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这种没药救的死宅,旅途的过程总是索然无味。即使路上会有被尸体吸引的食尸鬼之类的魔物靠近,也都被那些冒险者轻松解决了……更不用提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对我的屁股是如何的磨难了。
车队又大约向前了两百里路……越往深处走,虽然我们在自然女神(玛里奥声称)的庇佑下仍安然无恙。但我内心的恐惧却愈发加深。
瘟疫的深处……会是什么恐怖的存在?我思考着,正在搬运东西的冒险者们调笑了起来。
“伊尔福呀,我觉得你明明是弓兵,为什么不像罗宾汉那样戴一个——那种叫什么,就是弓箭手都会戴的帽子?”
伊尔福摸了摸自己整齐的平头,他的脑门上青筋暴起,宛如一个“井”字……
“我们看你是女人又是法师才不让你干活。然后你就给我坐在那嘚吧嘴?……我是玛奇朵兄弟会出身。又不是什么罗宾汉,凭什么要学他戴绿帽子?”
按照我所了解的信息,伊尔福口中的玛奇朵兄弟会是全大陆盗贼组织的“御三家”……呸,三大势力之一,有如黑手党一般的反社会组织……但又能做到远比黑手党还要多的事,据说在南方还有他们控制的一座城市。
顺道一提,剩下两家是远版公会和总部位于某处下水道的埃辛兹贝伦修士会——没错,他们的前身就是一个修士集团……
等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害怕吗?
仔细看看的话,不只是我,其实车夫们也是有些局促,或者说不安。但这些冒险者们却只是自顾自的谈笑风生。一派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人生经验的感觉。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的脚下是一处荒村……这里在瘟疫之前就已经荒废,也许是因为强盗,也许是单纯的迁移。水井早已枯竭,畜棚也还剩垮塌的架子。现在这里只有布满灰尘,瓮牖绳枢的十几二十间木条平房。有几间里面还躺着人类的骨架,还有盛着不知道什么水的瓦罐和凹陷的地板。坍塌的房梁横亘挡住了门口,让我们搜索的时候只能破窗而入。
林中的荒村,方圆十里空无一人。就我们这,一个罗伦斯和他那个穿管家服的同伴,五人的冒险小队,五个车夫,还有我一共十三人。正在忙上忙下的准备在这里歇脚……这傍晚的雾气,夹杂着落叶到只剩光秃树杈的阴郁树林,还有阴沉的光线让我发自内心的觉得不舒服。
但毕竟赛塔玛是队长。他说在哪里落脚我们就在哪里落脚,几天来皆是如此。
培根热情地招呼着我:“来搭把手吧牧师,搬完这趟我们就可以休息睡觉了!”
“叫玛里奥变熊吧,之前在旅馆他搬东西可快了。”
伊尔福听见我们的对话,沉吟一会,看向了努力干着活的玛里奥:“原来你说的请人搬东西报销的五十铜币是这么回事。”
玛里奥立刻反驳:“这是正当的收入——财务是交给你管理,但我打个零工赚个饭前,你可没有权利来管。”
伊尔福笑了,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笑起来的声音同样也是阴险的感觉:“那是——德鲁伊的事,能叫赖皮么。”
其他人也哄笑起来。玛里奥似乎有些恼怒,但也没说什么——这又是什么取笑德鲁伊的梗?
于是我问了问旁边同样不用干活的秋日:“德鲁伊赖皮什么了?”
高冷的她看也没看我:“你们南方人见的德鲁伊少。我们这里可没多少人给德鲁伊好脸色看……他们仗着自己是少数、‘弱势’宗教群体,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是受歧视者受迫害者的样子。好吃懒做的混在森林里面美名其曰‘贴近自然’。在街上吃霸王餐还威胁着说什么‘我们德鲁伊是不能吃这种肉的!’、‘我们是大自然的守护者!’,‘你无法抵挡大自然的力量!’之类的话。整天还叫嚣着要从我们晶伦王国独立出去、餐馆要按照他们的禁忌做菜什么的……反正听不讨喜。大家都信圣光,忍受你们的异端信仰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玛里奥可是个好人,他是温和派的德鲁伊,性格也挺不错的……”
震惊,懒懒散散的秋日一口气说了三分钟的话……看来这些德鲁伊在晶伦王国确实不怎么讨喜。
玛里奥也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只是少数的吧,我们温和派才是占大多数……”
秋日慢悠悠的反唇相讥“看吧,激进派的德鲁伊搞完事,就会轮到温和派洗地……等到旭日天尊的教徒们原谅他们的时候,第二波袭击又来了。”
听完秋日的话,我突然感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异界也是自有国情在啊。
培根也笑了起来:“所以德鲁伊自然法术的绿色在我们北方也叫原谅绿啊。”
除了玛里奥苦着张脸,这些人再次笑了起来。
宗教的事都是挺敏感,也就这些冒险者和贩夫走卒不太介意。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宗教人士听到扩散出去,事情总是会进一步发酵……
唔,说起来我也能算是一个宗教人士了吧。
德鲁伊教派的事在晶伦王国也许也算是一个敏感话题,仅仅开了两句玩笑,所有人笑完之后又继续忙起了手中的活。对此颇有研究的秋日见到没人和自己搭话,就无趣地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东西快安置好了。在离着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个车夫问另一个车夫道:“之前拉尔森不是去找水了吗,怎么还不回来?东西都让我们搬完了。”
“谁知道,这附近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也许只是走远了。”
“要不要……跟这些大师们说一说……”
远远地,秋日听见了两个车夫的对话,放下手中的书本,耷拉着的双眼也睁了开来:“你们说什么?”
“咦?!那个……”
看起来这个魔法师的听力也十分敏锐,这点要记下来……以后说话要小心着些。
“我都听见了,那个拉尔森本该什么回来?”
“怎么了?”
忙活着的赛塔玛也走了过来。
“赛塔玛大、大师……”
“说吧,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只是有个同伴去找水,偷懒不回来了而已。”
“不能掉以轻心,下次有这种事请马上告诉我们!”
不仅是警觉起来的冒险者,闲坐着的罗伦斯也掸了掸身上的灰,朝着这里走来。
赛塔玛发问,他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匕首:“那人去了多久?”
“从我们开始搬东西的时候就离开了……是往那条小路走的!”
那个车夫指着了一条从树林中开辟,没法走马,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伊尔福,你去找一下吧,如果发现什么先回来通知我们。”
“明白了。”
伊尔福很快消失在了傍晚的浓雾之中,连我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赛塔玛转向所有人:“各位,我在启程时已经说过,在疫区出现很多食腐或者更加残暴的魔物……你们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每发现一点痕迹都得报告。不然等着你们就是死路一条。”
四个车夫噤若寒蝉,那个穿管家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如果有危险存在,希望您和小队能保护好我家老爷。”
“那是自然。”
赛塔玛捏了捏拳头,培根抬出了自己的塔盾……秋日和玛里奥没有说什么,前者放下了从不离手的古书。后者开始默默祈祷,一道道绿光在我和冒险者的头顶大作——那是和圣光完全迥异,让人感受到如同清风拂面般舒适的感觉。
“这是可以提升你施法速度,以及回复精力的加持。虽然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但姑且你也算是我们的队员了。”
“等等……我们还不一定会被袭击的吧。”
玛里奥叹了口气:
“在这种地方还是放悲观点比较好,安都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