渐近的时候,我不得不强行起来准备去打工了,即使身心不是很愿意离开还留有热度的席子、床单,和软乎乎的枕头。
收拾地上的东西,简单换好外出的衣服后,我掌控好两手的力道,轻轻横向推着房门,模仿猫步一般踮着脚走到隔壁的卫生间,再轻轻关上门,接着尽可能安静地进行洗漱和打理。然后,照原路原姿势再度回到我的房间,两手托住装满复习资料的斜挎包,到家门口那里轻放在地上,在低能见度的环境下摸着黑穿好鞋袜,并仔细确认是否一切就绪。
一切就绪后,我便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鞠一躬,轻声说道:“老爸,老妈,我先走了。”
离开家门后我基本上都要先感叹几下,因为我认为我又熬完了一天当中最痛苦的时段了。
——虽然只需熬个五分钟。
好了,现在可以不用受到强制性的约束而轻手轻脚的了,于是径直走向旁边的仓库里拉出我的脚踏车,将包包放到了脚踏车前边的小篮子里,准备出发了。
实际上今天已经起得有些晚了,4点10分起来的话赶路是肯定要的,但无论时间有多紧,在出发之前我总会习惯性地顺手去抚摸一把脚踏车的坐垫和手把,甚至是下面锈迹斑斑的三角框架。
没有它,一切会变得非常、非常难办。
——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一边摩擦着一边温柔地说道。
其实,这要是被说成怪癖我并不在意,反正如此大早日复一日的,也不会有什么人看到。
好了,没时间悠哉了,一跃骑上去后活力十足的双脚便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搞得脚踏车在寂静的小道上嗝嚓嗝嚓得响个不停。
难道说,之前的爱抚是为了补偿这时的虐待吗?
真可怕!……我倒还真没想过呢,我当然是不愿意如此狠待我的爱车了,只是时间紧迫所致……不过也只是几分钟而已啦,邮局离我家并不远,很快就骑到那里了,先忍一忍吧。
“小子你来了啊。”
西区邮局管理人连头都不抬就往他的手表上瞧了一瞧,例行检查我有无迟到。
“啧,今天又迟到了五分钟了哟……”
一侧嘴角突然上扬说道。
“啊……非常抱歉,埃里克先生,我昨天复习完了后就直接睡了,忘了调闹钟……”
我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赶紧低下头道歉。没想到前两天的迟到现象竟会延续到第三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心里真不是滋味的说。
“其实你很努力了啦,学业压力这么重还能坚持,我也就不多嘴批人了。好了,这些是你今天的任务,依旧艰巨,好好干啊。”
“是,一定会的!”
我一下子恢复到立正姿势,有气有力地向他保证。可是,在两手接过比上课的书包还要沉得多的两大包后,先前的气势被一声“唔……”削弱了不少。
“很重吧,年底了,你懂的。”
嗯,是的,一到年底乐园岛就会这样,很容易就出现令人喘不过气的堆积状态。这里的人们为了能够一身轻松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学业方面也好,工作方面也好,总想在最后一刻将它们全部圆满完成掉。
“好了,赶紧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埃里克先生。”
“哦,对了!”在我转身并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放高了音量喊道,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忘了交代,“今天的考试要加油哦。”
“当然,我一定会的,谢谢了,埃里克先生。”
我走回到邮局外面后,迅速将标有L和R的两大包安放在后轮的两侧,接着直奔沿海大道开始了一段漫长的骑车之旅。
——今天,也要努力了啊!
我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鼓励。
——黎明时分,乐园岛,西二区。
我的新一天又要从此时此地开始了!
2
我非常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我的每一天。
非要说出喜欢的理由吗?
首先,我深深体会到了作为邮递员的伟大之处。
已经快一年了,这样每天左右脚卖力地骑着脚踏车,从西区的邮局沿着这条唯一连接西区和东区的大道,骑到岛上的另外一端,将每一封信与“乐园岛每日传单”一起投到东区家户的信箱里。
话说,为什么这样就算伟大呢?因为我现在正传递着两区人民的声音和情感,和这辆脚踏车一起满载着两区人民的祝福和希望,包里的每一封信件和传单,让乐园岛东西两区的人民更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我打从心底地体会到我的职业是多么重要而又多么神圣!
其次,我喜欢在沿海大道这一路上所感受到的一切。
由于乐园岛常年气候宜人,海风也自然是清爽柔和的。它扑在脸上的感受是非常特别的,有种被慈祥的手掌抚摸的柔软感,不仅如此,这海风闻起来还相当舒服呢,每次刚一出发还时常打着哈欠的我,半个多小时骑到东区后,不知不觉就很有精神了,全然没有了半点困意,尽管每次一到东区,那里的路人都会笑指我凌乱不堪的头发。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我说,路上会不会觉得寂寞。
确实呢,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旅途……不过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并不感到孤单寂寞,因为当我基本上骑到中间路段时,都会和相向而来的邮递员碰面相见,这时我们都会稍作休息停下来,聊个几分钟话,然后又继续朝着各自的方向骑去。除此之外,从右侧传来的卡农式的海浪声,以及从左侧森林一带传来的清脆鸟鸣,也会演奏出卓越的纯天然背景音乐的……只是,由于时间过早的关系,很遗憾没能在这一旅途中迎接日出的到来,一般是在投递即将完成的时候,天空才开始脱去它的暗色睡衣的。
再者,我也能够借此机会,去更好地熟悉东区的环境和人们。
我喜爱来到东区。每次只要一走进这块区域,很快就能闻到那韵味醇厚的人文气息。早晨骑车路过一家家咖啡店的时候,总能看到男女老少在店外的遮阳伞下,喝着香醇的咖啡,安静地捧着书籍,陷入文字的瀚海。
当然,早上的东区不只有这样的静态风景了,不少人还是会选择去做些户外运动。每当破晓之际,在沿海大道靠近东区那一带,也总能见到三五成群的人们干劲满满地在晨跑。他们脖子上围着小毛巾,个个嘿咻嘿咻地喘气着。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们不忘亲切地互相打个招呼,有时,他们要横穿大道走进由红砖铺成的坡道,我也会停下车让他们先通过,这时他们便会转过头,简单地一微笑向我答谢道。
嗯,说了这么多,我总觉得……总觉得他们每天是过着一种很有规律很有节奏的生活,而且是不会受到外来干扰的影响。
另外,乐园岛上仅有的两所大学也同样是坐落在东区。
……我很深知这一切很累很辛苦又很考验耐力和毅力,报酬呢,也只能勉强还过得去,可我是全身心地去投入到这份工作当中,去好好享受其中的乐趣,于是我不会抱怨什么,因为那些付出的大把汗水,换来的是超越金钱本身的快乐——那无尽又特殊的快乐……
所以,我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我的每一天。
3
“呀!里欧,今天太辛苦你了,下午不是有期末考吗?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完全可以请假的呀……”
“没事没事,我有一整个上午来复习的……”
将空空的两大包和一张签了名的责任追究单一同递给了东区邮局管理人麦耶先生后,我今天的打工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
对了,我是大一学生,就读于格里斯大学。
我的大学每日课程一般是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中间休息的两小时基本上拿来泡在图书馆读书,然后放学后我得马不停蹄地赶回西区,四点钟的时候要代替作为家庭主妇的老妈在老爸开的店里帮忙到晚上七点,回到家后整个人真的是累趴了。
“就一个上午够你复习吗?身为学生一定要记得学业最要紧啊。”
“不过哦,‘无论什么时候,既然你坚持要做了,就做好它吧’这句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吗,麦耶先生?”
“唉,也是,那我没话说了……总之接下来全交给我们处理吧,你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赶紧复习去,考砸了我可不会让你继续干这工作的哦!呵呵……”
“OK,没问题,呵呵……二楼的小房没锁吧?”
“没锁,你要去那里复习啊?”
“是的。”
“呀,”麦耶先生挠了挠秃顶的脑袋说,“我真搞不懂你为何每次都会选择那里……”
二楼的那间小房其实是被用来堆放货物的仓库,总体上是又窄小又有一番卡纸味道的房间,只要一楼的货物没有紧缺的话,那里一般是很少有人进去的。
呵呵,我之所以会中意这里,其实是它的方位特殊的缘故。
这间房间的窗户所对着的,是东区里一所有名的高中的多功能练琴室。练琴室每天是对学生开放的,只要向门卫出示任一所学校的学生证就可以进去练琴了,不过一般是要提前预定的,因为这样专门的练琴室在乐园岛仅有两处。
我这个人不大懂音乐,能通过音色辨别出的乐器估计也只有钢琴、吉他、提琴和鼓了,吹奏乐器什么的一律小白……
但是对于悠扬动听的旋律,无论是由什么乐器奏出的,本人是一概不拒啊!
我一眼瞥了下手表,快七点了,离我期待的钢琴独奏还有一个小时,也好,赶紧多看点书复习吧。
今天的考试是从一点到四点的(大一下学期)生物。
话说,多亏了这场考试,我今天可以不用去老爸那里帮忙,要好好利用放学后的这段难得的时间好好逛下东区哟。
很快,在埋头草草看完了一叠讲义的内容后,一小时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手表上的分针甚至已经稍稍越过“12”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完的那一瞬间,耳朵灵敏地接收到传自练琴室的一小段的钢琴声。
真准。
——今天又会弹那段熟悉的旋律了吧……
我舌头有些夸张地一圈舔遍了嘴唇,内心早已无比期待了。
可惜,“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今天这个俗话在我身上得到了应验。
有点出乎我的预料啊,旋律弹到后面突然转入一段极为陌生的低音,瞬时让曲子变得缓慢、慵懒,并有种走向难听的趋势,给我的感受像是早上还没睡醒的样子……更糟糕的是,后面又给我突兀地杀来几段干涩的高音!这太有杀伤力了!
以上是我这个乐盲无责任所听到的一切。
这真不是我想要的音乐……搞得我听着听着,全身也跟着疲软无力了。
我原本还万分期待着能在动听的音乐声中复习呢……没想到,不仅难以听下去,弹了短短几分钟后,那里便静了下来。
——她不弹了吗?
“不弹不是更好吗!”
双耳竟抱怨了起来。
奇怪的是,目光久久盯着那里一段时间了,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影从练琴室里出来。
——怎么了?难道是那位弹琴的少女今天有点忧郁吗?
作为她的歌迷,这让我产生了一些忧虑……
……咦咦!等等!弹琴的少女?演奏者是女性!?
是的,我很早就对此有所关注了,而且我对我的视力还是有点信心的,从学校对面的邮局二楼这里望去,尽管看不清她的面庞,但她娇小的体形、优雅的走姿,以及那秀丽的黑色长直发……上帝,你应该不会给我开个天大的玩笑吧。
但是今天你已经间接向我开个玩笑了,害我复习的兴致全无,唉……换个地方复习好了。
“呀!里欧,怎么突然要走人啦?”
麦耶先生这时本想点燃夹在唇间的一根香烟,可见到我下来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并取出嘴里的烟。
“那个……突然想起有急事还没办呢,先走啦!”
“哦……那路上小心了……还有!考试要顺利啊!哦咿!!!”
“谢啦!”
不忘在最后骑上脚踏车之前转过身,高高举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去哪复习呢?这是个问题……
于是,还没走多远,我将刹车把一夹停下来,一脚触地,有些迷茫地环视四周……
海边?公园?咖啡店?还是随便一处阴凉的地方?
直接去格里斯大学好了,坐在中央草坪上读书很舒服的。
我再次看了下手表,八点半,时间也真不多了,笔记昨晚才看了一半,讲义刚才也只是简单翻翻掠过而已。
嘛,反正不会挂就是了,大不了降一个等级嘛……对此的心里准备我还是有的。
然而,如果说三个多小时的二次复习还算过得顺畅的话,那么在午饭过后的篮球馆里,那就真叫煎熬啊!棘手的考卷从头到尾都在跟我作对!
这烂考卷出得实在不符合我的风格,很多都跟我大脑里预设好的大概题目和答案一次次擦边,导致我不得不开足马力,让发热的脑袋持续超高速运转,把几小时前捕捉到的模糊掠影,经过多次粗加工编出了勉强可以保个基础分的答案写上去。
在这里,我还是跪求着各位评分人能够稍微开恩,下手别狠……
然后,当我好不容易撑到问答题结束准备攻下最后一道问答题的时候,出题者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暴露出他们奸诈的本性,那一小题我看简直是全心全意为站在悬崖边上的特殊考生作最后的推倒服务,而我很不幸的成为了其中一个……
——上帝啊,为何你又给我开了致命的玩笑啊!
「a)在提供上述关于此物种的信息后,请补画出下面其细胞结构中所缺失的细胞器,并标出其名称。注意:请用铅笔作图!(满分6分)」
我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急忙将手伸进了衬衫的口袋里,却再也没有摸到任何一支笔!
——不会吧!
我已经发觉出局势的不妙了。
接着又把裤子两侧的口袋也都搜得差不多了,依旧未果。
——该死!关键时刻忘带铅笔!邮局里,铅笔一抓一大把呀!
我一拳轻轻击打着木桌,心情在那一刻降到了今日的最低点。
由于邮递员这个工作的原因,我向来习惯都把笔放在衬衫的口袋里,而没有特意准备铅笔盒,所以,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而且是在我有把握的题目上。
我承认这是我的过失,因为老师还特意在前几天通知说要备好考试用具,还专门提到铅笔。
——此小题6分,整卷120分,而期末考成绩占了总成绩的60%……
郁闷之际我竟还悠闲地作了一下数学计算!
——6分占了整卷的5%,所以乘上60%的话……
最后在算出这题占了总成绩3分之多的时候,我还是被吓到直摇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
十指疯狂地骚痒着头皮,向人家借根本行不通,会被前后两方的监考员发现的,而且考前也声明不允许借东还西。
面对有着”终极老王”称号的问答题,我早已无心应战了,下半页我想就这么空白算了吧。
我倍感无奈地对着馆顶感叹。
此时,就在觉得我即将完蛋的这一时刻,锐利的余光发现有个橡皮擦正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滚着。
这不是我的,我除了两支圆珠笔外什么也没带。
紧接着又看到坐在我左边的女生勇猛地高高举了她的手臂。
由于我们位置比较靠后,这一举动当然是引来了后方的考官上前询问这位女生。
她轻声说道:“那个,我橡皮擦掉到那里了,能帮忙捡下吗,谢谢?”
考官自然是同意了,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将之捡起。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位女生趁机以那位考官庞大的身躯作为遮挡物,快速将一支铅笔“噗通” 一声准确扔在我的面前。
“啊?”
铅笔在试卷上横向滚着滚着,最后撞到我的手臂反弹了一点回去,最后在视野中央处停下来了。
这一幕让我的脑袋发生严重短路,朝着桌上刚获得的意外之笔愣了足足五秒后仍不知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稍微转过头瞄了一下那位女生,她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重新拿起笔继续往下写着。
我不知该如何答谢她……她简直宛如救星一般!多亏了她的铅笔我才能拾回动力,将图画补完整,最后的一道还以两三百字连贯的文段叙述敬回那些评分者。
她的这一伸手真的是救了即将掉入悬崖的我啊!
总算……完成了。
监考员高喊停笔的那一刻,我不禁发出了销魂的长吟,周围的考生顿时朝我投出了诡异的目光,伴有嘶嘶作响的咧嘴一笑。
而其中,唯独那位帮了我大忙的女生是微笑的。嗯,依旧是那个微笑。
她甜美的脸庞镌刻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这笔,还、还给你……刚才真是谢谢你啊!实在帮了大忙!”
可以起身离开时,我两手捧着她的铅笔,第一时间衷心向她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的,我就是瞥了一下眼看你在试卷最后一面头疼着,然后桌上似乎没有铅笔的样子,所以才……你知道的,呵呵……”
“啊,呵呵……”
相比她脸上所绽放出的笑容,我这完全笑得无力啊。
“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方问道。
“我……”突然心脏猛烈地一怦,血液在体内加快了回流,“我叫、叫……里、里欧……里欧·希尔德。”
“哦~希尔德是……盾吗?”
她右手突然向前闪电一挥,做了一次持有隐形之盾的防御姿势。
“嗯嗯,挺酷嘛……”
“呵呵……我叫菲,菲·罗伦斯。”
“很幸运能遇见你啊,菲。”
“什么啦,你用词不当,是很高兴能认识你!”
“啊、啊对!”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里欧。”
一支留有冷汗的大手和另一支顺滑温热的小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接着,我们一左一右走出了篮球馆,步伐缓慢地往格里斯大学的中央草坪里走去。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一直回味着几十分钟前那不可思议的事件,感觉要是没有她的存在,我的成绩单里也许会有显眼而又丢人的赤色标记,然后就此引发的种种不妙我也不敢去想象了。
我最后想说,上帝今天三度拿我开玩笑了,只不过第三次的这个,我会好好将这个玩笑铭记在心的,呵呵……
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第二章—热爱钢琴的女孩(Fay is exactly that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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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别于上午的安静和紧张的气氛,下午四点多钟的格里斯大学尽是充满了学生们的欢声笑语。
每位刚体验过一场期末考试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来到了中央草坪这里,与各自的好友组成大小不一的群体,嘻嘻哈哈,相互交谈着考完后的感受,其中不乏那些老爱霸占草坪的老面孔,他们只要每次一考完休息,不管大考还是小测,都会聚在一起,每个人夸张地躺下来摆了个“大”字,然后手牵着手围成了一个壮观的大圆圈。
这算是格里斯大学中央草坪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吧。
“哇,人好多哦,没地方坐了……”
我扫过中央草坪一看,人的密度跟考场里的相差无几。
“既然没地方坐,那我们就散步吧,里欧……”
“啊?……嗯……”
“自我感觉考得怎样啊,里欧?”
“自我感觉嘛……还是有点悬吧,还好最后一刻有你帮忙,要不可真要掉入悬崖里了……”
“呵呵呵……你喜欢生物这学科吗?”
“还行吧,研究那些小生命还挺有趣的,菲你呢?”
“我高中原本没怎么接触过生物哦,但我很想当个医生,所以就开始认真学习了。话说,里欧,你下一场考试什么时候?”
——医生嘛,很了不起的职业哦……
我开始在脑海中幻想着这座岛上算是稀有的职业,遗憾的是,对我来说这有些遥不可及啊……
“喂,有听见我的问题吗?里欧……”
“哦哦……抱歉,刚才分神了,你说下一场是吧……啊!后天的统计学。”
“呵呵,巧了,我也是哦。”她再次浮现出了象征性的笑容,可这次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时间,“不过,你等会就要回去复习吗?”
“啊……没有啦!没有啦……”
为了不让她有所失望,我立马否定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呢,我也没打算急着回去。
“今天难得有时间可以好好在东区逗留,以前这时候我都是直奔西区帮老爸看店的。”
“哦!你是西区来的啊……”
“嗯,怎么了吗?”
“没,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未去过西区,你说,很悲剧吧……”
“哪会啊,我觉得东区比西区好很多啊……那种特殊的气息,西区做梦都不会见到的。”
“特殊的气息?”
她放低了声线疑问道。
“比如说……满大街的咖啡香味,又或是在路上听见了从某处飘来的悠扬琴声,这类的……”
“哦!刚好!说到琴声,我今天要去和朋友练琴去哦,为年底的一个节目做准备,你要不要过来当回听众呢?”
“咦!真的哦?话说你们在特里尼缇高中训练的吗?”
“是的,我是弹钢琴的。”
——嗯!?没听错吧……弹钢琴的!?
我貌似听到了相当敏感的词汇。
于是,我稍稍放慢了步速,从后方打量了一会菲的背后形象,是否和我印象中拥有黑色长发的弹琴少女相吻合。之前由于一直忙于感谢,都没怎么关注她的外表和形象,不,除了让人难忘的笑容外,其他的简直是完美地忽略掉了。
体形——90%吻合;
步姿——还需考量;
发色——完全吻合;
发型——75%吻合。
尽管在步姿方面无法提供可靠的数据,因为她早已发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被过分的拉大而回头看着我了,但其他的数据却让我的步伐倍感沉重,整个人几乎是走不动了。
“怎么了,里欧?”
“那个,菲……”我忍不住咽了一口水下去,接着背脊突感一阵发凉和酥麻,”你……你……”
“我怎么了?干吗这么口吃的……”
唉……只好换其他方式了。
首先来个深深的呼吸,让连接腹部和口腔的气道顺畅,然后……
“呼呼呼~呼~呼~呼~~~”
我把记忆里的主旋律轻轻地哼唱了一段。
“咦!你怎么会知道这旋律!?里欧,你原来也是特里尼缇高中毕业的吗?”
不知算不算意外呢,菲的反应异常地激动,她不仅快步直直走了过来,说话的音量也大了不少,但正是这样,我才会越渐相信她就是我心目中所崇拜的那位少女。
“不是,我高中在西区……我会知道是因为我常常在特里尼缇高中对面的邮局打工,大概是早上八点左右,就会有个令我着迷的钢琴独奏声从练琴室里响起,而那位演奏者最喜欢弹这旋律了。这段旋律听着听着,仿佛像是黎明时分,一位天使正轻轻地吟唱,缓缓将沉睡中的森林唤醒,让每一寸绿色都能在她婉转的歌声下迎来第一缕耀眼的晨光,瞬间让森林充溢着无限的生机。总之相当动听。”
“那、那……今天早上……你不会也……”
当我说完一串解释后,将视线从中央草坪中间的喷水池回到了菲时,她看起来扭扭捏捏地,相互摩擦前臂的手掌并刻意将上半身轻微蜷缩着,头也不好意思低下去了。
“嗯……”
“果然出丑了!……对不起啊,里欧……”
她一脸焦虑地向我道歉道。
“出丑?哪有啊,我觉得还是弹得颇有一定深度的,貌似要稍微揣测下……”
——颇有一定深度?稍微揣测下?
说完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说出了很神奇的话,我还真想知道那句话是怎么产生的,双耳那时不是在埋怨了吗……
“那个,我今早本来想复习的,但是复习不下来,于是就说弹一会琴吧,可当我屁股一坐下来,感觉也没什么弹奏的心情呢,所以就,你也听到了吧,那不是什么深度,纯粹是乱弹,深究下去根本没意义的说……但是!”这时她的语气来了个急转弯,“接下来的排练我会很认真的哦,真的!……所以,里欧,怎样?你要去听吧?去吧?”
“啊、啊,当然了,求之不得呢,不瞒你说,我可是你的……哇!”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个词,她就狠狠逮住我的手往校门口方向跑去,我的身体顺势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拉力,打乱了先前缓慢悠哉的步调,而这突然的一变,差一点让我摔倒。
——难道我的那句求之不得起到了兴奋剂的作用吗?
我不禁在内心里苦笑着。然后,我就这样被她扯拉着不放。
我说,这也兴奋过度了吧!竟直到跑出校门后,她才察觉出自己的作举有些不正常……
“啊……失礼了,里欧……”
说完,她立刻放开了我的手,不,与其说是放开,直接说抛弃了更为准确点吧。
到这里,我已经被她无情地拖了几十米路了,被她五指握住的地方已有些许通红。
“没事没事……”我委婉地笑了一下,“看你急成这样子,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不不……实际上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我约5点的,走过去15分钟就到了,不如陪你在附近逛下吧。”
——啊哈……啊哈?……没听错吧,陪我她说!?
我僵硬地张大嘴巴,大吃一惊地望着她的脸,她再一次笑得让我全身麻痹。不过,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倒看起来挺诚恳的,那认真的表情,都不好意思推辞了。
“呃……这个……”
我只好用上了这老土的办法故意拖延点时间了。
“不要吗?你不是说今天难得有时间可以好好逛逛吗?”
“那好吧……那就请菲多多指教了。”
2
淡黄色的太阳,在我们的前上方仍在不懈地照出刺眼的亮光,又白又厚的云朵像在无视它的存在一般,从它的前方自由飘过,导致映在街上的影子时亮时暗,时有时无,彻底被这些云层玩弄。
正值下午时分,我和菲两个人优哉游哉地漫步在东三区里的一条平坦的街上。
这条街在投递过程中是一条必经之路,所以我对其周围还是很熟悉的。
可现实真是这样吗?我发现我错了……
当菲走在我的前方认真为我导游的时候,我发现我熟悉的仅仅是表象而已——只知道这里有便利店,那边有咖啡店,再走过去不远有个小公园,而公园旁边有家每天都要过去送信的书店……像是在描述一张画有几条线框的地图一样。
但今天,有好几个地方是我第一次走进去的,有些地方是在菲的指指点点下才知道它们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历史背景。
这也许就是节奏不同所带来的差异吧,毕竟骑在车上和走在路上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呀!对了,说到这里,我的脚踏车呢!
——晕了,忘了拿了……
我从后方瞟了瞟菲几眼,然后又看了手表一眼,来不及了,等听完演奏后再回大学去拿吧。
这时,转过一个街角,来到了狭长的小坡道。
有点突然的,前方多了不少小孩子的身影,简直是瞬间涌入了我的视野。
看来是到了小学的放学时段了,背着书包的孩子们以及接他们回去的家人在这条由红砖整齐铺成的小巷子里又走又跑。
“嗨!~那不是里欧哥哥吗!”
“里欧哥哥?在哪在哪,卢卡斯?长什么样啊?”
“哟,真的是里欧你哦……”
不少学生和家长们看到我的身影后立刻奔了过来,没多久就把我围地实实的。
“嗨,各位好啊~~”
只好亲切地问候一下这些熟人了。
其实,谈不上是熟人啦,因为很多我还是叫不出名字的,只知道有些面孔挺有印象的,倒是在打了近一年的邮递工后,东区里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了,认识那位每天在日出将至之际,骑着脚踏车左转右拐,忙碌送信的里欧。
“真让我吃惊啊,里欧,你在这里这么有名气啊!”
“工作原因,工作原因,呵呵……”
我那一脸半得意半傻乎乎的表情,随头这么一转,全都呈现在菲的面前了。
——我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的?
“好了,大家~早点回去复习了哦,他们两人还有事情要做哦……咱就别打扰哦~”
“伯伯,他们俩做什么事啊,我很好奇!嘻嘻~”
“卢卡斯,一男一女如此亲昵,你说还能干什么……”
“哦哦,被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懂了……”
懂了就懂了,他还把手指头塞进了嘴巴里,装出一副可爱纯洁的脸蛋盯着我们俩……
盯——盯——
霎时间,萧瑟的凉风夹带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向我们呼呼吹来,那滋味……
尴尬到家了。
我说呐!现在的小学生,一代比一代早熟了啊……唉,归根到底还是败给那位伯伯了,原来,单纯的一句话有时也会爆发出强悍的威力,搞得接下来我们两人都保持着一个相对固定的距离,平行地走下去,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再开口说话……
一直这么憋到了位于东二区,特里尼缇高中的练琴室。
“哦哇,想不到里面这么空旷哦……”
“这么做是为了有更好的音响效果嘛,里欧你是第一次来吗?”
“是啊,因为我没什么音乐细胞嘛,不懂乐理又只会收听。”
“不对哦~”她极力摇头并摆动着食指说道,“不懂乐理没关系,懂得如何去听才是关键。我们演奏的目的是为了能让听众从中享受音乐的魅力,无论是获得娱乐,还是产生共鸣,但是,这一切都离不开听。”
“哦……”
“就拿你哼的那段旋律吧,你能听出韵味和感情来就代表了你有能力去体会音乐的内涵,这就足够了。”
“菲,你终于来了啊……”
此时,几位颇有一身打扮的人影从台上靠边的小房间里手持乐器走了出来。
“哦,大家都聚齐了啊,对不起晚到了,因为今天来了一位听众,呐!他叫里欧。”
“你们好,我是里欧·希尔德,请多指教。”
“那里欧,我来给你介绍下今天一起训练的同学。”
“嗯……”
“最左边的那位是托尼奥,负责原声吉他;中间三位负责单簧管的女生分别是娜塔莉、里塔和奇切特;接着那位男生是演奏中提琴的亚诺;最后是负责后台音效的杰。”
我们紧接着做个简单的相互问候。
“这组合看起来不错哦……”
这个赞扬当然是没有经过大脑就随口而出的。
“好了,大家都调过音了吧,我们五分钟后开练。里欧,你过来下吧。”
“噢?”
我好奇地随着菲走到了一架如同衣柜般大的钢琴边上。
这架钢琴是木制的,从外观上看给人的印象有点老旧,大大方方的,很笨重的样子,表面的木材也像是上了年纪似的,有些地方看了就觉得阴森森的,上面那些琴键也同样如此,尤其是白键,颜色都有些发黄了,像是集了灰尘污垢后久久没有清理的样子,似乎擦洗了也洗不掉。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来这里弹的人也并非少数吧,我猜……所以,显然无法日日都保养妥当。
走到琴键前面时,菲两手拍拍整整她的长裙,接着上身端正地坐在长条的椅子上,伸出她的右手,除大拇指外其余手指都在一组白键上来回摩挲着。
看来她相当喜欢和珍惜这架钢琴呢。
“你猜,里欧,上面有多少个琴键?黑的也要加进去哦……”
“呃……”
就单纯是白键,一整排下来数都数花了吧,还要加上镶嵌的黑键,这岂不是逼我去蒙个数字吧……
“96?”
“呀,真稀奇,我以为你会直接抛100呢,不过正确答案是88。”
“不过88也够多了啊……”
“是的,所以钢琴是很难驾驭好的,但有时候,其实也不怎么难哦,里欧,来,你坐这里,拿起你的右手,然后摆成老虎爪姿势……不,等等,抽出食指就行了。”
“哦……”
这……难道菲要教我弹钢琴吗?饶了我吧,我这僵硬的手指不配这架高贵的钢琴啊。
“里欧,食指要放轻松,放轻松……”
怎么放松啊,说得简单,你的右手突然间紧紧握住了那伸得突兀的食指,你说怎么放松……尤其当温热、顺滑的皮肤触碰到我的手指后,全身像是被灌输了一股电流似的,冰冷的食指不仅变得更绷直了,还硬邦邦的如坚实的冰条。
我侧转着头望了一下菲,只是想知道她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结果还是保持着那份甜蜜的笑容。
“里欧,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和眼前的琴键哦,而不是我这里。”
“哦……”
好吧,我认命了,现在反抗也无济于事了,因为我的食指在菲的亲手指导下开始移动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这是真的吗!?
我一脸诧然望着黑白相间的琴键,整个过程像是闪过在脑海里那般飞快。
我不清楚我的食指是从哪里开始弹起的,后来又怎么变换位置的,最后又停在哪里……我对任何一只琴键代表着什么样的音高都毫无概念,除了越往右弹音高越高,以及颜色上的不同之外,他们在我眼中都没什么区别。
只是,只肯定的是,这段熟悉而又难忘的旋律是由我的食指奏出的!尽管是菲的手在掌控着,而且弹得并没有那么连贯,但确确实实的,是我的食指在触碰着钢琴上的黑白键,是自己的食指感受到了弹下去时那极为特别的触感。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了钢琴的琴键,也是第一次在钢琴上弹出了旋律,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这真是个奢侈的体验啊……我的内心也因此不断在强烈地翻涌,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怎样,不是特别难吧,呵呵……”
我很想做出点答复,但却没有那个能力。我的全身早已被这短短的弹奏中震撼了一把。
“看,简单得你都说不出抱怨话了,呵呵,行了,你先回台下听我们合奏吧,只不过根据我们制定好的编曲,今天我只能充当一个配角,嘛,实际上我也一直在做配角呢。”
“嗯,加油,菲……”
我呼出微弱的声音鼓励她。她也许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吧,但这是我现在嘴里所能挤出的所有力气了。
接着,我艰难地起身,慢慢地走下台去,两手卖力地搬张椅子,面朝着菲坐下去,然后侧耳倾听即将演奏的歌曲。
“各位,我要开始了哦,杰,后台准备……”
“OK!”
“预备!起……”
3
菲·罗伦斯,那位每次提到我便直呼我名字的活泼少女,当坐在一架庞大的钢琴面前时,俨然变成一位端庄的淑女。她没有因两者体积上的差距而屈服,相反地,是那架钢琴乖乖地被她活动自如的十指所控制。
是的,正如她演奏前所说的,她这次只当了配角,因为她没有弹起她刚才教我的主旋律,而是弹起了早上的那一部分中低音,只是与早上的相比,这个开篇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入耳,因为她弹得很认真很用心的,从她上半身左右起伏的变化便能看出她是有多么地投入,而且从声音的强弱上判断,她在指尖上所加的力度应该也是颇有变化的。
托尼奥所弹奏的吉他也同样只是配角,仅仅在曲子背后作些辅助性的效果而已。
但我很清楚,配角并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敷衍甚至无视的角色,没有他们的存在,曲子就不是完整的。
简短的一个开场后,开始来演奏那段耳熟的旋律的正是这一组合的主力乐器——单簧管。
对我来说,「单簧管」(Clarinet)是今天才学到的一个新词汇,听到吹奏出来的声音也是生平的第一次。感觉很浑厚饱满,用来演奏这一忧伤的旋律,触动心弦的效果一点也不亚于印象中独奏的钢琴。
然后,当歌曲来到了高潮部分之际,中提琴开始独当一面,演奏出了波浪式婉转的旋律,掩盖住了钢琴和吉他渐为有力的弹奏,但没多久,很快,三位少女的合奏让曲子为这一高潮增添了多彩的音色,然后慢慢地,亚诺放下了他的提琴,宣告一段高潮的结束,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
无论什么事,最后的收尾是有多么的重要,我不必多说了,而最后担当这一重任的还是那三位少女。她们用手中的单簧管再一次演绎出了漂亮的合奏,声音依旧充满感情,配合依旧很有默契,能把不同的声线一点一点地靠拢,一点一点地,走到了一起,并与钢琴以及吉他完美融合,静静走向最后的落幕。她们的吹奏,实在不能不加以美词赞赏了。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曲子有点短了。到此,曲子就过早地划上了一个句号。
4
曲子一演毕,我赶紧站起来为他们拍手叫好,施加于手掌上的力道也绝不会吝啬。只是,就我这么一人鼓着掌,在这样空旷的琴房里难免有些空洞。
菲拿起那双最后还保留着优美弹姿的手,平放在她的大腿上,紧接着,她羞涩地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朝着我点头致谢道。
“谢谢,里欧,话说……你有什么感想?”
从她依旧甜美,但似乎多了一些紧张元素的表情,我可以读出菲正满心期待我作为唯一听众的想法和评价。
“当然非常不错啦,很好听……”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们的配合也相当有默契。”
“还有吗?”
看来她还不是很满足于简单的一句点评。
“我觉得,单簧管的声音挺可爱的,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过这声音。”
“是吗!那,还有没有更深的体会呢?”
“更深的啊……”
原来菲是想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哦。
“比以前的钢琴独奏,感觉这首的节奏放得更慢了……然后呢,越往下听自己也……开始潜移默化了把,心跳慢下来了,心境凉下来了,脑海也变得纯净了……感觉周围的环境在缓缓地降温……就这样子,可以?”
最后的那几个字是在放低了音量后弱弱加上去的,我觉得我已经把我真实的情感全部榨干似的表达出来了。
“作为听众,你确实做的不错哦,里欧,能有这样的感受就说明了你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而且也很清楚了,这并不是由音乐细胞的多少决定的。”
“是这样子的啊……”
在其他演奏家面前被她这么一夸,原本冷静下来的心再次活跃了起来,而在这关键的时刻,唯独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转换话题。
“这个,菲,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当然,什么问题,里欧?”
“这就是你们要演的节目吗?”
“哦……只是一部分吧,大节目其实是一段话剧表演,而这只是话剧背后的配乐。”
“原来如此啊……”貌似有深究下去的意义哦,我心里如是兴奋地念道,”我很早以前就被这段打动人心的旋律迷住了,而我认为其旋律背后的故事呢,肯定也有能够打动人心的,所以,能否透露下要演的故事是什么呢?”
“呵呵,很遗憾哦,里欧,”菲笑着摇头说,“不过不用急,因为这节目在去年年底,也就是我们离开高中前,就曾在这所学校的礼堂表演过哦,由于演得非常成功,学校还想方设法再次邀请我们,希望在今年重演一遍,所以再过一周时间你就可以知道了,我暂时先保留这份神秘面纱哦~”
唉……看来是不行了,走温柔的方式走不通,我也就不敢来硬的去向她逼问下去。不过也好,这样才会觉得有趣不是吗,随着年末的逐渐逼近,好奇的心也慢慢被吊得更高。
“好了,各位,开始准备下一曲吧。”
“哦?接下来是新曲子吗?”
“是的,里欧,你可能没听过的,要继续当听众吗?”
“那是当然啦!呵呵……”
“呵呵,那太感谢你了,有了你作为忠实的听众,我们演奏也才会有动力了……”
就这样,我这忠实的听众一个人在台下一站一坐的,一会鼓掌评价一会合眼聆听,就这么待到了日落时分。
六点一刻,与菲简单的告别后,我回到了格里斯大学,从车棚里拉走了被遗忘的脚踏车,沿着漫长的老路回到了西区……可惜一到家,我被老爸老妈训斥了一番。
被训的原因很简单:今天老爸虽然允许我不必在他店里帮忙,但是作为交换,我得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可惜,我就这么把它给忘了,呵呵……
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第三章—遽然袭来的暴雨(When the downpour co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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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起来~起来~起来啦!我家的里欧快给我起来啦!起来~起来~起来啦!我家的里欧快给我起来啦!……”
「嗙!」
重重的一劈掌准确击中闹钟的要害后,充斥着难忍噪音的房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不愧是老爸做的闹钟,外壳无比坚硬,可以抵住上百次携带必杀效果的乾坤一击,倒是这诅咒式的叫醒声,跟我耳朵有着甚久的怨恨,所以顶多只给它响个十秒钟时间,肯定就被我一击拍死。
话说,今天有点失态啊,差点超时。
“哗~~~哎呀……”
今天还是老样子,凌晨四点在噪声扰耳的无奈下爬起来了。
不过真是可恶,正想欣赏着美梦将会如何发展,却被那一声闹铃给无情腰斩,明天要是没有重新接到刚才的梦的话,哼,小心了……
算了,狠狠盯着闹钟也没用,不如赶紧起身准备去打工吧。
离开家之前还是一贯抚摸着脚踏车,只不过这次心血有些来潮地仰望欣赏了一会黑得深邃的高空。
看来,今日又会是晴朗的一天吧,上边闪亮的星星满多的,而且也很清晰,云层的话,扫过去一看也只是如薄膜一般小面积地存在着。
所以这次我发誓会温柔点对待我的脚踏车了。
“哟!小子,你今天终于不迟到了,要不我还想考虑要给你工资打几折呢……”
见到我提早了两分钟抵达西区邮局,埃里克先生皱纹遍布的脸马上笑开了花。
“我又不是涡虫,被闪光电击了200多次才懂。”
“呵呵,看来你脑袋还处在温书阶段,今天又有考试吗?”
“没,全天自由。”
“哦~昨天考得还好吧?”
“嗯,一位女神把我从悬崖边上拉上来了。”
“咻~咻~~嘿嘿~~~”
埃里克先生不禁朝着天花板吹起了嫉妒的口哨,接着从一侧的嘴角发出了匪夷所思的淫笑声。
“怪不得今日如此勤奋,原来是在争分夺秒啊……”
“好了啦,适可而止!快给我今天的任务,要不然我就甩头走人了!”
“来!”
可恶,又是两大包。
“先走了。”
“嗯,切记路上慢行哦,不要冲动,不要激动……”
切,懒得理他了,直接放好包向东区狂飙。
埃里克那家伙真是的,我和菲昨天下午才刚认识,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极速的发展嘛……况且我们相互还只是同学的关系,他还真会乱说!……不,等等!是我多嘴吧,干吗要跟他说什么女神啊!傻子啊我……
“啊!烦死人啦!”
我极为不爽地喊道,同时随着这一坏情绪的泻出,两腿在这一刻使出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力。
脚踏车又发出了肉麻的嘎吱嘎吱声。
而我似乎没有发现,这一举动代表着:我食言了。
“嗨!卢克!早安!”
跟往常一样,在沿海大道骑到中段的时候,与相向而来的邮递员碰面。这次是我的好朋友,卢克。
“咦!里欧!”对方看到我来了有些小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今天你是不是出发比我早啊,我怎么感觉我才骑了一会路就相遇了……”
“哦,我今天确实是马力全开,因为想在日出前完成邮递工作。”
“这样……”
还是跟往常一样,我们双双下了车,接着走到了海堤那里,面朝着海坐了一会。
“今天海风有点大啊,卢克……”
我以我的亲身感受率先开话说道。
“嗯,有点冷啊……那个,话说里欧,你明年要继续当邮递员吗?”
“明年应该会的,不过大三也许要考虑下了,你呢?”
“也许这是我们在此时此地的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我被这形容词的最高级震了一惊,”辞职了吗?”
看着我露出一副惊异的表情,卢克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
“嗯,麦耶先生认可了,毕竟大学快毕业了嘛,下周可要动真格了,西区打的另一份工我也一起辞了。另外当邮递员,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很辛苦,虽然我没有像你天天都打,但是考虑到毕业以后的赚钱之道,我还是想经营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
“嗯,至少我在弄咖啡这方面还是有一手吧,大学有学修了一点。”
“是、是嘛……”
刚开始听到卢克这一消息后,我原本还是为他感到一点欣慰吧,但再仔细用心回味一会后,发现这份欣慰感很快就被我内心涌出的一股失落感淹没下去。
我感觉自己现在有点蒙了,感觉现在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日常的,好笑的,哪怕是私人或是异性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嘴巴周围的肌肉像是彻底无力的感觉,连开出一条隙缝都很难……
我知道干这行业的人本就少得可怜了,几位邮递员、管理人以及能找出的相关人员全部加上去,其和也依旧是个位数,而现在其中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僚即将走去,虽然我懂他是为了能够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而离开,但这离开也来得太过突然了……我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
失落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底下的堤岸,每当一卷卷晦暗的波浪带着一定的推力涌向那里的时候,我的内心便会产生类似受到撞击的痛感,一波,一波,又接着一波……
——今天一早,一切都不是很顺呢……
我静下来自问自己。今天确实从一开始,很多事都无法走在理想的轨道上。
“你不用这么伤心啦,里欧,我也没说以后我们就不能在别的时间别的地方见面啦,以后你送完信后你可以来我的咖啡馆嘛,我会很热情地提供一杯免费的早咖给你。”
卢克说完安慰我的话后,看了一眼手表,似乎是时间到了。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继续前行了。”
——不要!卢克!不要!……
当余光察觉到他正撑着地面站起来后,我内心里如是挣扎反对道。但也没什么用了吧,我已经阻止不了告别的发生。
最后我还是艰难站起来了。
然后,不知不觉为什么,完全没有觉得害羞的,就朝着卢克做出拥抱的动作。
“啊……里欧,你怎么了,这么……”
他还是顺应我的抱举,于是我们就一起相拥,非常短暂地拥抱。
“卢克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反常吧……”
“反常?呵呵……相反吧,如果你觉得拥抱更能让你感到舒服的话,我倒会说很正常的……哦,对了!麦耶先生说,有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卢克走上了大道,从前面的私人包里取出一封信,然后再走下来递给我。
“昨天晚上快要关门的时候,有一位女性把这封信交到麦耶那里,说是给你的。”
“女性?”
我急忙将那封信前后翻翻,可上面不单单没有署名,也没有贴上邮票。
“嗯,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啦,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啦,里欧。”
“嗯,谢谢了……”
一个轻声的嗯和感谢就足够了吗?
不过此时足够也好,不够也罢,我没有机会弥补了,因为他已经一脚蹬了他的脚踏车,朝着使距离逐渐拉大的方向骑去……远去。
现在只剩我一人在这里站着,我也是否该往东骑下去呢……傻傻地吹着势力不减的海风肯定会着凉的。
——还是打起精神来吧,里欧,也许以后会有新的面孔在此时此地冒出呢。
说的也是,黎明这段时间可不是用来对着大海垂头丧气的,还是赶紧上去把任务做好吧。
“那么,再见了,卢克,祝你好运……”
我握紧了双拳,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西区方向重新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最后,希望这份祝福能够传达到卢克那里吧。
2
重新骑上车后,我一手握住把手,一手夹着刚拿出来的信件,视线不断在前方的路和手中的信进行定点游移。
「里欧,我是菲,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及时传到你的手中……」
原来那位女性是菲!没想到才刚认识不久,她就很用心地写了一手优美的连体字!我似乎有点小看了现状。
——前方没有任何阻挡物……
「我今天早上不打算练琴了,也不打算复习,倒是很想出来逛一下西区,然后就想说和你去吧,因为里欧你说你从西区来的,所以相当熟悉西区吧,不知这有没有给你造成不便……」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来真的了!话说要去西区……我不懂西区有什么好逛的,不就是杂乱的商业区嘛,整天叫卖声不断,听都听烦了。
——前方仍没有阻挡物……」
「当然,我不强求你,明天我们都有一场考试,但是我很希望你能载我一趟,下午就可以回来的……」
——前方有碎石数粒,适当减速……」
我暂时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上,优先把这问题处理好后,一口气把余下的内容浏览遍。
「我已经注意到放在邮局那里的脚踏车比普通的要大,你的脚踏车应该也这么大吧,看起来可以再多载一人,虽然我的体重,那个,比你送来的信要来得重,但我也希望你不会为此介意。那么,就这样吧,早上我会在8点钟来到邮局门口等你~♪」
哎……好吧,反正我今天也是零计划,就载你一程吧,只是多次来来往往,不知双脚晚上会不会酸痛起来啊……
早上六点半,骑遍四个小区的我最后来到了位于东二区的邮局,一贯把空包和一张签了名的责任单交给麦耶先生。今天的分量可真把我绕得很辛苦。
“里欧,信有收到吗?”
“有了有了,话说为什么没贴邮票啊?”
“唉,非要搜遍腰包计较那些小钱吗,反正又是给你的,而且她昨晚给得挺赶的,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哦……”
“来,接住今天的早餐!”
“噢!”
目光立即锁定在我面前运动的一道庞大的抛物线,毫无手忙脚乱地接到一块被塑料袋包住的圆形面包。
“你喜欢的蜜瓜味哦。”
“啊!谢了,麦耶先生!”
看来黎明时分的那些忧虑纯粹的多余的啦,来到东区后一切都走得很顺,还难得收到麦耶先生的小礼物,太感激了。
“昨天没考砸吧?”
“不会的,放心!呵呵,我明年可以继续当了。”
我将面包放在我的外套口袋里,准备中午再吃吧,现在肚子似乎没怎么叫喊反抗。
“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到二楼复习吧。”
“你又去那小窝啊!……”
3
一个多小时后,手表指着七点四十五分。
我早已把统计学的书合上,开始将头伸出窗外,关注斜下方的十字路口。人有点多,也有点喧哗,穿着特里尼缇高中校服的学生几乎霸占了这块区域,这给我的观察任务带来不小的麻烦,考虑到菲那一米四一米五左右的身高……
但我要是这么想当然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没想到我一眼就看中了她!因为,她是极少数从高中校门走出来的,而且还穿着休闲的私服……
等等!不觉得奇怪吗?她不是说不弹琴了吗?为什么身影偏偏从高中那里走出来呢?
我赶紧收拾好斜挎包,踮着脚快速走下一楼,并巧妙躲过麦耶先生的视线,走上前与菲见面。
“里欧,你来了啊,看来信是收到了。”
我们在人群里相遇后,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菲,你为什么会从学校走来?不是说今早不弹钢琴了吗?”
“你不知道哦,我就住在我高中的宿舍。”
“哈?”
“嗯~”
——这样哦?我真不知道呢。
“……那、那现在就要出发吗?”
“行,没问题,我还有点迫不及待呢。”
“不过西区的面貌可能会让你失望哦……”
“里欧,什么话嘛,还没逛过是不能下结论的。”
“唉……那过来这边吧。”
“嗯。”
——呃……
当眼睛瞄到了脚踏车的后座时,脸上霎时间结出了不少冷汗,顿时陷入严重的矛盾状态。
——悲剧了!要是她坐在那里半个小时,屁股肯定受不了吧;如果换成是我的话,那骑车的岂不是菲吗?
“这个,你……你坐在硬硬的铁……铁框上不……不介意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声音明显是带有颤抖的。
“没事啦,反正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吧?”
“四十五分钟都有可能。”
“没事没事,反正今天也穿牛仔裤……”
“哦,那、那出发吧……”
再一次,我又上了不知走过多少次的沿海大道,只是像这样后边载人的情况还实属第一次。
这个首体验当然很奇妙了,尤其当她纤细的双臂在我的腹部紧紧地围了一圈的时候,那种美妙的感受超越了我能够解释的范畴。遗憾的是,刚骑不久,我便没什么好心情去细细品味那种特别的滋味了,因为渐为糟糕的天气越来越揪着我的心……
没想到早上我的猜测,是彻底错了。
在出发前的那一刻,我就观察到了上空的乌云开始多起来,慢慢聚集,最后笼罩在乐园岛的上空。然而,对比起复习时还算晴朗的天气,这转变的速度简直快得有些离谱,而且这湿度,这海风,均是带来不祥的征兆——不久后会下起大雨。不可否认。
可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东区有段距离了,雨要是真的提早下了,这里能马马虎虎避雨的地方只有大道旁边的乐园岛森林区域了,但这一避雨肯定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因为我看得出来她是急切地很想去看一看西区……所以,我又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到底该向前加速呢,还是尽早说服她返回东区。
“菲,这天气恐怕要下雨了……”
我尝试着把问题交给后边的菲,看她会有何种反应。
“啊……也是哦,里欧,你快点骑吧。”
她选择了前者。
“那……那握紧点,我要加速了。”
当然,我会尊重她的选择,而我同时也会祈求着大雨能够稍晚落下。
“嗯,里欧。”
随着压力的明显增加,我也不禁压紧了脸,开始奋力使出更多的力气踩下去。
脑海现在暂时处在一片空白,一切都懒得去想。
我现在只要压榨出尽可能多的腿部力量,双眼尽可能集中在前方的交通状况,要知道八点多钟的沿海大道和五点钟的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景象。
“西区的影子还没看到吗,里欧?”
我只是以摇了两三下头作为答复,因为我实际上已经抿紧了嘴,咬紧牙关。坐在后方她是看不到我的正面,我也不希望她看到我的正面。
从两旁稍有点不同的风景来看,大概才走到中段部分。
中段的路会较为平直,而森林区域也不会很密,因为在那里面建有一座飞机场,是建来给那些运送我们日常用品和食物的飞机降落的地方。
我老爸经营的杂货店的绝大部分货物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货物的运送,机场这里会专门派人处理,不过他们这些人,除了聊聊有关所运的货物外,在其他方面是只字不提、守口如瓶的,再加上闲人是绝对禁止入内,所以,我们对这座机场的了解非常有限。
是的,我没有说错,是我们,岛上居住的人们。
“咦!里欧,雨越下越大了,西区还远吗?……”
“不知到呢,还有十多分钟吧……”
就算还有五分钟,我也不清楚是否会来得及,眼下的水泥路开始出现了深色豆粒搬的圆点,我的皮肤也同样体会到持续不断的冰凉的雨点。
“菲……你想要被雨淋上吗?”
我问她这句的时候,态度是认真的。
“最好是不要啦。”
“这样我们可能坚持不到西区了,这雨……开始大起来了。”
“真是遗憾了,那先去一旁避雨吧……”
我一点点地夹着刹车把,缓缓执行迫不得已的制动,把车开进了右侧的草坪,不久脚踏车便自己停下来了。
“菲,下车吧。”
“OK,里欧。”
“小心点。”
我们双双走下脚踏车后,我一人推着车向深处走了两三米,来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避雨。
这时候,不少人也同样选择放弃而走下了车,来到了相对无雨的地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哇……里欧,你看那灰云压得,太可怕了……”
朝着菲手指指的方向一看,厚厚的云层仍在疯狂地叠加着,颜色黑沉沉的,似乎这样下去会经受不住重量而崩塌下来了。
“嗯……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我无意间把视线从上空转向了菲,却无意间发现她在打着微弱的寒颤,然而当一丝丝冷意开始袭来的时候,她便加大了发抖的幅度,抖得足以吸引我的眼球。
“穿少了吧,菲……”
我主动把外套脱下来,两手将之敞开,从后肩开始绕到她的前方披下去。
“啊,谢谢你,里欧,你这样不冷吗?”
“习惯了,每天打工都是这么冷的。”
我不得不说谎了一句,其实我是真的不忍心再见到裹着她弱小身躯的只有一件薄薄的T恤和牛仔裤。
“对不起哦,沿海大道我没走过,所以不知道会这么冷,而且出来的时候,天气也还可以的,谁知到会突然下雨……话说,你这外套好大哦,里欧,都盖到膝盖了……”
“呵呵……”
尽管天气很不好,但她总是在想办法去维持住出去旅游时所应带上的笑脸。面对这样的她,我自己也渐渐被感染了,慢慢溶解我脸上的严肃表情,然后对她莞尔一笑。
然而,这难得的莞尔一笑,也许会成为今天的最后一笑,也说不定吧??
老天终于再也不给任何面子了。
像是彻底忽略了循序渐进的环节似的,刹那间暴雨如注,哗然落下。
这可怕的雨势我还真从未见过,感觉我的周边仿佛有许多热血暴走的鼓手在哒哒哒猛烈地击打着树叶和地面,声势甚至盖过了人们的惊呼声。
这时候,站在我前面的人突然慌张地大喊着:
“咦!大家看那里!看那里!那是什么!”
仔细一看,他那朝着天边举起的手指时不时还颤抖着。
我往侧边移动了一小步,好奇地望着那里,视野相当晦暗,而且还被条条雨线干扰,但还能粗略地辨认出有一群物体从云层中突围。
“那是飞机吧!”我很有把握地说道。
“但运货的飞机为什么会开往东区那里啊!要开也不是应该开向我们这里吗?”
“这么大的雨飞机没法降落吧……”
这么认为似乎很有道理,可接下来发生的,却完全背离这个道理,瞬间让我们个个瞠目结舌……
「轰!」
“那是什么声音!?”
一直感到不安的那个人再次惊讶地问道。
我也听到了,在这样的磅礴有力的雨声中,竟能听得一清二楚。
「轰隆!」
“这声音从东区方向传来的!”
我判断道。
「轰!」
「轰隆!」
似乎响得更加放肆了,甚至连地面都有些小震。
这宛如爆破时发出的巨声,早已超乎我脑海所能想象的范围,我怀着忐忑的心理,很担心东区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妙了。
可惜这疯狂倾下的大雨,使我无法看清更远的区域。我真不清楚东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同扣人心弦的未知,在心中不断向四周扩散着,但当扩散到了一定的极限后,它便牢牢占据了连接到大脑的神经,接着产生了强烈的,有种想要骑车奔去看个到底的想法。
“里欧,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啊,我好害怕……”
然后她紧闭双眼扑向我的胸膛。
我用双手和身子围住了她娇小的身躯,轻抚着她的后背,简单地说些安慰性的话语。这些是我所能做的,也是应该要做到的事。
我相信不只是菲,每个人此时的心脏或多或少都跳出了不安的律动。
“菲,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看起来很严重,连地面都震了,所以我现在很想回到东区去看个究竟,倒是你……你要一起来吗,冒着大雨的?”
菲没有应声。我知道要做出选择是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
“好吧……里欧,我跟你去,”她像是呼着气那样,声音细微地在我的胸口说道,“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再受什么孤独了……”
——再受什么孤独?
尽管很小声,双耳还是捕捉到这一句令我在意的话。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OK,我理解了,然后……谢谢你,菲。”
于是,在那些敢出来冒着暴雨的区区数人中,我们便是其中的两个影子。
我立起了横倒在地上被雨淋湿的脚踏车,艰难地在积水的草坪上一点一点地拖着,拖回了难见人影的沿海大道。
前方的环境很糟糕。那里不仅视野很差,路面上的一些地方还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积水滩,这无疑给我的骑车任务带来更为严峻的考验。
“坐稳了吗,菲……”
最后确认一遍后面的状况。
“嗯。”
“那靠着我后背忍一下下了,记得把外套裹住自己的头部和身体。”
“嗯,里欧,我知道你很着急,不过下这么大的雨,路面湿滑,一定要小心骑哦。”
“放心,”我非常自信地肯定道,“我会的,菲。”
“嗯,我也相信你的,里欧。”
落在钢琴键上的眼泪—第四章—百感交集的内心(Mixed feelings fill the he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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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中,我低着头扪心自问着这么做是否可取。
一路上,我都没有抬起头,哪怕是平视前方的路。一般在雨中,人都会无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回避举措。
原本刚开始,也就是一脚蹬下刚出发的那一瞬间,我根本对此没有多虑,无论是大脑,还是内心,都完全没有反对我的这一想法,都完全支持和鼓励着我马上回一趟东区看个究竟,可仅仅过了几分钟,就凭着这场瓢泼落下的暴雨,那些支持和鼓励很快就被雨水刷洗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在脑海里跳出的担心和忧虑,尤其当我感受到凝聚在后背和腹部的压力的时候,双脚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动力。
明知在暴风雨里骑车非常危险,明知这么做很容易就感冒得病,自己受苦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菲也牵连进来呢,为什么当初还若无其事一般叫她要不要一起来……如果少说这一句话,也许我可以一个人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奔回东区,完全不用像现在受到这样那样的约束,不仅要时时刻刻在速度和安全上进行取舍,还需要时时刻刻关心后边的菲一把,简直是傻傻地自己给自己添了麻烦。
“菲,你没事吧?……”
现在每隔一小段时间,我都要向菲询问一下她是否没事。
这是不能不问的问题,每次都必须要提醒自己。
然而,每次开口重复着那样的话后,内心就会倍感后悔,后悔着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带上。这样的后悔,是无法轻易消释的,就像难以溶解的颗粒沉淀在了心里,而随着提问次数的增加,便会一粒又接着一粒缓缓沉降,最后会在内心的最深处沉积,把内心压得好重,压得好痛。
“没事的,里欧……”
菲有时会给予这样的小声回复,有时只是轻微地摇着头,让我的后背感受到压力的变化。
可是,我会简单就此相信吗……她真的没事吗?
如果刚开始一次两次还确实还没什么大事的话,长时间下来我能不加以否定吗?
我和她可是存在于相同的环境里,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怎么也感觉不到全身有哪里是舒服的——
紧贴在额头上的一团湿漉漉的头发;
用上前臂或者掌心都无法擦干的脸;
暴露在外感觉出冷意的皮肤,包括一直握住把手不放的双手;
当然还有和身子粘在一起的,早已被雨水侵洗的衣服……
不仅如此,现在我连呼吸都觉得难受,这冰冷而又潮湿的空气,很快就把鼻子内外冻得麻木。
所以,菲那里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纵然有件大外套将自己裹住而没有淋到多少雨。
——假如我没有多嘴,她会乖乖地继续站在树下避雨吗,她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骑去吗?
是的,此时此刻,我回想起了菲那句令我在意的话: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再受什么孤独了……」
如果说前面一句还可以理解其原因的话,那么后面的一句我就摸索不出合理的解释了。
自从在考场那里认识了菲之后,她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富有朝气的,热爱音乐和钢琴的女生。她没有魔鬼的身材,有的也只是比普通高中生还要矮小的身高;她也没有靓丽的相貌,有的也只是脸上自然泛起的笑容,可就是这样的笑容,是那么地过目难忘,甚至比旭日的光芒还要更加得美丽和灿烂。
我想我应该不是个特例,每个遇到她的人相信都会有和我同样的感受,相信她应该是生活在幸福之中……
然而,为什么那时候她会这么说?这句话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我听得出来她不是在随随便便补充说道的,要不我也不会如此在意。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吧,有时候一句话真的可以左右一件事接下来的发展的,而且……
「轰隆!轰隆!」
——而且现在显然不是考虑原因的时候了!
一连串毛骨悚然的巨响让我大脑立马清醒了下来,暂时不再考虑有关菲的一切。
——东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声声巨响是什么?为什么会感觉到地面在震摇?
——那些飞机又是怎么回事?因为大雨的关系而在东区上空盘旋吗?难道之前飞来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乐园岛这里乌云密布吗?
虽然考虑菲的事被中断了,但是大脑却得不到一丁点冷却的时间,瞬时又捞起了被搁在一边的问题。
其实归根到底,我之所以会冒着风雨骑车赶回东区,不就是为了要弄清这些事吗……
——东区应该不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吧……
也许是为了验证这一猜测,我尝试着抬起头来,望着准确无误的东北方向。
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暗,只不过比出发时的颜色还要更为浓厚,偏黑了不少……
——奇怪了!
我一手五指并拢挡住干扰视线的雨水后,斜向上仰视一下天空,将刚才所见到的颜色与乌云的颜色做了简单的对比,仅从颜色的深浅上比较的话,前者明显要来得更深。
——那里看起来不是乌云的颜色吧!
之后,重新把目光调到东区方位上时,我又隐约发现那些颜色是处于由下而上的动态当中,而不是像挤压下来的乌云那样作为静态的背景。
——难道是……烟吗?但是怎么会有烟呢?怎么产生的?
带着如此重重的疑惑,我开始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一心极想把这些事都搞清了。
这时候我的体内,仿佛是有一股陷入了不安的灵魂,在四处疾走……
“菲,没事吧?”
也许是突然的一加速所带来的变化让我记起了我忘了一件事。
“我没事,不过里欧你看来很急……可以看到东区发生了什么吗?”
我要不要说出来呢?关于还未能得到确认的浓烟的事……
“还没,雨太大了,看不清。”
“那为什么那个声音到现在还没停止?我有点害怕,里欧……”
“我也是,不过看样子东区……”在我把话稍作停顿延长的同时,趁机又晃了一眼东区,然而,这次胸口突然一紧,瞄到了那个方位出现了极为夺目的红色,在我的眼帘闪快掠过。
一股恐惧感涌上脑海。
——这不是错觉吧!
为了加以确认,我好好把视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被一团灰黑色所笼罩的东区。
虽说如此,不过我还是希望那就是我的错觉,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那闪现的红色让我首先想到了火焰的颜色……
于是接下来的事,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敢轻易多想了。
2
「轰隆!」
声响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
只可惜这震耳的一响,彻底震碎了我的希望:刚才根本就不是错觉!
随着那一巨响,我目睹了东区所在的方位不仅再次呈现出了红色,而且还可怕地向着周围扩大,面积更是成倍一般,在一眨眼之际便吞尽了周遭的灰色,宛如火焰得到了一股强风的推波助澜,霎时间演化成惨目的烈焰。
不,也许那就是真正的烈焰吧……
“东区怎么了,里欧?”
可能由于停顿的过长让菲感到了些许不自然,但眼前欺骗不了的事实让我不得不低沉了声线,有些颤抖又有些肯定地,向她答道:
“东区……出事了。”
“什么?出事!?……”
“菲,你现在先不要想什么,给我抓稳了,我要冲过去!”
话音一落,我便更狠向我的两脚施压,马不停蹄地骑过最后的一段路。
不过,可能是今天骑车的时间有点长了,双脚在受到压力的时候开始感到有些酸痛。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低下了头坚持把脚踏车开到接近极限,一路就这么飞驰到底。
负荷重重的前轮在被水覆盖的路面上,像是开辟一条自己的路似的,底部橡胶压过的地方猛烈地朝着两侧飞洒出一片片灰色的水花。
大约在离东区还有五分钟车程的时候,低能见度的前方开始冒出了人影。
那是人们仓皇而跑的影子。他们不顾降下的大雨,也不顾脚下的积水,朝我这里跑来,有些人甚至还一边抱着小孩或扛着东西,一边嘶哑地喊着救命在跑。
此时此刻,我发现我的后背的压力突然消失了,条件反射地一脸转向后方一看,原来菲已经起来了,不再靠着我的后背,而是稳稳地坐起来,一手夹住我的外套,在磅礴大雨中,眼睁睁地望着陷入一团混乱的东区。
这样的场面对一直把头缩在外套底下的菲来说,也许太过触目惊心了吧,肯定超过了她心理承受的极限。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看到她张着大口如此惊讶说道。我其实也早就预测到她会目瞪口呆。
“对不起,菲……”
在我重新缓缓回过头来的时候,嘴里低声跟她说一声至深的抱歉。我希望这小小的一声歉意能够立马被雨声和人们惨叫声掩埋掉,从而不让菲听到。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此生我的气,因为我其实一直在回避着东区的事,到了现在快进入一区的时候,才让她用自己的双眼看清了被赤色的火海吞噬了一大半的家园。
最后,由于逃亡的人们越来越多,逐渐成群地涌了过来,要是继续这么穿梭下去的话很容易就造成事故,所以我只好按下车闸在靠海的一旁停了下来。
“嘿!里欧!里欧!”
忽然,我隐约听到了有人在高喊着我的名字。这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像是……对!麦耶先生的声音,不过因为现在场面非常嘈杂和混乱,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喊过来的。
还好不久后,人影便就从大部队里脱离出来,向这里边跑边推着他的脚踏车。
“麦耶先——”
“里欧!”气势上的差距让我一下子哑口无言,“还有昨天那位女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继续逃!”
“那、那个……麦耶先生,东区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咳咳……”
他喘得太厉害了,导致了他的话不得不被迫中断了一下。
“刚才我正要去西区,但是骑到机场附近那里突然听到轰隆的巨响,所以就赶了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
“……唉,”麦耶先生稍稍理顺了气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突降暴雨后,上面就出现了无数架飞机,它们低空飞行,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朝我们投放无数个可怕的东西,那东西一落地马上嘣的炸开了,到现在还没停止。太恐怖了……”
“怎么会……那些飞机怎么会突然袭击我们呐!……”
“所以说我也不清楚啊,你们赶快去避难吧!”
“哦……”
“里欧……”
紧接我的”哦”声的是菲轻轻的呼叫声。
“怎么了,菲?”
只见后边的菲用力地扯拉着我的衬衫。
“能不能去下教堂,里欧……”
“教堂?圣帕特里克教堂吗?”
“是,里欧,带我去下,就一会儿,快点吧……”
“喂,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回去?”
“就一会儿可以吧!”此时我想象不出菲会突然间放高嗓音大声对着麦耶先生说道,感觉像是在顶嘴说理,“我爷爷……我爷爷他现在在教堂里啊!他身体很虚弱,他老人家根本跑不动的,现在肯定是躲在教堂的某处避难……”
“什么!?你说你爷爷在教堂里?”
我大声惊道。
“是啊!拜托你了,我实在很不放心他一个人啊,所以赶紧骑过去找他吧,里欧!”
“这……”
说实话,菲的请求确实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当中。
我现在才知道,她有个爷爷……
我心里十分清楚,家人对我们来说是无法替代的,但是,再望一望如此恐怖的火海,盲目冲进去救人简直是在拿着生命来当作赌注。
感到无助的我,只好再次把脸转向麦耶先生,希望他能从我的表情中读出我的迷茫,然后教导我该如何去做选择。
“里欧,我只是劝告你,请珍惜你和这位女性的生命,其他的,望你好好三思而后行吧。我先去机场那里骑去了,不过请记住,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嗯,谢谢您的指导,麦耶先生……我还是决定要过去一趟,也许他的爷爷还在那里活着寻求帮助也说不定。”
“唉……去吧,我阻止不了年轻人的脚步,不过有一点请你记住:如果觉得无望的话还是尽快逃出去吧。”
“嗯,我一定会注意的。”我鞠一躬向麦耶先生认真说道,之后,将视线移到菲那里,下定决心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嗯,真的……很谢谢你,里欧。”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驱使着我去做出如此绝命的抉择;我不知道我这一去后还能不能再回来;而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成功救出受困的菲的爷爷……
乌黑的天空还在不断地倾注大把的雨水;
可恶的飞机还在不断地袭击无辜的东区;
炽热的火焰还在不断地燃烧我们的家园。
面对这样的现实,以及之前还未给予解答的问题,我目前唯独能做的也只是再次拼一把了,为了尊重菲自己的愿望,也为了尊重生命存在的意义。
背对着一个个奔跑的身影,我和菲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地冒着生命危险,朝着东三区的圣帕特里克教堂,寻找菲的爷爷。
【(上)部分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