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钟。一进入十一月后太阳就早早下山,街道上早已经被黑暗笼罩着。
没有心情待在士道和折纸身边,六星早就随便找了个去动物园看怪兽的理由走掉了。就这样,在冬季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的过程中,士道和折纸两人来到了能把城镇一览无遗的观景台公园。
“到了这个时间果然会有点冷呢。”士道说毕,正在眺望着夜景的折纸小小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嗯,看白天还挺暖和的就大意了,要是戴手套来就好了呢。”
折纸边露出苦笑这样说道边合起手来揉搓了一下。
“哈哈……对呢,啊,对了。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咖啡什么的吧——”
士道刚这样说,右耳就传来了琴里的声音。
“——我说,这是错误的行为啊士道。女孩子在说自己的手冷哦?”
士道沉默地游离了一下视线,最后只能下定了决心般吞了一下口水,用自己的手叠上折纸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士道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折纸诧异地瞪大了眼。不过很快注意到了士道的用心,脸颊泛起了红晕,稍稍低下了头。
“呼呼呼,感觉不错。好感度也很好。看来有希望在今天内就搞定呢。——不过,离封印还差一步呢。欧尼酱,现在你要消除她内心的不安感,让她觉得你可以接受她。”琴里嗯嗯地说着。
士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折纸的手,面向她。
“呐——折纸。”
“什么,五河同学。”
与折纸眼神双交之际,士道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
就这样仔细注视着她,士道再一次感受到折纸的可爱,额前的刘海,长长的睫毛,透澈的双眸,还有仿佛一碰就会夺走内心般的樱桃小嘴——居然被如此美艳动人的少女喜欢上,原本世界的士道是个多么幸运的家伙啊,不禁如此想着。
不过,自己也不能一直沉浸在感慨之中呢。士道缓缓吸了一口气,为了消除折纸内心的不安张开了嘴——
却在士道正想说话之际,被折纸打断了。
“事实上,我……也有话必须要对五河同学说呢……”
折纸的眼神游离了数下,最后缓缓地张开嘴。
“你知道我曾是AST——陆上自卫队对抗精灵部队的人吧?”
“是的……我知道。”
“不过我在前一阵辞掉了AST。”
“……是因为开始出现像之前那样由于贫血而失去意识的缘故吗?”
“嗯,这个也是原因之一。但是——自从出现这个症状之后,我开始变得搞不清楚了……AST的工作是打倒作为产生空间震源头的精灵……但是我却开始怀疑我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士道语塞了。
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说起士道所认识的那个折纸,是个憎恨精灵,以杀害精灵作为生存目的的少女。果然是因为双亲不是被精灵所杀害的关系吗?还是说因为自己也变成了精灵才开始这么认为的——具体的理由士道并不知道,不过自己确实做梦都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不知道折纸是如何理解的士道做出的反应,她有些愧疚地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精灵明明是杀了五河同学哥哥的凶手……”
“啊,你用不着道歉!”
折纸对士道所说的话不禁感到意外,明明自己的哥哥——准确的说其实是士道自己——被杀害的士道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一点都不认为折纸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我——不是,就算是哥哥他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五河同学……”
折纸颤抖着声音如此说道,肩膀微微地抖动,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好像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折纸别过了脸。士道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了,只是紧握折纸的手,甚至还加重了力度。
右耳耳机那里传来了吹奏乐曲的声音。
“——好感度,急剧上升!数值到达了上限!好了……!士道,状况不错!就这样一口气解决掉吧!”
话说回来,气氛什么的看来根本不重要呢。士道握着折纸的手苦笑着想。话虽如此,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个绝佳机会。士道调整了呼吸,把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地压制住,静静地转向折纸。
折纸探身压在公园边上的木制扶手上,伸手指向天空。刚好有一颗一闪而过的流星。
“是流星啊!是流星啊!要赶快许愿!”
就在这瞬间,探身压住扶手抬头望向天空的折纸突然屏住了呼吸,握着她的手被她一下子扯了过去。
虽然在那一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顷刻间就明白了。扶手因为老化而承受不住折纸的体重,发出啪咔的声响后崩落了。
不用说,用手托住扶手的折纸也一起从位处高台上的公园边缘掉落下去。
折纸发出高昂的尖叫声,士道也在同时发出惊吓的大叫。不过,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士道一直紧握住折纸的手,突然出现的负荷虽然让士道产生一种自己手臂被拉长了的感觉,不过还是使劲把折纸的身体拉了上来。就在这时,貌似是碰到了被破坏掉的扶手断面,左手上出现了一阵尖锐的痛楚。
一鼓作气把折纸的身体拉上来后倒向后方。而折纸也发出“哇!!”的叫声,最后趴在了士道的身体之上。
“好痛……没、没事吧,折纸?”
“精……灵?”
折纸此时却显得双目无神低声嘟哝道。眼睛并不是望向士道,而是更下方……看向士道左手的位置。
士道跟随她的视线投向自己的左右,不禁屏住了呼吸。自己的左手在拉折纸上来的时候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像是在舔舐着伤口般灵力之炎在伤口处摇曳着。
瞬间——右耳的耳机里响起了警报声。
“……!!士道!!快点逃啊!”
一只漆黑的飞翼在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向了士道的脖颈。下一刻,不出意外的话,士道只有人头落地一个结局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手搭上了士道的手腕。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拖拽力自手腕传来,险些使士道的手脱臼。可是,好歹整个身体随之被从折纸身边拉开,闪开了那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飞翼。
“六星?”
瞬息间被这股力量拉开离折纸有数十米的距离,士道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
“啊啦啊啦,真是好险呢。士道,这次你该怎么谢我才好呢?”
折纸无神的眼睛颤了颤,目光投向了身上已经具象化了部分灵装的六星,无数片飞翼环绕过来,毫无例外地指向了剑之精灵。漆黑的光芒在每一片飞翼的头部闪烁起来。
……改变了目标了吗?六星的表情僵硬住了。
无数道漆黑的光线没有一丝声响地在下一刻向这里攒射而来。虽然没有看似强大的灵力波动,但在那些的光线中,无不蕴含着令人悚然的毁灭气息。
只在瞬息间,六星就愕然估算出,即使是她的炽天覆七重圆环,也完全挡不下这样的一击。
咬咬牙,六星背起士道纵身一跃险险闪开光线,原本身下大片坚实的水泥地面瞬间泯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喂喂,这样一声不响的就开打很不礼貌哎!”抬起衣袖,刚刚一道黑光只是略略擦过这里,就将坚固的灵装蹭掉了一截。
折纸没有回答,抬起一只手,原本在她身后排列着的密密麻麻的飞翼如铺天盖地的狂蜂般扑了上来,黑色的光线比之之前密集了数倍,将半空中的六星和士道团团围在核心。
“士道,抓紧我,别松手哦!”
“啊……好的。”
已经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六星与士道几乎化成了一道幻影在如天罗地网间中穿梭,避开一道道黑色的光线,实在没办法避开的,也被挥剑格挡开来。两人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折纸逼近过去。
“太好了,只要再撑过几秒……”
“叮!”剑身碎裂的声音。在劈砍过七八道从各个角度射来的光线后,手中的剑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只是六星稍稍滞住的一瞬,无数道光线如潮水般冲向了半空中再无法闪避的两人。
在这个瞬间,六星感觉到士道抱紧自己的手松开了。
或者说,士道在这一刻,从被她背着的状态,转身挡到了她的面前,紧绷身体等待接下来的这一射击。黑色的光束,也在此刻到来。
“士道!!”
…………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紫色剑光,将射来的光束全部劈飞。
“没事吧,士道!”
“十香!”士道喊出了这位少女的名字。没错,出现在眼前的正是理应待在五河家旁边公寓中的十香。
不,不仅是她。在十香的身后,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身穿限定灵装的精灵。
骑在巨大兔子玩偶后背上的四糸乃,变成了大人姿态的七罪,身体被光之键盘包围着的美九。还有在空中卷起疾风的八舞姐妹。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呜呼呼,我们当然是过来解开达令的危机的啦——”
“嘛,其实我们只是跟在十香酱身后过来的而已,真的没有看见士道在那么危险的境地还色胆不泯地偷袭六星酱的胸部的说。”
“哈?!”士道下意识的捏了捏,扭过头,对上的是六星已经涨红,明显恼羞成怒的脸。而自己的手,好像放在……
“不不不你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士道的冷汗冒了出来。
“谁要你解释!变态士道!”被六星用力推开,士道的身体如自由落体般从空中落下,还好八舞姐妹等在下面接住了士道的身体放回到地上。
站在最前边的十香就像是要守护士道般举起鏖杀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折纸开口说道:“……能够感受到极其强大的灵力。她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是……折纸。”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折纸,会变成这样……
从她身上散发出压倒性的迫力,仅仅只是与她相对就忍不住胆怯地缩起身体。DEM的艾扎克•维斯考特将反转了的精灵称为魔王——现在站在士道面前的这个,确实拥有着与这个称号相符散发出超强压力的存在。
不过,士道咬了咬牙,向前踏出了一步。
“士道……?”对于他的这个行动,十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恐怕她是想告诫士道这很危险吧。
“要相信士道哦,大概只有士道可以拯救那个精灵了。”六星将目光投向士道和Devil之间,若有所思地说。
“……大家——我想要拯救她,请大家……帮助我……”
虽然对大家抱有歉意,但是士道知道此时此刻只能这样说道。
站在士道前面的十香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口说道:“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说毕,紧紧握紧了鏖杀公:“士道救了我,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美好。我的世界是士道给予我的。——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帮士道了!”
接着其他精灵也逐一点了点头。
“谢谢。——走吧,我们一起去折纸的身边!”士道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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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的纯白空间,头上的是天空还是天花板、前方是否是地平线就连这些信息都无从得知。自己姑且算是处在站着这一状态,但是并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甚至有一种正在悬浮在空中的错觉。
这里是……怎么看都觉得是梦境……呢
折纸很快就产生了这样的判断,不过这也是很正常呢,毕竟这样的空间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但不经意间,折纸瞪大了眼睛。在折纸视线前方。知道刚才为止还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不知不觉中出现了一名少女。全身被黑暗般的漆黑长裙所包围,着装华丽的少女。但是表情却很空虚,抱着膝盖蹲在那里。
是我——?
没错。由于看到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那里的正是折纸自己。不是……正确来说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折纸的头发明明是到腰际的,但是眼前的这个折纸却只到肩膀处。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折纸的头脑里一口气涌入了大量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景象以及话语。不对……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在得到这些情报的同时,折纸有一种确信的感觉。
“这是我的……记忆……”
没错。这正是如果折纸选择了与现在不同的道路,她将经历的这几年来的记忆。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在折纸面前被杀害的是她的双亲。而且——杀死双亲的精灵正是,折纸自己。
在想起这些回忆的瞬间,折纸变得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说不定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防卫本能。为了避免这些信息以最糟糕的形式回归到折纸的大脑后导致折纸的自我彻底坏掉,因此将这份记忆从这个世界的折纸大脑中进行了隔绝。
然而,明明将一切都舍弃掉的折纸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小束光。
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即使认知到发生了什么,对于现在的折纸也不会对其产生任何的意识——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这束光却在折纸的脑海中将某份记忆扩散开来。没错,那正是,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双亲没有死亡的世界里生活的折纸所拥有的记忆。
折纸与折纸的意识,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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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吾可是受疾风宠爱的飓风之子!”
说毕,八舞姐妹二人一起飞向天空,并轻巧地在空中飞舞着,以杂技般的飞行方式躲闪直射过来的光线。
“进言。就是现在,士道。在我们引开这些的时候,你们趁机去本体那里。”
和耶俱矢一样在空中躲避着光线,夕弦朝着对地上的士道等人如此说。士道点了点头,再次望向折纸。
“拜托了,大家!”
作为精灵的折纸的身体慢慢升上半空,不能让折纸逃向空中。士道大叫道。
美九用她那纤细的手指从展开在身体四周的光之键盘上滑动着:“破军歌姬——轮舞曲!”
折纸的周围立刻出现了数个银色的筒状物,筒状物的前端都一致对着折纸。演奏出来的乐曲具有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力量,经过几重重叠之后,将想要升上天空的折纸打回了地面。
仿佛是为了作出对抗般,折纸周围的空间发生扭曲,然后出现多个飞翼。
它们以不规则的轨道飞行着,并不断向士道他们发射出光线。
然而——
“哈!”伴随着一声叫喊在士道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闪光,一下子把飞翼都吹飞了。
“十香!”士道大叫着。没错。是十香使用鏖杀公一击把那些飞翼在其发射出光线之前就全部打飞。
“——四糸乃,士道就拜托你了!”
“好……好的。”冰结傀儡的全身染上了淡淡的光辉。四糸乃大大地展开双手,连接着手指用来操纵冰结傀儡的木偶线发出闪耀的光辉,“冰结傀儡——冰铠……!”
在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冰结傀儡的巨大身体变得扭曲,就像是被吸收进四糸乃手指上的木偶线般逐渐缩小。接着散发出浓密光芒的木偶线如同要包裹四糸乃的身体般缠绕在她的身上。
“铠甲……?”
士道茫然地低声嘟哝着。
不——准确来说,自己并不确定能不能将其称之为铠甲。既不像是金属也不像是树脂之类的特殊物质,与透澈的寒冰融为一体覆盖在身着灵装的四糸乃身上,就像是缠绕在冰结傀儡上面一样。
四糸乃全身都被寒气所包裹住,双手向前伸出,十指**。
被银白色铠甲包裹住的双手中心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的漩涡,并最终形成了巨大的圆锥体。
四糸乃用力扭动起**的双手。瞬间,缠绕在四糸乃双手上的寒气锥体,如同钻头一样强行从飞翼之间掘开一个空隙。
“士道先生……趁现在……!”
“啊——啊啊!”
士道回应四糸乃后,从四糸乃打开的空隙里滑进去,就这样跑到折纸的身边。
——然而从现在的折纸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活力以及意识。也就只有漆黑的飞翼在向他们进行攻击,折纸自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像是身体的免疫机能,不管本人的意愿自动排除外敌一样。陷入绝望中的双眸,只是空洞地注视着虚空。
想起了原来世界时的样子,士道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那个时候的士道跟现在一样,在大家的共同协力之下,来到了折纸的身边。但是折纸却把自己的内心紧锁,无论士道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这样下去,只会重蹈覆辙。只有士道的力量是不足够的。还需要某样东西——在那个时候没有的某样东西。
……………………………………
“我在五年前,把父亲和母亲——”
“——这件事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发生!父亲和母亲在五年前被五河同学的哥哥救下了……!”
随着折纸的话,折纸回想起当时救了双亲的那名少年。啊啊、原来那并不是士道的哥哥,而是士道本人。在唤醒了原来世界的记忆后,才终于确信了这一点。接着在火灾之后和父母过上了一年的天伦之乐,而这一年的事情也深深地刻印在折纸的脑海中。与父母在一起、祥和温暖无可替代的时光。
但是:“这样的话……这个又是什么?存在于我心里的这段记忆又是什么……?”
周围都被大火燃烧着,火光摇曳的街道。刻在道路上的巨坑,散落在各处的人体断肢,干焦的血迹。抬头望向天空的幼小折纸。这正是原本世界的折纸在五年前所经历的事情。
那是理应不知道的原来世界的事。倒转的视野。无穷尽的黑暗。被破坏的街道。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发生过,但是毫无疑问是由折纸引起的景象。
折纸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起来,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存在被染成纯黑的错觉,就连维持意识都变得很困难。
——但是,不可以。折纸要是失去意识的话,就没人可以阻止折纸了。
虽然五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变成『没有发生过』了,但是自己却无法对她说不要再在意这些事了。
不过折纸要是就此放弃的话,在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世界中,折纸会再次做出和原本世界中同样的行为。