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若海一般蔓延着,翻滚着,跳动着殷红赤目的浪花。
苍夷满目的大地,充满人类风格的建筑物像是遭遇了天谴般毁坏到无法复原的程度。
就废墟的规模而言,这应当是一座人类联盟国的主城。
然而,已经无法容人辨认这究竟是哪一座城镇。
唯一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
死地。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死去之人的哀嚎,睁开眼睛,恍若可见到无数人互相践踏着流亡于这片死地之内。
霹雳霹雳跳动的火焰,熏起阵阵焦臭的黑烟,试图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死亡的灰色,但天空却因为不断雀跃的烈火而显得阴晴不定。
死地,看似还有活人。
但是,那究竟能否称之为「人」呢?
横七竖八的瓦砾废墟当中,有一处倾斜成四十五度耸立的尖塔,一名幼小的少女立于塔尖,她拥有过分娇嫩的脸蛋与身材,但相对的却是留了一头几乎及地的靓丽紫色长发,发梢末端微微卷着,泛着一缕轻媚的魔味。
然而,与人的一切都如此相配的她,于其肩膀上却是立着一只奇特的鸟兽。它有着三个青蓝紫颜色分明的三个脑袋,每个脑袋都不像寻常鸟类般唯美,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恶魔一类的存在,但却因为其拥有鸟类的羽翼而与鸟这种生物掺上了关系。
三头恶魔鸟仰头尖哮了一圈,昂扬刺耳的呜鸣似乎在嘲笑方才那些不知死活的冒险者们。
「别吵!」
少女喊了句,声音不算歇斯底里,却是可以听出其中蕴含的深深哀愁。
三头恶魔鸟乖乖闭上嘴巴,讨好的用羽翼拢着少女细白的脖颈。
不得不承认,柯拉的心情现在很惆怅。
身为魔族四大天王之一,因身形娇小而被同等身份之人爱称为「萝莉天王」,但更多的是因其高贵悠久的贵族背景而被尊为「公主天王」,此刻的她正俯首望着身下这片火海,目有愤怒,亦是无奈,更多的是——愁。
「太让本公主失望了……本以为想来大城市里能抓获几个有潜质的冒险者,结果所谓A级冒险者也就这种水平吗……真的是太弱小了。」
柯拉蹙着姣好的眉毛,一时自我意识陷入了僵局。她确实对奥迪斯提出的以人类为棋,天王之间互相厮杀这种事情感受到乐趣所在,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一方面,派出莫里斯为首的侦查小队去往边境之地的城镇,看看那经常与魔族发生摩擦的地方能否有可靠的猎物,顺便观察其他天王的动向。
另一方面,她亲自出马,直接深入人类的某座主城在其中做出筛选,先找出能承受自己一击之人,再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出承受两击之人,一路不断淘汰直剩最终的幸存者。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得下她一击,就连那所谓的自报A级冒险者,也是如此。而号称最强的S级没有出现,不知是已早早藏起还是不在城内,无法判断。
本来,最终是想留下十几个看似有些搞头的冒险者,然而这些所谓有实力的冒险者不是屁滚尿流丧失斗志,就是死不服从。
「人类,真是无聊至极。都不知道找他们当棋子来厮杀有什么乐趣。」
三头恶魔鸟在旁附和着宣叫了几声,柯拉仿佛听到了它的话般,双手抱着那毫无隆起的小酥胸认真点头接道:
「那倒也是,如果没点挑战性就不好玩了,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玩了呢!弱些的要么斗志全无屁滚尿流,要么死皮赖脸的求本公主饶他一命。难得本公主做出让步选择了小部分在中突出的强者,结果却是死活不服从。麻烦得要死!」
萝莉天王鼓起了腮帮子,气鼓鼓的不知道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若在魔族的世界里哪来那么多规矩,弱肉强食,实力为尊,弱者要么无条件认真臣服于强者,要么就自寻死路,哪里有人类这边那么多花样。
就在柯拉不知所措的时候,肩膀上的三头恶魔鸟突然发出一阵兴奋的鸣叫。
「喔?有收获了?!」
萝莉天王只脚踏着塔尖,英姿飒爽的侧过身子。
视线顺着塔壁倾斜的所在所延伸而去,在那大概十步开外的地方正跪着一个黑影。
然而,黑影给予柯拉的感觉并非是有所收获的惊喜,而是全身上下散着挫败。
「莫里斯……你为何不说话,抬起头来!」
萝莉天王喊道,音贝当中透着怒意。
黑影身影深深一颤,缓缓抬起脸来。然而看到了那张半边无法辨认的脸后,柯拉不由皱了皱眉。
「主人,我们失手了。」
「闭嘴……」
萝莉天王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出现了轻微的战栗,缓缓走近了莫里斯。
燥热的风掠动了他那残破的披风,隐约中露出了仿佛被恶兽啃食了一大块肉骨的肩膀,被啃食的缺口周围有黑色的脉络在跳动,已经从肩膀的创伤处蔓延到了莫里斯的半边脸蛋。
柯拉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抚摸在莫里斯的脸部,随后用力一吸,从中吸出了一道深黑色的魔力丝。
「这是奥迪斯的魔力……」
而后,少女将其随手捏碎。
「说吧,发生了什么……」
得到了允许,莫里斯当即伏地拜倒,颤声说道:
「我们奉主人的命令,潜入了刺猬城,暗中为主人物色合适的猎物,本想抓获那S级的冒险者熊王,谁知那熊王却是不在城内,只有个冒充者在作威作福。后来偶遇了奥迪斯大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猎物。」
「是什么人?」
柯拉立即追问道。
「一名少年,法源持有者,能够使用六系魔法……」
「规则是只能掌握双系魔法为顶峰,那能够掌握多达六系魔法这就是他拥有法源的异常点了,但是这不一定就是他法源的真正力量……」
莫里斯自然明白柯拉所想,但是见到柯拉的情绪已经暂缓了下,语气也沉着稳定了许多,恭敬续说道:
「目前还无法确定,因为我们想进一步确认并动手时,已经被奥迪斯大人先察觉到了,之后就……」
「就什么……说。」
「奥迪斯大人直接二话不说先是杀了我兄弟,最后只留下我一个活口,让我来为主人传、传话……」
莫里斯的声调不由得减弱了下来,因为感受到了面前那娇小的少女身上,正不断传来了惊天的压迫力。
「传什么话……说……」
「奥迪斯大人说……他说……刺猬城已经是他的地盘了,无论是谁,哪一位天王都好,若是敢妨碍到他,他就……他就……」
「他就什么——说!」
萝莉天王咬牙喊道。
「他就亲手砍下对方的脑袋,之后作为他红死之门新的装饰品!」
「奥迪斯!!」
柯拉右手骤然一挥,过分浓郁到完全凝实的紫色魔力化作一道深邃的匹练,一举将远方的不知名山轰成两半。
风云变色,猛烈的山风倒吹而至,将天空的灰霾驱散开来。灰霾密度微减,但扩散开的灰霾却是彻底遮掩了这阴晴不定的天空,为大地留下了无法颠覆的灰暗。
「好!好!好!亏我还支持你,奥迪斯,你不仅随意屠杀我从属,还要杀本公主!很好!我们彼此间厮杀也不算少数,我们又可曾互相杀死过彼此!好啊……算了算也有两百年没跟你动过手了……本公主就先陪你玩玩!刺猬城不是你的地盘吗,本公主就领兵慢慢推平了它!让你的那什么猎物慢慢感受死无葬身之地的绝望!!」
柯拉一语刚毕,肩膀的三头恶魔鸟骤然间发出一声尖亢无比的嘶鸣声,振翅离开了柯拉的肩膀,于空中腾转间竟是化身为一头巨大的异兽。
它周身覆盖着似龙鳞般的黑色鳞甲,三个恶魔头泾渭分明,长满细密白色绒毛的尾巴若狮尾般在尾部有着棕色的毛团,在风的晃荡下尾巴竟是分离成了九条,迎风张狂舞乱。
显露出真身的三头恶魔鸟就这般踩着残垣尖塔,背着柯拉伏下长达三米的身躯。
公主天王不由分说,轻身一跃踏其项背。
没有下达任何的指示,三头恶魔鸟奋然一振翅,以近乎瞬移的速度破开天空中厚重的灰霾,彻底消失。
莫里斯依旧长跪于地,待柯拉走后,却是突然发出了狂笑。
「桀桀桀……哈哈哈哈!!爽啊!奥迪斯啊奥迪斯,你以为天王就无敌了吗!杀我兄弟,我莫里斯确实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我的主人可以让你付出代价!」
随后,他摇晃着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了奥迪斯留在体内的魔力作祟,他身体的损伤正在逐步修复着。
「奥迪斯大人呀~不知道柯拉大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您的义妹连城带猎物一起推平了,不知道您又会是什么表情呢,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希望柯拉大人不要怪我,这可是她自己不听我把话说完,虽然传话也有些误传呢,真是抱歉啊哈哈哈哈!」
天空中的灰霾继续涌动着,转眼间便补齐了三头恶魔鸟撕出的缺口。
这不知名的死地,似乎永远都无法逃离灰暗的笼罩。
死亡的灰霾,依旧蔓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